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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停泊的港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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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洛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拉紧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的目光和恶意的喧嚣。手机被她关机扔在角落，像一块烫手的烙铁。她不敢看，不敢听，更不敢想象肖昱辰此刻的心情。徐晚舟和沈忆发来的无数条关心信息如同石沉大海。她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用沉默和黑暗筑起最后的屏障，逃避着那个被她（尽管是无心）伤得最深的人，也逃避着那个因她而起的、肮脏的漩涡。
然而，风暴中心的那头困兽，并没有沉默。
肖昱辰消失了整整两天。没有回学校，没有回家。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宋小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徐晚舟动用所有人脉也查不到半点消息。直到第三天傍晚，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徐晚舟手机上。
“喂？哪位？”徐晚舟语气不善。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肖昱辰嘶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背景音嘈杂混乱，隐约能听到警笛的鸣响。
“肖昱辰？！你在哪儿？！”徐晚舟的心瞬间揪紧。
“XX路……‘云顶’私人会所……停车场……”肖昱辰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苦，“……帮我……叫洛洛……来接我……别……别告诉别人……”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忙音。
“‘云顶’？那不是黎川的地盘吗？！”徐晚舟脸色剧变，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抓起车钥匙，一边狂奔下楼，一边疯狂拨打洛洛的电话。关机。她暗骂一声，油门踩到底，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洛洛家。
“砰砰砰！”徐晚舟把洛洛家的门拍得震天响，“洛洛！开门！快开门！肖昱辰出事了！”
门内死寂一片。徐晚舟急得差点踹门。
“林洛洛！你再不开门肖昱辰就完了！他在黎川那里！打起来了！警察都去了！”徐晚舟对着门缝嘶吼。
门锁“咔哒”一声，猛地被拉开。洛洛惨白着脸站在门后，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他……他和黎川……打架？！”
“快走！路上说！”徐晚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是把她拖上了车。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徐晚舟语速飞快地将接到电话的内容告诉了洛洛。洛洛浑身冰冷，手指紧紧攥着安全带，指节发白。肖昱辰嘶哑痛苦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句“叫洛洛……来接我”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他那么恨她，那么绝望地离开，却在最狼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只叫了她的名字？
“云顶”私人会所地下停车场入口已经被闪烁的警灯照亮。警戒线拉了起来，周围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徐晚舟的车被拦在外面。她亮明身份（徐家在当地有些能量），又焦急地解释了几句，警察才勉强放她们靠近。
现场一片狼藉。
一辆黑色跑车（黎川的）的车头被撞得凹陷进去，前挡风玻璃碎裂成蛛网状。另一辆重型机车的残骸扭曲地倒在几米开外，零件散落一地，汽油味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几个穿着会所保安制服的人惊魂未定地站在一边，黎川被两个助理模样的人搀扶着，站在他那辆受损的跑车旁。
黎川看起来有些狼狈。昂贵的西装外套被扯开了，领带歪斜，嘴角有一处明显的淤青和破口，渗着血丝，额角也擦破了一块皮，精心打理的发型凌乱不堪。但他站得很直，眼神阴沉冰冷，正对着警察低声说着什么，姿态依旧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而当洛洛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警戒线内、靠墙坐在地上的那个身影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是肖昱辰！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无力地伸着。他身上那件黑色的机车夹克撕裂了好几处，沾满了灰尘和深色的污渍（可能是血或机油）。他的头盔滚落在脚边，已经碎裂。额发被汗水、灰尘和血黏在一起，狼狈地贴在额角——那里，之前摔倒留下的淤青似乎又添了新伤，红肿一片，边缘甚至渗着血珠。他的脸颊、嘴角、眉骨都带着新鲜的擦伤和淤痕，嘴角破裂，血迹已经干涸发暗。
但最让洛洛心碎的，是他的眼神。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了部分视线，但洛洛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片死寂的空茫。没有愤怒，没有戾气，没有毁灭一切的疯狂。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被彻底掏空后的、巨大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委屈。像一只被围殴后伤痕累累、独自舔舐伤口、不明白自己为何遭受这一切的小兽。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是机车钥匙的碎片，锋利的边缘甚至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警察正在向他询问，但他仿佛没听见，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掌，一动不动。
“肖昱辰！”洛洛再也忍不住，哭喊着冲破徐晚舟的阻拦，在警察惊讶的目光中，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跪倒在他面前！
肖昱辰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个熟悉的声音从噩梦中惊醒。他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
当看清眼前哭得满脸是泪、眼神里充满了巨大惊恐和心疼的女孩时，肖昱辰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如同干涸的河床突然注入了一股滚烫的泉水，瞬间剧烈地波动起来！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崩塌瓦解，汇聚成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赤裸裸的、如同被抛弃的孩子般的巨大委屈！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只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牵扯到身上的伤口，让他痛苦地蹙紧了眉头。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疼不疼？”洛洛颤抖着手，想碰触他又不敢，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她的眼泪，她声音里的恐惧和心疼，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肖昱辰强撑的防线。
他不再看黎川，不再看警察，不再看周围的一切。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为他哭成泪人的女孩。
所有的愤怒、怨恨、不甘、痛苦，在这一刻，都被那汹涌而来的、几乎将他淹没的巨大委屈所取代。
他像个终于找到了依靠的、迷路又受伤的孩子，猛地向前一扑！
不是拥抱，而是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寻求庇护和温暖的姿态，将那颗伤痕累累、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脑袋，深深地、用力地埋进了洛洛温暖而柔软的颈窝里！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他紧闭的牙关，闷闷地、颤抖地逸了出来。
他的手臂紧紧环住洛洛纤细的腰身，身体因为哭泣和疼痛而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眼泪混着脸上的血迹和灰尘，瞬间濡湿了洛洛颈间的衣料。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恐惧、依赖和……失而复得的脆弱。
“他……他骗人……”肖昱辰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鼻音，含糊不清地控诉着，脸更深地埋进洛洛的颈窝，仿佛那里是唯一安全的港湾，“他……欺负你……还想……还想抢走你……他坏……他从小就坏……”
洛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充满脆弱和依赖的动作撞得心都碎了。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那些闪烁的警灯，忘记了黎川冰冷的目光，忘记了所有的流言蜚语。她紧紧地回抱住怀里这个颤抖的、委屈得像个孩子的大男孩，一只手笨拙地、轻柔地拍抚着他宽阔却剧烈起伏的脊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额角的伤，抚摸着他汗湿凌乱的头发。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洛洛哽咽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送我……不该收他的东西……我以后再也不见他了……再也不见了……只画你……只看着你……好不好？”
肖昱辰在她怀里呜咽着，身体抖得更厉害，环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嵌进她的身体里。那滚烫的眼泪和沉重的依赖感，将洛洛的心彻底融化。
徐晚舟站在几步开外，看着这一幕，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眼中带着复杂的心疼和一丝释然。她瞥了一眼不远处脸色阴沉如水的黎川，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而黎川，看着那个像寻求母兽庇护般、毫无形象地蜷缩在林洛洛怀里哭泣的肖昱辰，看着他从未在这个“弟弟”身上见过的、如此赤裸的脆弱和依赖，看着林洛洛那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温柔……
他眼底的阴沉和算计似乎凝固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冰冷所覆盖。他优雅地用手帕擦掉嘴角的血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转身，在助理的簇拥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混乱的现场，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透着一股孤寂和……失败。
警灯闪烁，映照着停车场冰冷的水泥地，也映照着角落里紧紧相拥、仿佛世界只剩下彼此的两个人。肖昱辰低低的呜咽声和洛洛温柔的安抚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个混乱夜晚最清晰、也最令人心碎的背景音。
所有的风暴，似乎都在这个充满血腥、汽油味和泪水的拥抱里，暂时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