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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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明晃晃地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却驱不散沈砚心头那团盘踞已久的、名为“疑虑”的阴云。
给陆野的补习仍在继续，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他抛出的“测试”越来越精巧，陆野的“表演”也越发滴水不漏，两人在知识点与思维陷阱的迷宫中，进行着心照不宣的攻防。
然而，所有的猜测、试探、观察，都在月考成绩张榜公布的这一天，被一记重锤砸得粉碎，并导向了一个完全出乎沈砚意料的方向。
红底黑字的成绩榜前，永远挤满了心怀忐忑的学生。
沈砚的名字毫无悬念地高悬在榜首，各科成绩近乎变态的均衡与优秀。
他的目光平静地向下扫去，掠过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最终，在一个位置停下。
年级第49名。
那个名字后面，跟着的赫然是——陆野。
不是预想中的勉强及格，不是在及格线边缘徘徊，也不是他伪装出的那种惨不忍睹的分数。
而是年级第49名！一个足以让大多数普通学生羡慕，甚至能让部分重点班学生感到压力的名次！
数学：138分
……
每一科的成绩，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沈砚的脸上。
那不再是运气，不再是蒙对，那是扎扎实实的、建立在牢固基础和清晰思维之上的分数！
尤其是数学，那些他精心设计的压轴题显得像一个个笑话。
陆野欺骗他的只有成绩吗？好像他们会在一起也太顺利，陆野是不是连喜欢也是骗他的？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沈砚站在原地，感觉四周所有的喧嚣都迅速远去，变得模糊不清。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咚咚，咚咚，沉重而缓慢。一股冰冷的、带着尖锐刺痛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几乎要将他冻僵。
他想起办公室里，自己对着王主任，那句掷地有声的“我会帮他”。
他想起无数个夜晚，台灯下，他耐心讲解，对方却眼神飘忽、演算混乱。
他想起那些看似无意避开陷阱的“运气”，那些复杂绕路的“笨拙”。
原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不是运气，不是巧合。
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彻头彻尾的欺骗。
他像个傻子一样，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所有的担心、所有的耐心、所有试图帮助的努力，在眼前这冰冷的成绩单面前，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的笑话。
“卧槽！野哥！49名！你他妈吃什么仙丹了？！”
“牛逼啊陆野！深藏不露啊！”
“这数学……138？！上次不是28吗？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怪不得沈学霸亲自辅导，原来是在拯救失足……不对，是挖掘天才啊！”
“砚野CP果然法力无边！学渣秒变学霸！”
陆野被林宇一行人簇拥着，挤到了成绩榜前。他看着榜上自己的名字和排名，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混合着“惊讶”、“侥幸”和“得意”的表情，演技堪称精湛。
“运气，纯属运气！”他摆着手，语气夸张，目光却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清冷的身影。
当他看到沈砚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镜片后的眼神空洞地望着榜单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他预想过沈砚会惊讶，甚至会生气，但他没料到沈砚会是这样的反应——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彻底掏空了力气、近乎死寂。
沈砚缓缓转过头，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陆野脸上。
那眼神，陆野从未见过。
没有了平时的清冷，没有了探究时的专注，甚至没有了被他逗弄时的羞恼。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失望。
就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陆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想上前，想解释，“沈砚，我……”
沈砚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在陆野开口的瞬间，他猛地转过身，拨开身后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近乎决绝地离开了。
他的背影挺直，步伐甚至比平时更快，想逃，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脆弱，仿佛再多停留一秒，那强撑的冷静就会彻底崩碎。
“沈砚！”陆野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想要追上去，却被看完成绩、兴奋不已的林宇他们七手八脚地拉住。
“野哥！请客！必须请客！”
“你这隐藏得够深啊！”
“快说说，怎么做到的？”
周围是喧嚣的祝贺和好奇的追问，陆野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沈砚消失的走廊拐角，心里第一次涌上了巨大的、名为恐慌的情绪。
玩脱了。
他好像，真的玩脱了。
沈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他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冷彻骨的心。
脑海里，像按下循环播放键一样，反复闪现着那些画面：
陆野皱着眉说“不懂”；
陆野在草稿纸上“胡乱”演算；
陆野眼神“飘忽”地听着讲解；
陆野“侥幸”避开一个又一个陷阱；
还有……成绩榜上，那刺眼的“年级第49名”和高达138分的数学成绩。
信任，那种他小心翼翼、在无数试探和观察后，依然选择交付出去的信任，在这一刻，崩塌得如此彻底，如此可笑。
他甚至能想象到，陆野在背后是如何看待他的。是觉得他很好骗？很愚蠢？还是将他所有的认真和付出，都当作一场有趣的、可以随意操控的游戏？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冰冷的胸腔里翻涌、灼烧。
他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难过吗？按理说他应该高兴的他们还可以在一起，可为什么还是好难过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是陆野。
他看了一眼屏幕，那个跳跃的名字此刻显得无比刺眼。他没有接，直接按了静音，将手机反扣在地板上。
震动停止，屏幕暗下。
但没过几秒，又再次亮起，执着地闪烁着陆野的名字。
沈砚闭上眼，将脸埋进膝盖里，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
可是，那冰冷的失望和尖锐的心痛，却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他，无处可逃。
宿舍里一片死寂。
与论坛上因“校霸惊天逆袭”而掀起的狂欢浪潮，形成了绝望而讽刺的对比。
一条新的热帖迅速飘红——
【爆！陆野伪装学渣？49名逆袭背后的心机！】
帖子下面，猜测纷纭，有惊叹，也有对沈砚反应的种种揣测。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沈砚，对这些已经毫不在意。
他只知道，他构建的、关于“陆野”的整个世界，无论是冰冷的怀疑，还是悄然融化的暖意，都在看到成绩单的那一刻，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废墟。
而那个亲手摧毁这一切的人，此刻正在门外，徒劳地敲着门，一声声，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和恐慌：
“沈砚！你开门！听我解释！”
“沈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砚……”
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来，却再也无法触动沈砚分毫。
他只是维持着那个自我保护的姿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座被骤然封冻的、再也无法融化的冰山。
陆野在宿舍门外徒劳地敲了将近十分钟。从最初的焦急解释，到后来的慌乱恳求，再到最后，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绝望的沙哑。
门内，始终一片死寂。
那扇薄薄的门板，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他彻底隔绝在外。他甚至能想象出沈砚此刻的样子——一定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或者干脆躺在床上，用那种冰冷的、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盯着天花板，对他的所有声音充耳不闻。
“沈砚……你开门……算我求你了，行不行？”陆野的声音低了下去，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浑身充满了无力感。
他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后悔莫及。
走廊里有其他宿舍的同学探头探脑，好奇地看着这边，窃窃私语。陆野猛地回头，眼神狠戾地扫过去，那些人立刻缩回了脑袋，关上了门。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门内那片令人心慌的沉默。
他知道，沈砚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不，或许不仅仅是生气，是……失望透顶，是信任彻底碎裂。他玩火自焚，亲手将那段刚刚萌芽、被他小心翼翼捂热的感情，推入了万丈冰渊。
他本可以解释的，在之前，考试之前的任意哪天。
他又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双腿都有些发麻，才终于意识到，沈砚今天是不可能给他开门了。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沉重地离开了宿舍楼。秋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
第二天对陆野而言，如同置身冰火两重天。
论坛上关于他“惊天逆袭”、“为爱伪装”的帖子热度依旧爆表，他几乎成了校园里的传奇人物。
走到哪里，都能收获或惊叹、或崇拜、或暧昧的目光。甚至以前看他不太顺眼的某些老师，看他的眼神都缓和了不少。
王主任更是特意找他谈了一次话，语气复杂，既有对他成绩进步的肯定，也有对他“之前行为”的不赞同，但最终，还是默认了他们“交往”的事实，只是再三强调不能影响学习。
这些外界的喧嚣和认可，此刻在陆野听来，却如同噪音，丝毫无法触动他分毫。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一个人身上，然而沈砚，则用行动给他上了一课，什么叫做真正的“冰山”。
在教室里，沈砚不再坐在窗边那个容易被“蹲守”的位置，他换到了前排角落。课间十分钟，他要么埋首题海，要么起身离开教室，绝不会在座位上多做停留。
陆野几次想去堵人，都被他提前察觉然后刻意躲避。
在图书馆，沈砚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永远堆满了他的书，人却不见踪影。陆野找遍了整个图书馆，才发现他坐在了最偏僻、最不起眼的报刊阅览区。
在食堂，沈砚不再去他们常坐的角落，而是端着餐盘，坐在了人最多、最嘈杂的区域。陆野端着餐盘走过去，还没靠近，就能感受到沈砚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以及周围同学投来的、带着审视和好奇的目光。他试过一次，刚在沈砚对面坐下，沈砚就立刻站起身，端着几乎没动过的餐盘，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最让陆野感到无力和恐慌的，是宿舍。
沈砚彻底将他当成了空气。
无论陆野是试图道歉，解释，还是像以前一样，用那种带着点痞气的、试图缓和气氛的语气说话，沈砚都毫无反应，像是听不到看不见。他做他自己的事情，看书，写作业，洗漱，睡觉。眼神从不与陆野交汇，仿佛房间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人存在。
那种彻底的、冰冷的无视，比愤怒的斥责、激烈的争吵，更让陆野感到窒息和绝望。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对着一个没有生命的、完美的冰雕表演。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在那光滑冰冷的表面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甚至开始怀念之前沈砚被他逗得脸红耳赤、羞恼瞪他的样子。
至少那时，他在沈砚眼里，是存在的，是能引起情绪波动的。
而现在……
陆野躺在宿舍的床上，望着天花板，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可能真的要失去沈砚了。这个认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一点点收紧，带来窒息般的疼痛。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