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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沈砚作为学生会主席,需要留在学校报告厅,协助老师进行一个学术讲座的收尾工作。陆野提前打听到了结束时间。
      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月色清冷。报告厅外的林荫道旁,路灯昏黄,树影婆娑。
      陆野就站在路灯光晕的边缘,身影半明半暗。他看着报告厅的门口,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报告厅的门终于开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陆野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门口。
      终于,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出现了。沈砚和几个学生会的干部最后走出来,他正低头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侧脸在月光和路灯的混合光线下,显得格外白皙清冷。
      他看到等在外面的陆野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和同学说着话,准备从另一侧离开。
      “沈砚。”陆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沙哑。
      和沈砚同行的几个学生会干部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识趣地快步离开了,留下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站在昏黄的光线下。
      沈砚终于停下了脚步,但他没有转身,也没有看陆野,只是背对着他,留给陆野一个冷漠疏离的背影。
      “我们谈谈。”陆野走上前,站到沈砚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这让他心脏一阵抽痛。
      沈砚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对不起。”陆野深吸一口气,这三个字说得异常艰难,却无比清晰,“我不该骗你。”
      沈砚的肩背似乎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但依旧沉默。
      “我……我就是个混蛋。”陆野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懊悔,“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觉得……看你为我着急,为我费心,挺……挺好的。”他试图解释那幼稚而扭曲的心态,却发现语言如此苍白。
      “我没想到会这样……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不,你不是生气,你是……失望。对吧?”
      沈砚依旧沉默着,像一座拒绝融化的雪山。
      陆野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里那点残存的希望,正在一点点熄灭。他猛地伸手,抓住了沈砚的手腕!
      沈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用力想要甩开。
      但陆野握得很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绕到沈砚面前,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月光下,沈砚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陆野焦急而痛苦的脸,但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毫无波澜的死寂。
      “沈砚,你看着我!”陆野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力度,“我知道我错了!我混蛋!我幼稚!你怎么骂我,怎么打我都行!但是别这样……别不理我……”
      沈砚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他脸上,那眼神,让陆野如坠冰窟。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彻骨的、仿佛看透了什么的疲惫和冰冷。
      “说完了吗?”沈砚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像结了冰的湖面,“说完我可以走了吗?”
      陆野所有的语言,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他看着沈砚那双冰冷的、再也映不出他丝毫倒影的眼睛,抓着对方手腕的手指,一点点,无力地松开了。
      沈砚立刻抽回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甚至下意识擦了擦被他握过的地方。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陆野最后的心防。
      沈砚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径直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陆野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他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仿佛也带走了他世界里最后一点光和热。
      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从他脚边掠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他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
      他输了。
      一败涂地。
      论坛上那些关于“深情伪装”、“浪漫逆袭”的喧嚣赞美,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讽刺和可笑。
      哪有什么深情。
      不过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傻子,玩砸了一场他根本输不起的游戏。
      而他所失去的,或许再也无法挽回。
      他失魂落魄地在冷风里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四肢冻得麻木,才如同游魂般飘回了宿舍。
      宿舍里空无一人,沈砚显然没有回来,或许去了自习室,或许……只是不想和他共处一室。
      陆野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望着对面那张收拾得一丝不苟、仿佛无人使用的书桌和床铺,心脏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带着绝望的回响。
      论坛上那些关于他“深情”、“逆袭”的帖子,此刻刷出来,每一句赞美都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他烦躁地关掉手机,将它狠狠扔在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黑暗和寂静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那不是浪漫,不是考验,是彻头彻尾的、建立在欺骗基础上的自私和幼稚。
      他享受着沈砚因他而产生的情绪波动,享受着那种隐秘的、掌控一切的错觉,却从未真正考虑过,当真相揭开时,会给那个看似冰冷、实则内心有着自己严格秩序和原则的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沈砚的信任,是他小心翼翼、甚至带着试探才逐渐交付出来的。
      而他却将其视作玩笑,亲手摔得粉碎。
      “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陆野低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桌面上。
      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不能就这样放弃。
      绝对不行。
      沈砚是他好不容易才靠近的月亮,是他灰暗世界里唯一照进来的、清冷又迷人的光。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愚蠢,就永远失去他。
      “追妻火葬场”?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是真·火葬场,他也得闯过去!
      陆野的“火葬场”生涯,从第二天黎明,第一缕天光还未透进宿舍时,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他几乎一夜未眠,凌晨五点就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他记得沈砚有晨跑的习惯,通常在六点左右会去操场。
      深秋的清晨,寒意刺骨。
      操场上笼罩着一层薄雾,空旷而安静。陆野穿着单薄的运动服,呵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他没有跑步,而是就站在跑道入口处,像个望夫石,死死盯着宿舍楼的方向。
      六点零五分,那个熟悉的身影准时出现。沈砚穿着简单的运动服,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目不斜视地朝着跑道走来。
      陆野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全部勇气,迎了上去。
      “沈……”他刚开口吐出一个字。
      沈砚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偏移,直接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带起一阵微冷的微风。
      陆野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所有准备好的、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的道歉和解释,都被这无声的、彻底的漠视,堵死在了喉咙里。
      他站在原地,看着沈砚在渐亮的晨光中匀速奔跑的、决绝的背影,感觉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
      第一次尝试,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这并没有击垮陆野。他像是跟自己较上了劲,也踏上了跑道,不远不近地跟在沈砚后面。他也不说话,就那么跟着。
      沈砚跑了几圈,他就跟了几圈。
      直到沈砚结束晨跑,拿起毛巾擦汗,转身离开操场,整个过程,没有回头看他一次。
      陆野喘着粗气,看着沈砚再次消失的背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可能是雾气凝结的水珠。心里又酸又涩,却也有股不服输的狠劲儿冒了上来。
      行,不理我是吧?
      那我就让你没办法不理我!
      课间,陆野不再去沈砚班级门口“堵”人,而是改变了策略。
      他动用了他那并不算丰富的人际关系网,找到了沈砚班上那个负责每天搬运桶装水的男生,用“友好”的协商接替了这份工作。
      于是,每到课间需要换水时,陆野就会准时出现在高三(1)班后门。
      他扛着那沉重的桶装水,动作利落地换好,然后目光精准地找到沈砚的位置,也不说话,就盯着看几秒,直到有同学忍不住笑出声,或者沈砚被他看得实在无法忽略,微微蹙起眉头,他才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转身离开。
      沈砚对此的回应是——无视。
      彻头彻尾的无视。
      仿佛那个换水的人只是一个没有面孔的、履行职能的工具。
      陆野也不气馁。
      中午食堂,他不再试图坐到沈砚对面,而是打了和沈砚一模一样的饭菜,然后坐在沈砚斜后方,能清晰看到对方侧脸的位置。
      他也不吃,就那么看着。直到沈砚被他看得食不下咽,提前起身离开,他才胡乱扒拉几口已经冷掉的饭菜。
      放学后,他不再试图和沈砚一起回宿舍,而是提前溜回宿舍,开始进行一项浩大的工程——
      写检讨。
      这是他苦思冥想后,觉得唯一可能有点“诚意”的方式。
      光靠嘴说太苍白,行动上的“骚扰”似乎也只起到了反效果。他得拿出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可是,让一个习惯了用拳头解决问题、语文成绩长期在及格线边缘徘徊的体育生,写一份足以打动冰山学神的深刻检讨,其难度不亚于让他立刻去拿个奥数金牌。
      陆野对着空白的文档,抓耳挠腮,憋了半个小时,只写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沈砚,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干巴巴,毫无营养。
      他烦躁地划掉,重新开始。这一次,他试图回忆整个事件的经过,从最初开始,到他为什么会产生伪装学渣的念头,再到他享受沈砚关注的那种隐秘心态,以及看到成绩单后沈砚的反应带给他的冲击……
      想着想着,那些复杂的、他之前从未仔细梳理过的情绪和细节,一点点涌上心头。愧疚、后悔、自责、恐慌……还有对沈砚那种小心翼翼靠近后又被他亲手推开的心疼。
      他不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写,而是开始真正地、笨拙地剖析自己。
      字打得极其缓慢,措辞反复修改,有些地方甚至词不达意,语法错误频出。但他写得很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
      写到后来,眼睛酸涩,手指僵硬,他也浑然不觉。
      沈砚回到宿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陆野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肩线
      听到开门声,陆野动作猛地一顿,身体瞬间僵硬,却没有回头。
      沈砚的目光在他背影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面无表情地移开,如同往常一样,洗漱,整理东西,然后拿着书本上了床,拉上了床帘,将自己完全隔绝开来。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响,也没有看陆野一眼。
      直到床帘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陆野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懈下来。他看着那已经写了快千字,却依旧觉得不够、远远不够的检讨书,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夜色深沉。
      宿舍里,一个在床帘内紧闭心门,冰冷入睡;一个在昏暗的光线下,对着检讨,进行着漫长而痛苦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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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基本三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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