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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及笄风波,旧证惊澜 ...

  •   江南的四月,正是海棠盛放的时节。苏府庭院里的两株西府海棠开得满树锦绣,粉白的花瓣被晨露沾湿,垂在枝头摇摇欲坠,风一吹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铺成一片细碎的花毯。

      今日是苏满十五岁生辰,也是她的及笄之日。按照礼制,女子十五岁行及笄礼,标志着成年,可苏满站在窗前,看着丫鬟们忙前忙后地布置庭院,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提不起劲。

      “公主,您看这件及笄礼衣怎么样?”冬梅捧着件石榴红的锦缎长裙走进来,衣料上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样,花瓣层层叠叠,连花芯里的细蕊都绣得清晰可见,“这是苏大人特意让人从苏州请的绣娘,赶制了半个月才成的,您穿上肯定好看。”

      苏满伸手抚过衣料,指尖触到细密的针脚,能想象出绣娘伏案刺绣的模样。外祖父苏承安自她来江南后,事事都替她操心,可如今外祖父还背着“通敌”的污名,她哪里有心思庆祝及笄礼。

      “放着吧。”苏满转过身,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卷宗上。那是十天前从京城大理寺密档库调来的旧案卷宗,里面详细记录了二十年前李嵩如何伪造书信、买通证人,诬陷外祖父私通北狄的全过程。她当天就将卷宗和自己写的奏折一起,派亲信快马送往京城,可至今京中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更反常的是,三天前父皇竟派了内务府的太监来江南,说要亲自为她主持及笄礼,让她随太监即刻回京。苏满心里清楚,父皇向来重视礼制,却从未对哪个公主的及笄礼如此上心,这背后必定有猫腻。

      “公主,萧公子来了!”春桃撩着竹帘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还带了位少年,说是他堂弟,刚从京城来的。”

      苏满正想出去,就见萧景琰穿着件月白锦袍走进来,袖口绣着暗纹流云,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他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身后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穿着青色长衫,眉眼间和萧景琰有几分相似,只是神色匆匆,额头上还沾着薄汗。

      “及笄礼贺礼。”萧景琰将木盒递到苏满面前,笑着打开,里面是支赤金点翠发簪,簪头缀着颗圆润的东珠,在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江南的珍珠不及京城里的好,特意让人从京中内务府采买的。”

      苏满接过发簪,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子,心里却暖了几分。萧景琰总是在她最焦虑的时候,给她恰到好处的安慰。

      “这位是我堂弟萧策,刚从京城赶来。”萧景琰侧身让出身后的少年,“他在京中听说了苏大人的事,特意来给我们报信。”

      萧策上前一步,对着苏满拱手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公主,京里出事了!二皇子把您送去的卷宗扣在东宫,根本没呈给陛下!不仅如此,李嵩还在朝堂上反咬一口,说您为了给苏大人翻案,伪造大理寺卷宗,污蔑皇亲!”

      “什么?”苏满手里的发簪险些落在地上,她稳住心神,追问道,“外祖父现在怎么样?父皇是什么态度?”

      “苏大人……苏大人被二皇子以‘配合调查’的名义,软禁在京中府邸里,不准任何人探视!”萧策急得额头冒汗,双手紧紧攥着衣角,“陛下在朝堂上听了李嵩的话,虽没明着说您有错,却也说‘江南事乱,需从长计议’,明显是在犹豫!”

      苏满的心沉到了谷底。二皇子竟敢扣下卷宗,李嵩还敢在朝堂上颠倒黑白,看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在京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萧景琰皱眉沉思片刻,沉声道:“二皇子敢这么做,定是有恃无恐。说不定他早就买通了大理寺的官员,就算陛下派人去核实,也未必能查到真相。”他看向苏满,“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能证明李嵩说谎的证据,只要能推翻李嵩的证词,陛下自然会相信你。”

      苏满走到桌案前,目光落在那幅《寒江独钓图》上。这是之前父皇派密使送来的古画,她之前只注意到鱼竿线条里藏着的密信,却没仔细检查画的其他地方。父皇既然特意用古画传递消息,会不会还留下了别的线索?

      “冬梅,取剪刀和浆糊来。”苏满轻声吩咐。她小心翼翼地将古画从画轴上拆下来,铺在桌案上,借着晨光仔细查看。古画的纸质泛黄,边缘有些磨损,看起来确实是前朝的旧物。她顺着画的边缘一点点摸索,忽然发现画轴的夹层里似乎有东西。

      苏满用剪刀轻轻挑开画轴的夹层,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黄纸。展开一看,上面是父皇的亲笔字迹,字体遒劲有力:“李嵩贪墨案存于内库东阁,需以‘双鱼佩’为凭调取,切记,勿信近臣。”

      “原来父皇早就料到二皇子会动手脚!”苏满又惊又喜,手里的黄纸都微微发颤,“双鱼佩……京里的王将军手里有一枚,是当年父皇赏赐给他的,说凭此佩可随时入宫面圣!”

      王将军是外祖父当年的部下,一直对苏家忠心耿耿,有他帮忙,定能顺利拿到李嵩的贪墨案卷宗。

      萧景琰眼睛一亮:“我让萧策连夜回京城,找王将军借双鱼佩,调取李嵩的贪墨案证据。只要能证明李嵩品行不端,他在朝堂上的证词自然没人相信。”

      萧策立刻拱手道:“请公主放心,我定能将证据安全带回来!”他转身就要走,却被苏满叫住。

      “等等。”苏满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铜印,上面刻着个“苏”字,“你把这个带上,见到王将军后,给他看这枚铜印,他就知道是我派你去的。路上小心,避开二皇子的眼线。”

      萧策接过铜印,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转身快步离开了苏府。

      刚送走萧策,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有旨,六公主苏满接旨——”

      苏满心里一沉,父皇派来的及笄礼赞者还是来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庭院里接旨。

      传旨太监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语气傲慢:“陛下口谕,六公主及笄乃国之喜事,特命老奴前来护送公主回京,及笄礼需在宫中举办,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苏满跪在地上接旨,心里却清楚,这哪里是让她回京办及笄礼,分明是想把她软禁在京中,断了她在江南的势力。可君命难违,她只能应下:“儿臣遵旨。”

      传旨太监见她答应得痛快,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公主识时务就好,马车已经在府外等着了,公主收拾一下,随老奴启程吧。”

      苏满回到房里,快速收拾了几件衣物和重要的书信,又将父皇写的黄纸和那幅《寒江独钓图》仔细收好。她走到床边,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香狸,心里一阵不舍。

      香狸似乎察觉到她要离开,从被子里钻出来,跳到她怀里,用小脑袋蹭她的下巴,发出委屈的“喵呜”声。

      “乖,我很快就回来。”苏满轻轻抚摸着香狸的绒毛,将它交给冬梅,“你好好照顾它,等我从京城回来,给它带最喜欢的桂花糕。”

      冬梅眼眶泛红,点点头:“公主放心,我定会照顾好香狸,等着您回来。”

      苏满跟着传旨太监走出苏府,只见府外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身涂着明黄色的漆,车帘上绣着龙纹图案,一看就是宫中的御用车驾。她刚要上车,却瞥见马车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之前被关押在苏府,后来趁乱逃脱的张谦!

      张谦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衣,低着头,装作普通车夫的模样,可苏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心里冷笑,二皇子果然早就安排好了,连押送她的马车里都安插了人手。

      苏满不动声色地走上马车,刚坐下,就听见张谦阴恻恻的声音:“公主别来无恙?老奴还以为,公主会在江南待一辈子呢。”

      苏满懒得理他,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她知道,这次回京城,必定是一场硬仗,可只要萧策能顺利拿到李嵩的贪墨案证据,她就有把握为外祖父平反,揭穿二皇子的阴谋。

      马车行驶得很快,一路向北,经过五天的奔波,终于抵达京城。刚进城门,苏满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街道两旁站满了禁军,个个手持长枪,神色严肃,过往的百姓都低着头匆匆走过,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这是怎么回事?”苏满掀开马车窗帘,疑惑地问。

      张谦冷笑一声:“公主有所不知,最近京城里不太平,二皇子怕有人对公主不利,特意安排了禁军护送,真是用心良苦啊。”

      苏满心里清楚,二皇子哪里是怕有人对她不利,分明是在监视她,防止她和外界接触。

      到了宫门口,传旨太监将苏满交给皇后派来的宫女,转身就带着张谦离开了。那宫女名叫翠儿,是皇后身边的得力助手,她见四周没人,悄悄对苏满说:“公主,皇后娘娘让奴婢转告您,二皇子最近在宫里势力很大,陛下身边的几个太监都被他收买了,您一定要小心,尽量别单独行动,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坤宁宫找娘娘。”

      苏满心里一暖,皇后一直很照顾她,这次回京城,有皇后在,她也能多几分保障。

      翠儿将苏满领到长乐宫。长乐宫位于皇宫的西北角,位置偏僻,宫殿陈旧,院子里的杂草都没人清理,显然是很久没住过人了。

      “公主,委屈您先住在这里,等及笄礼过后,娘娘再想办法让您搬到更好的宫殿。”翠儿愧疚地说。

      “无妨。”苏满摇摇头,“有劳你转告皇后娘娘,多谢她的关心。”

      翠儿走后,苏满仔细检查了一遍长乐宫。宫殿里的家具都很陈旧,却还算干净,只是门窗都有些松动,看来确实很久没住过人了。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巍峨的宫殿,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找到证据,为外祖父平反,离开这个牢笼。

      接下来的几天,苏满被软禁在长乐宫里,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二皇子派来的,对她寸步不离,连她想给萧景琰传信都做不到。她只能耐心等待,盼着萧策能尽快送来证据。

      及笄礼前一日,父皇忽然派人来传旨,让她去养心殿见驾。苏满心里一动,父皇终于要见她了,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传旨太监来到养心殿。刚走进殿内,就看到二皇子正站在御案前,手里拿着本卷宗,对着父皇说着什么。

      “儿臣参见父皇。”苏满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吧。”父皇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他指了指御案上的卷宗,“满儿,你在江南送来的卷宗,二皇子说都是伪造的,你怎么看?”

      苏满站起身,目光落在二皇子手里的卷宗上,那正是她派亲信送往京城的卷宗。她深吸一口气,从容道:“父皇,儿臣送来的卷宗都是从大理寺密档库调取的,上面有大理寺卿的印章和当年办案官员的签名,若父皇不信,可以派人去大理寺核实。倒是二皇兄,为何要扣下卷宗,直到今日才呈给父皇?儿臣还听说,二皇兄将外祖父软禁在府中,不准任何人探视,这又是为何?”

      二皇子脸色一变,立刻道:“皇妹休要血口喷人!我只是觉得卷宗有疑点,怕父皇被蒙骗,才暂时扣下,想仔细查证一番!至于苏承安,我是怕他与外人勾结,销毁证据,才将他软禁起来,这都是为了查清真相!”

      “真相?”苏满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二皇子,“当年诬陷外祖父的李嵩,是二皇兄的外祖父,这难道也是巧合?儿臣还听说,李嵩当年在任户部尚书时,贪墨了巨额军粮,导致边关将士们吃不饱饭,父皇若不信,可以去内库东阁调取李嵩的贪墨案卷宗,只要有‘双鱼佩’,就能打开内库。”

      父皇闻言,眼神一沉,看向二皇子:“有此事?为何从未有人向朕禀报?”

      二皇子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父皇,这都是皇妹编造的谎言!李嵩是朝廷重臣,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贪墨军粮!皇妹定是为了给苏承安翻案,才故意污蔑李嵩!”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启禀陛下,江南萧景琰求见,说有重要证据要呈给陛下!”

      苏满心里一喜,萧策肯定拿到证据了!

      父皇立刻下令:“宣!”

      萧景琰捧着个紫檀木盒走进殿内,对着父皇行礼后,将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本卷宗和一枚双鱼形状的玉佩:“陛下,这是从内库东阁调取的李嵩贪墨案卷宗,上面有李嵩的亲笔供词和当年的账本,还有他与北狄使者勾结的书信,足以证明当年苏大人是被李嵩诬陷的!这枚双鱼佩,是王将军借给臣的,用以调取卷宗。”

      父皇拿起卷宗,仔细翻看。越看,他的脸色越沉,最后猛地将卷宗摔在地上,怒声道:“李嵩!竟敢欺君罔上,贪墨军粮,还诬陷忠良!二皇子,你可知罪?你外祖父犯下如此大罪,你不仅不揭发,还帮他隐瞒,扣下满儿送来的卷宗,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

      二皇子吓得浑身发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父皇饶命!儿臣真的不知道李嵩做了这些事,儿臣是被他蒙蔽的!儿臣只是觉得苏承安的案子有疑点,才暂时扣下卷宗,并非有意隐瞒!”

      “你还敢狡辩!”父皇气得脸色铁青,对着殿外喊道,“来人,把二皇子软禁在东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东宫半步!再派人去捉拿李嵩,将他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侍卫们立刻走进殿内,将二皇子架了起来。二皇子临走前,怨毒地瞪了苏满一眼,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愤怒,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父皇看着苏满,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满儿,是父皇错怪你了。当年若不是被李嵩蒙蔽,也不会让你外祖父受这么多年的委屈,还让你在江南担惊受怕。”

      “父皇知错能改,儿臣就放心了。”苏满轻声道,“儿臣只求父皇能还外祖父一个清白,让那些被冤枉的人都能沉冤昭雪。”

      父皇点点头,立刻下令:“传朕旨意,苏承安当年通敌案纯属诬陷,即刻平反,恢复镇西将军的职位,回京任职!李嵩贪墨军粮、诬陷忠良,罪大恶极,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所有参与诬陷苏承安的官员,一律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传旨太监领命而去,养心殿内终于恢复了平静。父皇看着苏满,语气温和:“满儿,你的及笄礼,父皇定要为你办得风风光光,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

      “多谢父皇。”苏满微微躬身,心里却想着外祖父,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离开养心殿后,苏满立刻派人去外祖父的府邸探望。没过多久,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外祖父已经被释放,身体还算康健,只是这些天被软禁,情绪有些低落。

      苏满松了口气,只要外祖父平安无事就好。

      三日后,李嵩被押赴刑场问斩。京城里的百姓们都围在街道两旁,看着李嵩被押赴刑场,纷纷拍手称快。李嵩在职期间,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早就引起了民愤,如今伏法,也算是大快人心。

      李嵩伏法后,父皇下旨为外祖父举办了隆重的复职仪式。仪式当天,外祖父穿着崭新的将军铠甲,身姿挺拔地站在朝堂上,接受百官的祝贺。苏满站在宫殿外,看着外祖父意气风发的模样,眼眶忍不住泛红。

      仪式结束后,外祖父走到苏满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满儿,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外祖父这辈子都洗不清这污名了。”

      “外祖父,这是我应该做的。”苏满笑着说,“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外祖父点点头,眼里满是欣慰。

      萧景琰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个笼子,里面正是香狸。香狸看到苏满,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在笼子里蹦蹦跳跳。

      “我让人把香狸从江南接回来了。”萧景琰打开笼子,香狸立刻跳到苏满怀里,用小脑袋蹭她的下巴,“你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它天天都趴在苏府门口,等着你来接它。”

      苏满抱着香狸,心里暖暖的。有外祖父在身边,有萧景琰的帮助,还有香狸的陪伴,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及笄礼当天,皇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父皇亲自为苏满加笄,皇后则为她戴上了象征成年的金凤钗。百官们纷纷向苏满道贺,连之前对她冷眼相待的公主们,也都笑着过来打招呼。

      苏满穿着那件石榴红的及笄礼衣,站在宫殿中央,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她知道,这场及笄礼,不仅是她成年的标志,更是她逆袭之路的新起点。

      虽然二皇子被软禁在东宫,但苏满心里清楚,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未来的路还会有新的挑战。可她不再是那个被人嘲笑的“废柴”公主了,她有智慧,有勇气,还有身边这些爱她、支持她的人。

      苏满抬头望向天空,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画出属于自己的锦绣人生,让这深宫之中,再也没有冤屈,没有算计,只有光明和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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