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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火锅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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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穆阳下值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
换下身上的官服，穿了身便于行动的寻常便装，他甚至来不及喝口热水，便赶紧出门去与早已约好的两位手下兄弟：叁万和八筒汇合。
三人各自端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小板凳，怀里抱着厚厚的棉被，目标明确，步履匆匆，齐刷刷地朝着汪仙楼冲去。
汪仙楼门前，情况已经十分的“严峻”了。
屋里用膳的客人尚未走完，门口却已经蜿蜒曲折地排起了一条长龙。
穆阳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地朝前张望，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后脑勺，根本望不到队伍的起始之处。
他心下暗暗叫苦，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地在队伍末尾寻了个位置，将自己带来的小板凳“啪”地一声放下，就此驻扎下来。
秋季的昼夜温差着实是大。白日里穿着还觉得有些发热的衣衫，到了这夜深露重之时，夜风一吹，便仿佛直接被吹透了，凉意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
穆阳忽地觉得鼻子一阵发痒，下一瞬“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亮的喷嚏。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感觉那股凉意还未散去，于是不敢怠慢，赶忙将带来的厚棉被展开，从头到脚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些，活像个巨大的蚕蛹。
他扭过头，叁万和八筒早已是头挨着头，靠在一起，不知何时已然进入了梦乡，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穆阳看着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轻手轻脚地帮他们把滑落些许的被角重新掖好，回转身，又原地跺了跺脚，试图驱散些寒意。
真冷啊。
他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汪仙楼的号，那可真是“一码难求”！
穆阳放眼望去，排在他前头那乌央乌央的人群，也跟他们三人一样，是实打实地、心甘情愿地在这寒夜里苦熬，全是自己个儿在排队，没有一个是通过歪门邪道来的。
即使环境如此恶劣，寒风刺骨，睡意侵袭，也愣是没见到有人主动放弃离开。
毕竟汪仙楼墨无咎特制的号码牌，被施了独特的结界，旁人根本无法仿造，那些想靠倒卖号码、从中作梗牟利的票贩子们，纵有千般手段，在这结界面前也是无计可施。
穆阳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这位置，正处于能否拿到号码的危险边缘，极有可能辛苦排了一整夜，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将身上的被子又紧了紧，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倦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明日清晨发号时，运气能站在自己这一边，让他们成功拿到一个号码。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唯有秋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不知是谁家养的公鸡，竟在这时发出了响亮的一声打鸣，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也将本就睡得不太安稳的穆阳彻底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长期维持着一个蜷缩的姿势，猛地一动，腿上顿时传来一阵又痛又痒、酥酥麻麻如同千万只小蚂蚁在爬的感觉。
穆阳龇牙咧嘴地用手使劲锤着自己的双腿，过了好半天，那难受的麻痹感才渐渐消退，缓过劲儿来。
他哈欠连天，眼角还挂着因困倦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转头看了眼身旁依旧睡得香甜的叁万和八筒，心下有些羡慕。
他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被子轻轻地挪到了他们身上，为他们增添些暖意。自己则腰酸背痛地，勉强站起身，活动着僵硬如同老朽门轴般的四肢，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寒意。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太阳可算是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虽然初升的阳光尚且微弱，但投射到身上，依旧带来了一丝珍贵的暖意，仿佛一夜之间沾染上的寒露与湿气，都被这柔和的晨光一点点烘干了似的，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熨帖之感。
就在这时，汪仙楼内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没一会儿，只听“哐当”一声轻响，门栓被取下，紧接着，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了。
可算是要发号了！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原本或坐或卧的人们纷纷起身，收拾着自己的被褥板凳。
穆阳也赶紧伸手，轻轻拍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叁万和八筒。三人手忙脚乱地将被褥卷起，拎着小板凳，跟着躁动不安的人群一起，不由自主地向前涌动、
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盼望着号码。
三日后的号码在距离穆阳他们还有相当一段路的时候，就已经被发放完毕了。
穆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在心里默念祈祷，只求四日后或者五日后的号码能顺利抢到一个，也不枉他们三人这寒夜里的苦苦守候。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最后一个号码，刚好就截止在了排在他们正前方、紧挨着穆阳的那一个人手里。
墨无咎没想到能在这瞧见穆阳，看着穆阳那副由期盼转为绝望的滑稽表情，似是觉得十分新奇。他歪了歪头，看着穆阳。
视线相对那刻，他摊开双手对着穆阳耸了耸肩。
没有了。
随后，他甚至连一句客套的寒暄都没有，干脆利落地扭过头，转身就往屋里走。
这小子！
穆阳想到墨无咎脸上那种欠欠的、让人看了牙根痒痒的表情，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咬牙切齿地对着面前的空气一顿毫无章法的挥拳，仿佛要把这一夜的辛苦排队和此刻的失望郁闷，全部发泄出去似的。
“头儿，咱们……咱们这算是白忙活了一整夜？”
身后，八筒那带着迟疑、怯生生的话语，如同一把精准无比的小刀子，“噗嗤”一声，毫无防备地直接插进了穆阳的胸口，差点把他气得当场血溅三尺，魂归西天。
“谁说的！”穆阳猛地回过头，脸颊因气愤和窘迫而鼓胀起来，活像一只即将发起攻击的□□，“走！我请你们吃早餐去！镇东头那家胡记烧饼豆花，管够！”
吸取了前一晚失败的惨痛经验，回到衙门后，穆阳立刻又喊来了几个信得过的、手脚麻利的弟兄。
他将这些人分成了几个小组，进行了排班，确保汪仙楼发放未来几日号码的每一个清晨，都有他们的人手在队伍中坚守，如同钉子般扎在那里，誓要完成县令大人给他看的那张公文上所明确写下的、必须招待好即将到来的贵宾的艰巨任务！
如此忙活了五六天，其间又是排号，又是小心翼翼地与前面排到号的的人商量着换号，穆阳最终可算是凑齐了四张连号的、能够在贵宾预定到访那几日使用的号码牌。
他捏着这来之不易的四张号码牌，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赶紧一路小跑着冲到县令面前，详细禀明了情况，并成功申请到了用于此次特殊招待的公款。
一切准备就绪，汪仙楼随即被正式包下了两天。
这两日内，全店闭门谢客，不再接待任何寻常食客，只为完成县衙交代的政治任务——专心致志地招待那几位身份尊贵的特殊来宾。
简菡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长舒了一口气。
可算能稍微喘口气了！
连续的高强度劳作，面对川流不息的食客，她几乎快要忘记了放松是什么感觉。
这两日的闭门专供，虽然压力依然存在，但至少不必面对那永远排不完的长队和做不完的点单了。
贵宾抵达五福镇的这一天，汪仙楼的众人也都随着县衙的官差们，穿戴整齐，站在了迎接队伍的前排，准备一同迎接贵宾的到来。
浩浩荡荡的官船队伍，在高粱河的上渐渐露出了影来。
不仅仅是寻常百姓被这阵仗惊得目瞪口呆，交头接耳，就连见多识广的县令大人，在看到船队的全貌时，也被其气势所慑，惊艳地滞了一下，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船队由六艘巨大的官船组成，排列方式别具一格，极具威仪。
三艘体积最为庞大、装饰最为华丽的主船在前，呈“品”字形排列，如同三位开路先锋。
另外三艘体型稍次，但同样不容小觑的护卫船只，则巧妙地穿插在前方三艘主船的间隙之中，位于其后，形成了稳固的后卫与策应。
这种前后交错、主次分明的队形，不仅彰显了船队主人的尊贵身份与严密安保，更在视觉上形成了一种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压迫感。
细看为首的主船，竟高达三层楼阁，船体线条流畅优美，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整艘船仿佛并非凡间工匠所能造就，倒像是从天宫瑶池直接驶入人间。
船身通体由极为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木料上天然形成的金丝纹路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仿佛有金色流光在木质纹理间缓缓游动。
船首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巨大龙头，龙角峥嵘，须髯飞扬，龙口微张，露出锋利的牙齿，龙眼则是由两颗鸽卵大小的深海蓝宝石镶嵌而成，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出璀璨而冰冷的光芒，仿佛真龙再现，睥睨着河道两岸的众生。
船体的两侧，开着数十扇雕工精美的菱花格扇窗户，窗棂并非普通木料，而是以上等的紫檀木镂空雕刻出繁复的祥云与瑞兽图案。
每一扇窗户的窗纸，也非寻常之物，乃是采用了产自南海的薄如蝉翼、洁白透明的砗磲贝壳，经过能工巧匠的精心打磨后镶嵌其上。
阳光穿过这些贝壳窗棂，便被奇妙地分解折射，在船舱内部以及周围的水面上投下七彩斑斓、如梦似幻的光晕，宛如仙境霓虹。
最为引人注目、彰显其无上地位与财富的，莫过于那高耸入云的主桅杆。
桅杆本身是选用了百年以上的巨木，通体朱红，如同擎天之柱。
桅杆顶端，悬挂着一面巨大的旗帜，旗帜的底色是象征着吉祥与尊贵的正红色，而旗帜的中央，则用真正的、捻得极细的金线，以失传已久的“盘金绣”技法，绣着一条张牙舞爪、腾云驾雾的五爪龙纹。
龙纹在红底的映衬下，金光闪耀，熠熠生辉，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威严的龙形随着旗帜的迎风招展而摆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破旗而出，直上九天。
船帆更是奢侈地用了上等的杭绸制成，质地紧密，光滑如镜，帆面上还请了顶尖的画师，用不退色的矿物颜料绘满了“八仙过海”、“蟠桃盛会”等祥瑞图案，随着风的吹拂，帆面微微鼓动，那些神仙人物与灵兽仙果仿佛都活了过来，在云蒸霞蔚间流动演绎。
就连船檐之下，也悬挂着一排排精致小巧的青铜风铃，铃铛表面镌刻着祈福的经文。
河风拂过，这些铃铛并非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而是如同被乐师调试过一般，奏出一串串清脆悦耳、高低错落的音符，这美妙的乐音随着清风远远传开，飘荡在整条高粱河面上，乃至两岸的街道巷陌，听在耳中，不似凡间声响，倒如同缥缈仙乐，令人心旷神怡，却又不由得心生敬畏。
哇！
钱和权，可真是个好东西！能鼓捣出这般神仙排场！
简菡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这么一句。
船刚稳稳地靠上岸边的码头，穆阳等人便赶忙收敛起被震慑的心神，整理好衣冠，按照预先排练好的流程，冲上前去，毕恭毕敬地行礼、迎接。
这船不光是从远处看着庞大无比，其实际的承载能力也是惊人。
简菡看着从那几艘大船上鱼贯而下的、那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脑子立刻速地运转起来，紧张地核算、思考着自己出门前根据预估人数所准备的各类食材，是否真的足够应付眼前这远超预期的人数。
专用的豪华马车拉了一趟又一趟，才总算将这批贵宾及其随行人员，连同他们的随身行李物品，从码头运送至汪仙楼。
汪仙楼的后厨忙得热火朝天。突然增多的人数打了简菡一个措手不及。
汪屿洗水果，雪翎去皮切片，简菡摆盘。三人忙得不行。
墨无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给楼上客人送水的时候，他们催果盘了。”
“马上！”
简菡将预先准备出来的，先放到了托盘上，吩咐他先去送一波。随后继续手上的伙计，争分夺秒地将果盘凑够数。
“这么多人，咱楼上也住不下吧。”
雪翎忙完，便就近帮着简菡开始摆盘。
“‘人’确实挤不下，但若是化作原身，地方却还是相当空余的。”
折返回来的墨无咎，难得地主动说了一句算是八卦的消息。但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含义莫测。
简菡听得一愣，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这话里更深层的意思呢，穆阳又过来开始催饭了。
真是！
催催催催！催什么催啊！
汪屿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又扶着腰原地活动了几下，随后弯下腰，洗完水果开始洗菜。
土豆、青笋这类去皮的还好些，莲藕那种得用淤泥重的洗起来格外费劲。
数十只肥嫩母鸡都是清早送过来的、新鲜宰杀的，送来前就被剁成了块。
柴火烧得极旺，锅体已然烧热。
简菡舀起一大勺色泽清亮、香气纯正的菜籽油，沿着锅边淋入。油温迅速升高，冒出缕缕青烟。
看准时机，她将右手边早已准备好的、足有两大海碗的干辣椒段和花椒粒，“刺啦”一声全部倒入滚油之中。
刹那间，一股极其猛烈、辛辣呛鼻、却又带着奇异香气的味道如同爆炸般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刺激得大伙不住连连咳嗽，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待得辣椒和花椒的香气被热油完全激发出来，呈现出诱人的红亮色泽时，简菡眼疾手快，用细网笊篱将它们捞出大部分，以防过火变苦，只留下底油和部分香料。
紧接着，她将好几大勺豆瓣酱倒入锅中，用长柄铁铲快速翻炒。很快，豆瓣酱独有的酱香味与辣椒花椒的麻辣味融合在一起，锅中油色变得红亮润泽，这便是火锅鸡那灵魂般的“红油”底料。
堆积如小山般的鸡肉块全部倒入锅中，伴随着一阵更加响亮的“滋啦”声，鸡肉与滚烫的红油底料激烈碰撞。
简菡双臂用力，挥动铁铲，不停地翻炒，确保每一块鸡肉都能均匀地裹上酱料，颜色由生转熟，渐渐变得金黄诱人。随后，她依次倒入适量的黄酒去腥增香，淋入酱油提鲜增色，继续翻炒均匀。
“雪翎，香料包！”简菡头也不回地喊道。
雪翎闻声，立刻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用细纱布包裹着的香料包递了过来。
那里面装着简菡精心配比的十几种香料：八角、桂皮、香叶、草果、豆蔻、丁香、小茴香……种类繁多，分量精准，也是这道火锅鸡味道层次丰富的关键所在。
简菡将香料包投入锅中，又与鸡肉一起翻炒片刻，让香料的滋味初步渗透。
接着，便是注入汤汁。
她指挥着雪翎用术法，将旁边那桶一直用小火慢炖、汤色奶白、浓郁鲜香的高汤缓缓倒入锅中，汤汁瞬间就淹没了所有的鸡肉。
随着汤汁的沸腾，各种香料、酱料与鸡肉本身的鲜味开始猛烈地撞击、融合，散发出一种复合而霸道的浓香，这香气比之前更加醇厚、更加勾人魂魄。
盖上厚重的木质锅盖，转为中火慢炖。
简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手上的活计依旧不停。
她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准备蘸料和检查其他配菜。
芝麻酱要用香油慢慢澥开，蒜要捣成细腻的蒜泥，香菜、小葱要切成碎末，花生要炒香碾碎，辣椒油要现炸才香……每一项都需要她亲自把关，确保风味绝佳。
约莫两炷香后，简菡撤去部分柴火，转为小火。
她深吸一口气，揭开了锅盖。
顿时，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醇厚、融合了麻辣鲜香与鸡肉本味的终极香气，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厨房，甚至透过门缝、窗隙，向外弥漫开去。
锅中的汤汁已然收浓了几分，色泽红亮油润，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气泡。包裹在浓稠汤汁中的鸡肉块，呈现出一种极其诱人的酱红色，油光发亮，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食客。
她撒入最后一把切得均匀的葱段和翠绿的香菜末。
赶紧招呼雪翎分装到提前烧好碳的铜锅中。
“掌柜的！上菜！”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