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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梦-又见麦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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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欣牵起牵引绳，“咔哒”一声锁好车门。一人一狗沉默地走进老楼昏暗的楼道。
感应灯随着脚步迟钝地亮起，昏黄的光晕笼罩着斑驳脱落的墙皮和堆放在角落的蒙尘杂物。
踏上熟悉的台阶，钥匙转动门锁，一股混合着旧家具、尘埃以及一丝难以驱散的阴凉潮气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他自己的“巢穴”，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空间。
门在身后关上，沉重地隔绝了门外世界，也将上午那场激烈冲突的硝烟和父亲沉郁如铅的目光彻底挡在外面。谭欣弯腰，动作有些迟缓地解开包包的牵引绳，顺手将它挂在门后那个锈迹斑斑的挂钩上。
束缚解除，包包才像是真正回到了自己的王国，它先是警惕而快速地沿着客厅边缘嗅了一圈，确认每一寸领地都安然无恙，标记着熟悉的气息，然后才欢快地小跑到墙角的食盆边，低头“吧嗒吧嗒”地大口喝起水来，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听着那熟悉而充满生命力的喝水声，谭欣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似乎也被这细微的日常声响撬开了一丝缝隙，缓缓松懈下来。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然后走到窗边，将厚重的遮光窗帘用力拉拢，只留下最边缘一道极细的光缝，吝啬地透进一丝外界的天光。房间瞬间沉入一种适合疗伤的、令人安心的昏暗。
胃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石块，毫无食欲。
父亲那些尖锐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
他走进狭小的厨房，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
拿出昨天剩下的半袋全麦面包和一盒牛奶，他就站在冰冷的料理台边，机械地咀嚼着。
食物的味道寡淡得如同嚼蜡，仅仅是为了满足身体最低限度的需求。
窗外，老城区午间的市声隐约传来：小贩模糊的吆喝、远处自行车的铃铛、邻居家锅铲翻炒的脆响…这些平日构成生活底色的声音，此刻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遥远而模糊，只加重了内心的空茫。
匆匆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将空牛奶盒和包装袋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
时间已悄然滑过正午十二点。
这个对于他日夜颠倒的生物钟而言的“午夜”时分，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漫过堤坝，混合着巨大的情绪消耗和此刻归巢后彻底松懈下来的空虚感，汹涌地席卷上来。眼皮沉重得如同坠铅，四肢酸软无力。
他走到床边，没有换睡衣的力气，只是脱掉鞋袜和长裤，穿着柔软的旧T恤和内裤，掀开薄被躺了进去。微凉的床单接触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舒适的刺激。他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仿佛寻求某种庇护。
包包喝饱了水，满足地咂咂嘴，轻手轻脚地踱步到床边。
它没有像往常那样撒娇耍赖试图跳上床，而是选择在床边的旧地毯上安静地趴了下来，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圆溜溜的棕色眼睛在昏暗中安静地注视着床上蜷缩的人影，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低沉而稳定的“呼噜”声。
那声音如同一只无形而温暖的手，轻柔地抚过谭欣紧绷的神经和心头被撕开的褶皱，在寂静的房间里形成一道令人心安的低频屏障。
身体陷入床垫的柔软包裹，被窝里渐渐升起的暖意，以及床边那个散发着熟悉气息、默默守护的温热存在…所有这些，都像一层温柔的茧，将谭欣包裹起来。
上午在父母家经历的那场风暴带来的尖锐痛楚、无尽的委屈和冰冷的愤怒，在这片属于他自己的、安全的昏暗空间里，似乎被暂时地隔绝、软化、封存了。
意志力彻底瓦解。
谭欣侧过身，将脸深深埋进带着自己气息的枕头里，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沉重的眼皮终于彻底合拢，不再抵抗那份铺天盖地的睡意。
呼吸很快变得绵长而均匀，胸膛在薄被下规律地起伏着。紧绷的肩背线条在睡眠中缓缓松弛、舒展。
窗外，老城区的正午阳光炽烈，蝉鸣声嘶力竭。
而在那间窗帘紧闭、光线昏暗的出租屋里，在床边地毯上温暖守护着的金毛犬的无声注视下，谭欣——那个在镜头前颠倒众生、也在家庭风暴中伤痕累累的复杂灵魂——终于卸下了所有沉重的甲胄和伪装。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缓缓坠向一片无光的寂静。
在那片纯粹的虚无中，一点微光骤然亮起，如同舞台聚光灯，迅速晕染、拉伸、定型——
熟悉的直播界面再次悬浮于意识之海。
左侧，麦芽姬的身影清晰浮现。他顶着一头海藻般浓密、垂坠感十足的深栗色长卷假发，慵懒地披散肩头，几缕挑染的灰蓝色在光影下若隐若现。耳饰是两枚小巧精致的极简银色圆环，随着他细微的动作折射出冷冽的光泽。妆容依旧是低饱和度的致命诱惑：清透的玫瑰豆沙色唇釉泛着饱满水润的光泽，眼妆以细腻的珠光香槟色大面积铺底，只在深邃的眼尾处晕染一抹慵懒的浅棕，勾勒出迷人的轮廓，而那微微上挑的锋利猫眼线，如同暗夜玫瑰悄然探出的尖刺，成为整张脸上唯一的锐利锋芒。
他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勾人心魄的笑意，御姐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慵懒甜腻：
“晚上好呀~这位哥哥怎么称呼呢？”
右侧窗口，连麦主播的ID是【深海代码】。
画面里是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微胖男子，圆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经典的格子衬衫，气质沉稳，带着书卷气的温和，眼神里透着理工男特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腼腆。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带笑：
“你好你好，叫我阿深就好。麦麦是吧？你…你的声音真好听，特别温柔，让人听了…嗯…有种想靠近的感觉。”
他的夸奖直白而笨拙，反而透着一股真实的诚恳。
麦麦唇角笑意加深，眼波流转间仿佛有星光碎落。
他微微歪头，露出线条优美流畅的颈侧，御姐音放得更轻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羞涩：
“哎呀，哥哥这么夸我…我都要害羞了呢。”
指尖似是无意地在桌面轻轻点了一下。
深海代码看得有些入神，镜片后的眼睛亮亮的：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长得好看，声音又甜，喜欢你、想拥有你这样美好的人，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他的话语带着理工男特有的逻辑感，直白得近乎天真：
“就像…就像遇到一个完美的数学模型，让人忍不住想研究透。”
麦麦被这奇特的比喻逗得低低笑出声，肩膀微颤，假发纹丝不动：
“噗…哥哥你真有趣。不过，我可没那么夸张啦，就是个普通人。”
他眨了眨眼，浓密的假睫毛如蝶翼轻扇。
“普通人？”
深海代码摇摇头，语气笃定：
“不，你不一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都明白的道理！”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计划性的试探：
“麦麦，这局PK咱们玩个小彩头？你输了的话，加我个绿泡泡好友，然后咱们面对面打个视频，就一分钟，行不？我要是输了…”
他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我…我给你发张私密照？”
麦麦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御姐音爽快应下：
“好呀！打视频？那过程…玩真心话怎么样？”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撩人的钩子。
“真心话？没问题！正合我意！”
深海代码眼睛一亮，仿佛正中下怀。
PK能量槽在界面上方激烈跳动，真心话环节在对抗中拉开帷幕。
“来吧！真心话时间！”
深海代码凭借微弱的能量槽优势率先发难，推眼镜的动作带着一丝考官的严肃：
“第一个问题：芳龄几何？”
麦麦唇角微扬，御姐音清脆利落：
“三十五啦~”
“三十五？！”
深海代码愕然脱口，镜片后的眼睛睁大了些：
“完全…完全看不出来！看着顶多二十五六！属相呢？”
“属马呀。”
麦麦指尖缠绕着一缕栗色卷发，答得漫不经心又飞快。
“90年马？”
深海代码下意识心算。
“嗯哼。”
轻巧的鼻音带着肯定。
“学历？”
“大学。”
麦麦神情自若，眼尾那抹浅棕在光影下显得慵懒深邃。
深海代码嘴角勾起验证的弧度：
“大学？哈。那考考基础——知网，知道是啥不？”
麦麦挑眉，仿佛听到一个寻常问题：
“知道啊，查论文、看文献的平台嘛，查重用的。”
答案清晰准确，毫无迟疑。
深海代码明显一愣，随即转向自己镜头，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兄弟们看见没？这位是真读过书的！眼神骗不了人！跟那些…咳…眼神‘清澈’的不一样！她眼里有东西，有…有求知欲！有深度！”
他试图向观众解释这份“不寻常”。
【问答变学术现场？】
【CPU过载…】——感知信息悄然浮动。
“下一个！”
深海代码兴致勃勃，抛出更基础的符号：
“H?O是什么？”
“水。”
麦麦几乎是秒答，玫瑰豆沙色的唇瓣弯起一个了然的笑意。
“看看！实打实的学识！”
深海代码一拍大腿，对着镜头惊叹：
“绝对读过大学！再来个基础验证！”
他目光灼灼地锁定麦麦：
“三角形内角和？”
麦麦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回答：
“一百八十度呀。”
语气里带着一丝好笑：
“哥哥，这…是不是太基础了？”
深海代码却像拿到铁证，激动点头：
“我知道基础！但能秒答说明底子扎实！你信不？90%的女主播都答不上来！”
他兴奋得脸微红：
“再来一个！鲁迅原名？”
“周树人。”
麦麦流畅作答，甚至自然补充：
“鲁迅是笔名，原名周树人。”
声音平稳如陈述常识。
深海代码彻底服气，对着麦麦竖起大拇指：
“牛！绝对是高学历美女！”
PK倒计时无情归零。深海代码的血条以毫厘之差险胜！
“赢了！”
深海代码长舒一口气，带着理工男的契约精神爽快道：
“愿赌服输！视频一分钟！”
他拿起旁边另一部手机。
直播画面依旧稳定显示着双方主播镜头。
深海代码对着备用手机屏幕，圆脸上带着紧张和期待。
麦麦也优雅地拿起自己的另一部手机。
视频接通。
手机前置镜头里，麦芽姬那张脸即使在非专业直播镜头下，也展现出惊人的精致。
妆容服帖细腻，皮肤在自带柔和滤镜下更显无瑕，慵懒深邃的眼妆和泛着诱人水光的玫瑰唇在近距离特写下冲击力倍增。他对着镜头，唇角勾起一个精心设计的、魅惑到极致的弧度，舌尖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极快地、充满暗示性地轻舔了一下饱满的下唇，眼神像淬了蜜的钩子，无声地、精准地抛向屏幕对面。
深海代码看得呼吸骤然一窒，喃喃出声，语气里充满了被极致美颜暴击后的震撼与失神：
“…我的天…现实里也真是…大美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