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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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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家门，林断便闻到了一股咖哩味。
“回来啦。”方馨的声音从厨房传出，紧接着便是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女儿小初从客厅里也跑了过来。
“爸爸，爸爸！抱抱！”
女儿仰起脸撒娇，对林断张开了双臂。林断微笑着将女儿抱起后，回头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林歌。
“小初，之前见过吧，这是爸爸的朋友，来，打个招呼，叫林叔叔。”
女儿搂着林断的脖子，用小手一边轻轻地敲着林断的后背，一边小声开口：“你好……”，说完，又害羞似的立马将脸贴在了林断的肩上。
“家里有点小，进来吧。”
林歌走进门，换上了林断给他的拖鞋。
林断抱着女儿走到厨房一看，锅里煮着的果然是咖哩，看上去有鸡肉和土豆。
“我带了朋友来，一起吃晚饭可以吗？”
方馨正拿着锅勺搅拌，闻言吃惊地转过了头。
林断：“就是之前送来礼物的林歌。”
说着，林歌也走到了厨房门口，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方馨愣了一瞬，她看了眼林歌，把自己的头发别在耳后，笑着说：“你好，谢谢你之前送来的礼物，很好吃。”
向林歌笑着点了一下头后，方馨转头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林断，“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下啊，这样我就不会只做咖哩了，可以多准备一些菜的……”
方馨一边抱怨着，一边着手准备起四人份的碗筷，林断放下孩子想要帮忙，方馨却眨眼示意让他去客厅陪林歌。
“我来就好，你去陪客人吧。”
他被赶出了厨房，只好走向客厅。林歌也跟着他走，走起路来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从进门到现在，林歌没有说什么话，头一直低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两人坐到沙发上，这时小初也跟了过来，爬上了林断的腿，好奇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林歌。不一会儿，她又从林断的膝上跳下，跑回房间取来了自己最喜欢的娃娃，慢慢地走向对面的男人。
“她是小多莉！”
小初把娃娃高高举起，抬头看着林歌。
“一起玩！”
林初小心翼翼地把娃娃放在了这个沉默不语的叔叔的腿上。
林断怕林歌会生气，开口制止了女儿，“小初，到爸爸这儿来。”
“没关系。”林歌抬眼看着林断，然后接过了眼前的娃娃。
小初眼睛圆溜溜的，她看着林歌手里的娃娃，嘴角泛起两个梨涡，于是又跑去拿来了蜡笔和白纸。
“叔叔，我们画画吧！”
林歌接过蜡笔，问她想画什么。
“画小猫咪吧，可以吗？”
林歌低头凝视着手里黄色的画笔，又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林断。他拿过白纸，俯下身在茶几上画了起来。
小初专注地看着林歌画画，开心的大叫：“哇！是小猫咪！”
林断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对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和睦中却不知怎么的，透露出一丝诡异。
他看着那具高大的身体，弯着腰，双手搭在茶几上，像小学生写作业那样，低头认真画着幼稚的卡通画。
那真的是林歌吗？是以前的那个林歌吗？
林断移开视线，去看阳台上妻子种下的花草。
不久，传来了方馨的声音，“开饭啦。”
林断如释重负地站起身，他走了两步，却发现林歌还是坐在那里画着画。
林断想他们可能还要再画会儿吧，于是走到女儿跟前，俯下身耳语：“一会要把叔叔领到厨房去哦？”
女儿大声回答：“知道！”
说完，她也不再画画，而是拉起了林歌的手，说着“这边这边哦”，把他拉到了餐厅。
林断和林歌并排坐在餐桌的一边，对面是方馨和小初。晚餐是再普通不过的咖哩米饭，桌上还有临时调出来的凉菜。
林歌盯着眼前的咖哩。
回忆着林歌的口味，除了不能吃辣以外便也没有其他禁忌，林断觉得他应该不会讨厌咖喱，却也莫名地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方馨：“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不嫌弃的话就多吃一点吧？”
林歌抬眼看方馨，然后又微微地低下了头。
林断催促着小初快吃，又准备催促林歌时，发现他已经拿着勺子吃了起来。
小孩子的集中力很难长久，所以总是在用餐时边玩边吃，一顿饭吃下来要花很长时间。但今天大概是林歌在，她便老老实实地埋头干饭。
“林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方馨一边擦拭着小初沾在嘴边的酱汁，一边问道。
林歌等到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才回答道：“以前是律师，现在算自由职业。”
方馨点头，又好奇地问道：“你和林断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好像在婚礼上没有看到过你。”
林断抢先回答：“他是我高中时的学长，毕业以后就一直没有联系了。”
方馨长长的“哦”了一声，对林断漏洞百出的回答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完，林断有些心虚地偏头去看林歌，发现他只是垂下头认真吃着饭，仿佛不关他事一样。
等四人都吃完后，方馨留下来收拾碗筷，其他三人则转移到客厅。小初一步不离地缠着林歌，强拉着他给自己画画。
林歌在小初的要求下一直画着画。小初说画小兔子，他就画兔子，说让画大象，他就画大象，最后小初说：“画我们四个人去公园玩！”
林歌沉默了会，最终只画了他们一家三口，小初撅着嘴表示不满。
收拾完毕的方馨回到客厅，看着林歌画的画，感叹：“画得真好。”
她坐到林断旁边，问道：“以前学过画画吗？”
林歌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进到这个家之后，几乎不跟林断和方馨说话，只是应着小初的要求，沉默地在本子上画着。
晚上九点左右，小初小心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趴在了茶几上，眼睛眨得很慢。于是林断开口说：“已经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林歌点头。他把蜡笔和白纸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后，之前还一脸困顿的小初却一把抓住了林歌的手，嚷嚷着：“我要看鲸鱼，鲸鱼！”
方馨为难的说：“林叔叔要回家了”，然而小初却死命抱住林歌的腿，大叫着：“不要！不要！”
方馨强行拉开小初，结果小初就坐在地上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林歌没忍住回头看着地上哭泣的林初，停在了原地，一脸犹豫。这时一旁的林断则催促着他走出了家门。
“她被我和她妈妈宠坏了，一点也不懂礼貌，不过你和她相处得还真不错。”林断边下楼梯边对身后的林歌说，“一直陪她画画，真是麻烦你了。”
林歌低头看着脚下的楼梯。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林断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走出楼道后，林断掏出车钥匙准备去开车，林歌却说：“走一会吧。”
“走回去？”
“我住的地方离这十分钟都不到。”
林断一愣，他看到林歌已经往小区大门走去，于是忙跟了上去。
这片有些老旧的住宅区夜晚很安静，两人并肩走着，路上偶尔会有几辆汽车经过，却没有其他行人。
白天的雨水在地面凹陷处形成了一个个的小水坑，林歌走路很注意，避开了这些水坑，林断则有些心不在焉。
“你觉得今晚的饭怎么样？”
换作以前，林歌只会回答“还行”，但此刻他却说：“挺好的。”
林断接话：“那下次再来吃吧，方馨做其他的也很好吃。”
闻言，林歌停住了脚步。
“那是你家。”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滞涩，闷闷的，“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林断问他：“因为是我的家，所以你觉得待在那里会不舒服？”
林歌语气有些迟疑，“......我不知道。”
“你的妻子做的饭很好吃，你的孩子也很可爱。但是，我……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的这些，.你的'家'。那不是属于我的东西，也和我没有关系，看着它，会让我觉得你离我好远。”
虽然事实上，林歌对这一家三口来说，的确是个多余的存在，加上林断并没有在家人面前坦白林歌和他的关系，他便更没有去人家里的理由了。
林断沉默。
“前几天罗秋蘅打电话叮嘱我，说想见你的话也要注意分寸，两三周见一次就差不多了，我也的确没有想打扰你，今天真的只是个意外。在停车场遇到你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想着带你去我家，和你一起吃个晚饭，然后聊聊天之类的，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两三周一次的话，下次再见你，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林歌一口气说了很多，好像在抱怨，但语气又听不出委屈。
林断听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可那里就是我的家，是我现在所拥有的最为珍贵的东西。也许你并不喜欢，但是，这是现实。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我也没有办法，那是我和我的家人共同生活的地方……所以，你要不要也尝试着，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庭？那样的话你也就可以有个家了。”
林歌回过头看着林断，一脸不可置信：“家？”
“嗯，找个喜欢的人，然后……”
林歌看着林断，尝试着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些痕迹，但没有。于是他笑了，自暴自弃般，开口说：“可我喜欢的人是你。”
语出惊人，林断用尽几乎所有的力气，才稳住了自己由于胆怯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对不起，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感情，以前的事是我不好，因为当时我的哥哥去世了，所以我很难过，就想在你身上寻找安慰。之后被，被你爸爸，就……对不起，让你误会真是抱歉，如果接受不了的话，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林歌的脸色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林断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不过如果只是作为朋友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就这样下去的，毕竟你也是我的哥哥。而且也不用隔几周，每天都可以，你可以来我家，可以一起吃饭。”
林歌也垂着头，不说话。
良久，他轻叹口气，仰头看向远处的路灯，那点光亮不足以驱散黑夜，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依旧是浓墨般的黑。
瘦高的背影在夜色里显得脆弱，仿佛在随着摇晃的树叶簌簌，声音也就被晃散了，听起来轻飘飘的，那些沙哑的言语没有一丝力量，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叹息。
“我一直都在想，先喜欢上你的明明是我，明明是我在她前面的……”
“感情不是时间先后的问题。”林断出声打断了他，对上林歌低头看来的视线，“我是真心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的。”
我才是你哥哥，我们才是从生下来就应该在一起一辈子的。
林歌和他对视，久久无言。心脏痛得难受，他忍着喉咙里的灼烫，低声说：“我对你而言，会是个麻烦吗？”
“别这么说。虽然我和方馨结婚了，但是你是我的哥哥，或者当朋友也可以。我也衷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哈，幸福。
林歌笑了。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向前走着，林断则跟在身后。
一路沉默，两人最终停在了这条马路尽头的一栋二层小楼前。
高高的围墙上，茂密的枝叶越墙而出。楼房建在一棵茂密的树底，遮天蔽日的，在这玩无端有些阴冷。
林歌推开有些生锈的铁门，走了进去。林断对他告别：“那我也回去了。”
林歌背对着林断，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也没有要马上进门的意思。
“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有机会的话就再一起吃饭吧。”
还是没有反应。
“......行，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林断看着眼前沉默的背影，转身欲走。
“林断……”
身后的那人叫住了林断。叫出名字后却又久久没有下文。
林断耐心等待着。
终于，他听到了一声压抑后的啜泣声。
“……这个房子很冷……”林歌撑着铁门，“我……我觉得很冷。”
“……”林断垂下头，他安静地沉默，最后温声安慰道：“明晚就来我家吧，咱们一起吃火锅。”
“吃完回到这里，还是会很冷。”
“再忍耐一下，夏天就要来了。”
像对待林初一样，林断哄着眼前的这个人，直到确认林歌不再说话后，他才转身离开。
可他走了一段路却又没忍住回过了头，隔着夜色，他看见林歌的身影仍然立在刚刚站着的地方，一动也没动。
刚才的那声啜泣依旧在耳边回荡，林断的心脏仿佛被谁狠狠抓了一下，他觉得眼睛有点难受，于是抬手压了下眼角。
感到眼睛有点泛潮，但林断对自己说那不过是一滴夜露而已。
没什么，那不过是一滴夜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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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低头换鞋，林断听到方馨正和人打着电话，可当他走进客厅后，电话却被慌慌张张地挂掉了。
看着一脸紧张的妻子，林断疑惑：“在和谁说话？”
方馨回答说：“潘华。”
潘华，方馨打工的便利店的老板，林断有时去店里买东西，也和他打过照面。那老板已经四十多岁，但是看上去依旧年轻，笑声爽朗，性格大方，是个很不错的人，而且他好像很喜欢小孩子，每次见到小初总是笑眯眯地和她搭话。听方馨说他结婚十多年了，却没有一个孩子。
“上夜班的人生病住院了，所以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可以从明天开始接班，但是我也有孩子要照顾啊……”
妻子小声抱怨着，林断上前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她：“如果我下班早的话，回来可以照看小初的。”
“不用了，我已经拒绝他了。”
方馨给林断倒了杯水。
林断喝了一口，问：“小初已经睡了吗？”
“哭着睡着了。睡前还眼泪哗哗的，想要再让林歌来家里给她画画。”方馨耸耸肩，“小初好像很喜欢你那个朋友。”
林断握着杯子没说话，
“你那朋友明明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但居然和小初关系还不错，和小孩能处得来的人，一般都是很温柔的吧。”
听到妻子说林歌温柔，这让林断莫名感到高兴，像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得到了别人的认可。
于是林断说：“我和他很多年没见过了，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在生活，也不会做饭什么的，以后我想着，让他多来咱们家吃饭吧？”
“可以啊，不过你得事先告诉我。”方馨责备似的瞪了一眼林断，林断点头“嗯”了一声，低头紧紧地抱住了妻子。
林断抚摸着那柔软的茶色短发，眼睛突然注意到今天妻子戴着一条他从没见过的项链。
“你新买的吗？”
林断用指尖抚弄着贴在锁骨上的项链，方馨受惊似的，身子一震，“啊......对，因为很好看嘛，而且也很便宜。”
林断苦笑：“怎么这么大反应，我又不会生气。你也有工作，自己花钱买喜欢的东西当然可以，而且我赚钱不就是给你们花嘛。”
方馨害羞似的笑了笑，把头附在了林断的胸前，双手环住他的腰身。
“对了，你那朋友一直是单身？”
“应该吧，反正现在是。怎么了？”
“奇怪，他明明长得很好看，好像还和你长得有点像呢。”
林断一惊，低头看向妻子，“是吗？”
“是啊。人又高，脸也好看，身材又好，穿得也很有品味，虽然感觉性格有些阴沉，但是又很会陪小孩子，所以是个温柔的人，这种人应该很受女人欢迎。”
林断附和了几句，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了。他不由抬头去看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的脸，和倒影中的自己对视。
原来我们的眼睛真的很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