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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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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馨用上衣包裹住林初的遗体，将她抱回了家。而在经过一系列的手续确认后，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天地不仁，今日的天空依然晴朗，湛蓝澄澈，没有一丝云彩。林断望着天空出了一会神，随后低头关上了窗户。
同生前一样，方馨让林初睡在了儿童用的软垫上。女儿的卧室里，两个人沉默地坐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谁也没有开口。
沉默像无声而汹涌的海浪，掠夺走林断肺中的所有空气。他佝偻着背，将头埋得很低。他不敢看女儿，也不去看方馨，只是低头一根根捏着自己的手指。
良久，小声的呜咽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方馨伏在女儿小小的身体上哭泣。
林断犹豫着，他想要给予妻子一个拥抱，可自己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思考再三，他还是决定先不把林歌是嫌疑人的事告诉方馨。
避免节外生枝是其一，其二……林断心里叹了口气，林歌是什么样的人，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不愿多想其他，只好思考着还有什么事可以做。首先必须得通知方馨那边的家人，还有之后的葬礼也要着手准备。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眼下妻子悲痛欲绝，自己更要振作起来。
他拍了拍妻子的背，安慰道：“给爸妈打个电话吧。 ”
方馨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表情平静的林断。
林断：“之后必须要准备葬礼的事情了。 ”
方馨低下头堵住了耳朵，闭着眼睛：“什么都不要问我。”
林断不忍开口，他沉默地退出了房间。
在这种状况下，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是比以前还要久的以前。
他突然明白在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林歌为什么会在夜晚想念自己的妈妈了。
如果这种时候，有个人能陪着自己，能给自己一个拥抱就好了。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没关系，以后会好起来的。”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
拨通电话，将孩子被杀和已经发现尸体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后，林断和方馨父母隔着话筒彼此沉默，最终小初的外婆一声叹息，嘱咐着“要振作起来”后，林断默默挂断了电话。
通知完毕，林断又联络了一家殡仪馆，去到那边敲定好相关事宜，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是方馨。
“刚才我看了电视，好像有凶手的消息了。 ”
林断疑惑。
“是亲戚打电话告诉我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林断加快脚步，在似有若无地感受到身边人仿佛好奇的视线后，他捂住了话筒，压低声音：“怎么回事？”
“是林歌。”
挂断电话，林断慌忙打开微博热搜，点进那个显示着同城热门的话题。
‘昨天下午，xx市xx公司职员林先生，其失踪的女儿林初，今早在距离自家五公里左右的河边发现了尸体。尸体本身并无明显伤害，应是溺水而亡。此案件可能与一名四十岁无业游民有关……’
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林断眼前一阵阵发虚。
等回到家，还没关好门就听到了方馨的询问声，林断慌忙转过头。
“犯人是林歌吗？ ”
“……还，还没有确定。 ”
“已经说了和事件有关啊，新闻上说不就是林歌吗？ ”
林断被妻子握住手腕用力摇晃着，“是吧？是他吧？”
林断回避着方馨的脸，小声道：“只是说有可能…… ”
“果然……”妻子低声喃喃，“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那个人实在是反常。和我们明明没什么话讲，却和孩子玩得来，这一切其实全都是装出来的吧。 ”
“不是！林歌是真的很喜欢林初，你不都看在眼里吗？”
“喜欢的话会杀掉她吗！ ”方馨怒吼，“你到底为什么会和那种人做朋友？！ ”
为什么？林断突然很想哭，连日奔波下的无助和痛苦此刻一涌而上，心脏痛得得像是被紧紧攥住单独揉捏。
为什么，因为他是我的哥哥。
为什么，因为我是他的弟弟。
早就知道的，他对待林初，到底是有几分是真心喜爱？还是透过那孩子，试图找出自己未曾见过的年幼的弟弟的样子？
会是一样的任性可爱吗？也会坐在地板上画画吗？也会趴在别人身上呼呼大睡吗？
如果自己早点遇到他，或者说，如果两人从未分开，他会依赖着自己吗？
林断仰起头。想哭，却又不能哭。如今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哭。
一旁的方馨哭泣着，一边对沉默着的林断紧紧逼问，又一边不住捶着自己的胸口。
无言的伤痛在此刻化为实形，哭泣声掩盖住了很轻的一声“咔嚓”，那种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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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方馨的父母赶到了家。老人说了很多关于葬礼的事。而在晚上九点的新闻中，媒体已经擅自将林歌称为了‘犯人’，他的实名和打码后的照片也被报道出来了，而过去他的弟弟有过杀人前科的事情也浮出水面——毕竟这件事在全国都很出名。
看到这里，方馨突然陷入半疯狂状态。
“你骗我！？你们是兄弟？你之前杀人就是，就是和他也有关系？ ”
那边的母亲抱住抓狂的方馨。
方馨剧烈挣扎着，嘶哑着声音怒吼道：“你明明知道杀了他的父亲，你明明知道自己犯下的错，为什么还要让他接近我们啊？为什么还让他和林初一起玩啊！”
“……他不是那种人，我以前做的事，他也没有怪过我。”
“这回不就是了吗？他杀了林初啊！！”
不容辩解，被一味责怪着的林断只能低垂下头，妻子的双亲也在愤怒地责骂：“为什么还要和仇家交往！？”
仇家？林断内心一阵茫然。
围绕在耳边的声音令他坐立难安。那种失去女儿的悲痛心情，自己和方馨明明是一样的，然而被责怪的只有林断一个人，自己完全成了一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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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守夜那晚还是葬礼当天，方馨都在哭，红肿的眼睛几乎睁不开。
葬礼那天，电视台也过来采访，对于记着的访问，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道完歉后就匆匆躲进了卫生间。
等到葬礼结束后，人流就好像退潮般全部散去了。周围变得安静的同时，方馨紧绷的弦突然断裂般地昏倒了。
连忙送进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说是由于过度劳累，以及，方馨已经怀孕了。
“已经两个月了。”
林初刚刚死去，两个人都还没有接受现实，此时却又孕育出了另一个小小的生命。
方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和林断是一样的反应，她好像并没有理解这个事实，听到后也是一脸漠然，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一句：“哦。”
林断却觉得方馨怀孕是件好事。虽然从经济上来看他们家不宜再要，然而事到如今，还是让妻子转移下注意力会比较好。
林断甚至觉得这是上天的旨意，明明之前和妻子做的时候都有注意避孕措施，但居然还是怀上了孩子。
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林断回到了公司。
从新闻上已经了解到经过的上司和同事们都很照顾林断，谈话时尽量避开，也没有分派太多工作。
然而正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却让林断感到更加痛苦。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林断疲惫不堪。晚上七点，他刚把车开进小区，就看到对面走过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张建州。
“你好。 ”张建州微低一下头。
“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林断给他递出一根烟。
火星明灭，两人靠着车门一同吞吐。
“这次来，是因为林初的案子有了新的证词，所以还想再问你一些事……”
林断犹豫着是不是要让他上楼，可方馨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如果此时再提到林初的事，也许又会令她陷入不安，况且她还怀了孕。
“不好意思，就在这里说可以吗？ ”
张建州“啊”地回应了一句。最后，两个人坐进了车子里。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们这边已经将林歌定为犯人逮捕，因为他在林初被拐和死亡推定时间的下午四点左右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也有那个小学生的证词。虽然他本人一再否认。 ”
“他说不是他，是吗？ ”
张建州“嗯”了一声，又说道：“之前是因为有目击者的证词，所以才下令逮捕的，不过前天又有了新的证词。 ”
“新的证词？ ”
“是一通电话。一个中学生在事发当天看到了站在南川桥上的人。”
林初是从桥上掉落溺水而亡的，南川桥，那是发现林初尸体的河边最近的一处桥。
“那个中学生说，他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过桥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外衣的高个女人笑着看向桥下，因为那种感觉让人有点不舒服，所以特意留心多看了几眼。 ”
“女人……”林断心里回忆着身边认识的人。
“前天的时候有电话打到警局，是那个中学生的家长，说家里人都很在意这件事。目前也有一些其他的疑点，我们正在调查中。”
“那就是说，林歌不是犯人了？ ”
张建州回答说：“还不清楚。”
“虽然目前还是怀疑他，但现在的情况变得复杂了起来。”张建州搓了搓鼻头，“另外，您夫人上个月辞去了工作，能问一下理由吗？ ”
“她是说和同事相处得不好，所以才辞职的……”
对话又持续了一会，张建州问了会方馨的情况，然后就离开了。
林断一个人坐在车中，用额头顶住了方向盘。林歌不是犯人。
只是这样一想，心情就莫名地畅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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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张建州再次联络上林断。正在工作的林断慌忙跑向走廊接听。
“已经逮捕了犯人。 ”张建州语气平淡地说，“关于这件事还有一些话要说，所以能不能麻烦您和您夫人一起到局里来一趟？ ”
林断有些犹豫，“方馨她还怀着孕，身体不太好。有什么事不能只和我一个人讲吗？ ”
“这次的事，和她也有一定的关系，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认，所以不好意思，还是麻烦您二位一起过来一趟。 ”
听出对面那不容妥协的口气，林断也只得同意。
当天下午，请了假的林断带着方馨去了警局。
路上，方馨一直问着林断“新犯人是谁”的问题，但林断也只是摇头说不知道，但他却明确地告诉方馨，林歌不是凶手。
方馨听了，也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到达警局后，两人被引到了一间房间，好像是间调查室。
林断和妻子在圆形椅上并排而坐。
“之前已经和林先生您说过了，我们已经逮捕了杀害林初的凶手。 ”
方馨就这样紧紧握着林断的手，牙齿咬住嘴唇，“不是林歌吗？ ”
张建州点了一下头，“犯人的名字叫田静，您认识吗？ ”
林断摇摇头，然而方馨却瞬时铁青了脸。
“你认识吗？ ”对于林断的询问，方馨不置可否，只是暧昧地摇头。
“田静是您夫人以前工作地方的老板潘华的妻子，以前好像是做过模特，所以个子很高，头发也很短。再戴上黑帽子的话，在那个小学生眼里就好像是个男人。 ”
林断想起了妻子辞去工作时，说过和同事相处不好的话，于是问道：“她很不好相处吗？ ”
方馨撇过头，一副不想听下去的样子。
张建州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说：“林先生您什么都不知道啊。 ”
林断心里更加疑惑。
“您夫人和她老板潘华差不多在两年前，就有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一点有其他店员的证词为证。之所以辞去工作，也是因为在店里这样的流言传得很难听……是这样吧，方馨？ ”
林断惊得睁大了双眼，这完全预料之外的发展，令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偏过头询问旁边的妻子，然而却没有得到回答。
“田静憎恨丈夫以及他的外遇对象，她已经承认，自己是为了报复方馨才杀害了你们的女儿。 ”
方馨就这样青白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潘华和田静结婚多年却没有孩子，她对小孩，可能心里的执念比较深，知道怎样的报复才能让人更加痛苦。”
听到这里，方馨突然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林断只是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紧握到发白的指尖。
妻子开始哽咽着道歉，好像口头禅一样，说多么多么爱自己，说自己有个温柔的丈夫是多么多么幸运的人，说自己明明应该满足于目前的生活，可却还是鬼迷心窍地持续了两年的外遇关系……
林断看着对自己道歉的这个女人，突然觉得陌生了。
她在哭什么呢？原来会这么难过吗？
这些事，林断全都无法理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