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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这个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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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烨站在篮球场入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烦躁。阳光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塑胶跑道混合的味道，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和观众席上的欢呼声，一切都让他觉得格格不入。
“走吧，江知烨，我们进去呀。”艾德里安站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场内，显然对即将到来的篮球赛充满期待。
江知烨深吸一口气，压下转身就走的冲动。他昨晚想了一整晚，试图找个理由推脱，但艾德里安那副“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然后可能会惹麻烦”的表情，让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进去可以，”江知烨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警告，“不准乱跑，不准大声喧哗，不准……”
“知道啦知道啦，”艾德里安不耐烦地打断他，像只被束缚的小鸟，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里面冲，“保持安静，不惹麻烦，离你半米远，遵守所有规则！”
江知烨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心里暗骂了一句“祖宗”，却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两人刚走进篮球场，就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原本喧闹的观众席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更热烈的议论声。
“天哪，江神真的来了！”
“他身边那个就是他表弟吧？昨天贴吧里说的那个！”
“他们居然真的一起来看篮球赛了，关系好好啊……”
“那个表弟长得好可爱，比照片上还好看！”
江知烨面无表情地承受着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带着敌意的目光，拉着艾德里安往观众席后排的角落走去。他选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艾德里安却完全没这种自觉，他兴奋地东张西望，时不时指着场上奔跑的球员问江知烨：“他们为什么要抢那个球？”“那个红色衣服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他们跑得那么快？”
江知烨被他问得头大，耐着性子敷衍：“他们在比赛，抢球得分。没有好坏，是对手。练得多就跑得快。”
“哦……”艾德里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场上。
比赛很快开始了。经管系和计算机系的球员们在场上激烈地厮杀，观众席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江知烨对这些毫无兴趣，他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脑子里想的却是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关于魅魔的资料。
网上的信息乱七八糟，大多是小说和游戏设定，没什么参考价值。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魅魔都擅长魅惑人心，以吸食人类的情感为生。
江知烨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艾德里安。这家伙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比赛，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纯良无害，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种会魅惑人心的怪物。
“看什么呢？”艾德里安突然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睛弯成了月牙，“是不是觉得很精彩？”
江知烨猛地收回目光，耳根有点发烫：“没什么。”
他刚说完，一个穿着啦啦队服装的女生拿着一瓶水和一包薯片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径直走到江知烨面前。
“江……江知烨同学，给你。”女生把水和薯片递到他面前，声音细若蚊吟。
江知烨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拒绝，女生就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红着脸跑开了。
“又是给你的。”艾德里安凑过来，小声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不满。
江知烨看着手里的水和薯片，觉得有些头疼。他把东西往艾德里安面前一推：“给你。”
“给我？”艾德里安愣了一下。
“嗯，我不渴，也不吃这个。”江知烨说得理所当然。
艾德里安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又打开薯片包装袋，拿出一片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断有女生过来给江知烨送水、送零食、送情书，甚至还有人送了一小束玫瑰花。江知烨一概拒收，实在推不掉的，就都转手给了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像个称职的“接收员”，来者不拒，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容，还会礼貌地说声“谢谢”，搞得那些女生一脸困惑——这表弟怎么回事？
“你还真不客气。”江知烨看着艾德里安怀里堆成小山的零食和饮料，没好气地说。
“是你给我的呀。”艾德里安理直气壮地说，又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而且她们是因为你才送的，我替你解决掉，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江知烨：“……”好像有点道理，但他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他看着场上那些为了吸引他注意而卖力表演的女生，又看了看身边吃得不亦乐乎的艾德里安，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荒谬感。
这些女生，大多甚至都不认识他，不了解他的性格，不知道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高冷男神，只是懒得应付麻烦。她们喜欢的，不过是那张被包装出来的脸，那份遥不可及的神秘感。
这算什么？见色起意吗？
江知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厌恶这种感觉，厌恶这种被当作展品一样围观、被莫名其妙的喜欢包围的感觉。这些虚假的热情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出去透口气。”江知烨站起身，对艾德里安说。
“我跟你一起去。”艾德里安立刻也站了起来，手里还抱着半袋薯片。
“你在这儿待着，别乱跑。”江知烨皱眉。
“不行，”艾德里安很坚持，“契约线说不能离太远。”
江知烨叹了口气，懒得跟他争辩：“走吧，别跟人说话。”
“嗯！”
两人走出喧闹的篮球场，来到外面相对安静的小树林。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让人稍微放松了一些。
江知烨找了个长椅坐下，闭上眼睛，想暂时逃离那些无处不在的目光。
可是，没过几分钟，他就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猛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女生正偷偷摸摸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在拍照。
看到江知烨望过来，那两个女生吓了一跳，赶紧转身跑开了。
江知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又是这样。
无论他走到哪里，做什么，总有人像监视犯人一样盯着他。这种感觉让他极其不舒服，像是被剥夺了隐私，浑身都不自在。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往小树林深处走去。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绝对没人的地方。
艾德里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没有说话，但能感觉到江知烨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小树林深处有一个废弃的凉亭，平时很少有人来。江知烨走到凉亭里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坏习惯”。压力大的时候，他会偷偷躲在这里抽一根，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能让他稍微放松一点。
他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刚想点燃，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江知烨愣了一下，抬头看到艾德里安正皱着眉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你干什么？”江知烨有点不耐烦。
“这个不好。”艾德里安指着他手里的烟，语气很认真，“电视上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会生病的。”
江知烨愣住了。
他看着艾德里安那张写满“禁止”的脸，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反应。
这个魅魔……居然知道抽烟不好？
他一直以为艾德里安对人类世界的常识一无所知，没想到他竟然还会看电视，还知道这些。
“你……”江知烨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艾德里安见他没说话，直接伸手把他嘴里的烟拿了下来，又把烟盒和打火机也抢了过去，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不准抽了。”艾德里安的语气很坚定，像个教训不听话孩子的家长。
江知烨看着他一连串熟练的动作，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惊讶，有点好笑，还有点……莫名的触动。
但这丝触动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事就对一个魅魔产生好感？这家伙可是个非人类，是那个该死的契约硬塞给他的“命中注定”，是打破他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
“还给我。”江知烨伸出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不给。”艾德里安把口袋捂得紧紧的，摇了摇头，“对你不好。”
“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江知烨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你别忘了，你是个魅魔，是个怪物！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管我抽不抽烟？”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刚才还算缓和的气氛。
艾德里安的脸色白了一下，眼睛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像是被江知烨的话刺痛了。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了头，小声说，“我只是不想你生病。”
看着他委屈又受伤的样子，江知烨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点疼。但他很快就硬起心肠，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别再管我的事。”江知烨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有，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个魅魔，我是个人类，我们之间只有契约，没有别的。别妄想我会对你产生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更别指望我会爱上你这个……怪物。”
“怪物”两个字，他说得又重又狠，像是在给自己划下一道界限，也像是在警告对方。
艾德里安的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江知烨的背影，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走到凉亭的另一边，背对着江知烨，安静地站着。
凉亭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江知烨靠在柱子上，闭上眼睛，心脏却在砰砰直跳。他刚才的话，与其说是说给艾德里安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艾德里安不是人，他们之间的契约是被迫的，他是个直男，绝对不能对一个男魅魔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可是……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艾德里安刚才皱眉阻止他抽烟的样子，浮现出他吃薯片时满足的样子，浮现出他在图书馆里安静看书的样子，甚至浮现出他刚出现时，那张惊艳又带着点无辜的脸。
这些画面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他感到一阵恐慌。
“不……”江知烨低声呢喃，用力晃了晃头，试图把这些想法甩出去。
他绝不会爱上一个非人类的怪物。
绝不。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篮球赛结束的哨声和观众的欢呼声。
江知烨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混乱，站起身。
“走吧，回去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艾德里安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小树林，没有说话，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回到篮球场，观众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林薇薇看到他们，立刻笑着走了过来。
“江知烨，你们去哪了？刚才找了你好久。”林薇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似乎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笑着说，“我们系赢了！厉害吧？”
“嗯，厉害。”江知烨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疏离。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晚上我们系有庆功宴，一起去吗？很热闹的。”
“不去了，有点累。”江知烨直接拒绝。
“这样啊……”林薇薇有点失望，但还是说，“那好吧，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对了，表弟，你觉得今天的比赛好看吗？”
艾德里安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还行。”
他的反应很冷淡，和上午那个热情的样子判若两人。林薇薇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们先走了。”江知烨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艾德里安立刻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林薇薇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对“表兄弟”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交叠在一起。
江知烨走在前面，心里乱得像一团麻。他能感觉到身后艾德里安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委屈和不解，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分了，但他必须这么做。他不能让自己对艾德里安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感情，那是危险的，是违背他原则的。
快到楼下时，艾德里安突然开口了，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
“江知烨，”
江知烨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艾德里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也知道你觉得我是怪物……”
江知烨的心里一紧。
“但是，契约是真的。”艾德里安继续说，“书上说，命定之人会互相吸引，会忍不住靠近……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接受，但我会等。”
“等你什么时候，不觉得我是怪物了。”
说完，他快步超过江知烨，先一步走进了楼道。
江知烨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等你什么时候，不觉得我是怪物了。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他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看着艾德里安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心里第一次对自己那所谓的“原则”和“底线”，产生了一丝动摇。
或许……
他甩了甩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压下去。
没有或许。
他是江知烨，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个钢铁直男。他绝不会被一个魅魔迷惑，更不会爱上一个非人类的怪物。
绝不。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走进了楼道。
只是这一次，他的步伐，似乎没有那么坚定了。
回到家，艾德里安把自己关在了客房（江知烨昨天特意收拾出来的），没有出来吃饭，也没有说话。
江知烨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想敲门，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吗？他没错。
安慰吗？他做不到。
最终，他只是默默地把饭菜放在客房门口，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夜深人静，江知烨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搜索了“魅魔”。
屏幕上跳出各种信息，有小说，有游戏，有科普，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图片。
江知烨一张张地翻看着，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张插画上。
画中的魅魔有着和艾德里安一样的黑色长发和酒红色眼睛，身后是巨大的黑色翅膀，正温柔地抱着一个人类，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江知烨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赶紧关掉页面，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
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艾德里安那双受伤的眼睛。
“等你什么时候，不觉得我是怪物了。”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江知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第一次对自己一直坚信不疑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怪物……真的是这样吗？
那个会阻止他抽烟、会因为他的话而受伤、会小心翼翼地待在他身边的艾德里安，真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只会魅惑人心的怪物吗？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而他和艾德里安之间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