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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悄然变化的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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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烨发现，艾德里安这两天变得“懂事”了。
不再一口一个“老公”，不再时时刻刻黏着他，甚至主动保持着那半米的“安全距离”。在学校里，他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不吵不闹，像个真正乖巧的学弟，只有在江知烨看过去时，才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江知烨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觉得有点……不习惯。
就像每天早上醒来，他下意识地会检查身边有没有人，发现空无一人时，心里竟然会掠过一丝微妙的失落。
“疯了吧。”江知烨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把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拍走。艾德里安安分了，他应该高兴才对，这正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
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白天在学校，他们是“表哥”和“表弟”，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回到家，艾德里安会自己待在客房里，要么看书（虽然大部分是图画书），要么对着电视发呆，很少再主动打扰江知烨。
江知烨乐得清静，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仿佛只要足够忙碌，就能忽略掉家里多出来的那个“非人类”，忽略掉无名指上那若有若无的契约线。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江知烨不是没有察觉。每天凌晨，他总会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温热的存在，那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他甚至能感觉到一条东西的东西轻轻搭在他的脚踝上，带来微弱的痒意。
但每次他快要睁开眼睛时，那感觉就会悄然消失。等他彻底清醒，身边的床铺总是冰凉一片，仿佛夜里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直到有一次，他半夜被尿意憋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看到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从他床上爬起来，往门口溜去。乌黑的长发在月光下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身后的尾巴因为紧张而绷得笔直。
江知烨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他听到轻轻的开门声，然后是客房门关上的声音。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江知烨却再也睡不着了。
原来不是幻觉。
那个口口声声说会保持距离的魅魔，每天晚上都会偷偷溜进他的房间，躺在他身边睡觉，然后在他醒来之前悄悄离开。
这个认知让江知烨的心情变得极其复杂。有被冒犯的恼怒，有对这种行为的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
他不明白，艾德里安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想靠近，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说？如果真的在意他说的话，为什么又要偷偷摸摸？
这个魅魔，到底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江知烨故意睡得很轻。他想戳穿艾德里安的小动作，却又在每次感觉到身边多了人时，鬼使神差地选择了装睡。
他能感觉到艾德里安小心翼翼的呼吸，能感觉到他偶尔会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他，却又在最后一刻收了回去。那种带着试探和克制的亲近，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江知烨的心，让他烦躁，却又生不出真正的厌恶。
“江知烨，发什么呆呢？”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思绪。江知烨抬起头，看到张浩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没什么。”江知烨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看书。
“没什么？”张浩显然不信，他凑过来，压低声音，“你最近怪怪的，总是魂不守舍的。还有你那个表弟，也怪怪的。”
“他怎么了？”江知烨下意识地问。
“也没什么，就是太安静了。”张浩挠了挠头，“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也不说话，就瞪着个大眼睛看你，看得我都有点发毛。你确定他是你表弟？不是什么跟踪狂吧？”
江知烨：“……”他还真没法反驳，毕竟艾德里安的“跟屁虫”属性确实有点像。
“别瞎说，他就是性格内向。”江知烨含糊地解释。
“内向？”张浩撇撇嘴，“他怼林薇薇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内向。”
江知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张浩说的是上次图书馆的事。他没想到张浩知道。
“小孩子脾气。”江知烨敷衍道。
“我看不像。”张浩摸着下巴，一脸八卦，“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那叫一个……占有欲十足。我说江神，你可别告诉我，你跟你表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滚蛋。”江知烨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再胡说八道我揍你。”
“行行行，我不说了。”张浩举起双手投降，“不过说真的，你总带着他也不是办法啊。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学？总不能一直跟着你晃吧？”
张浩的话，正好戳中了江知烨的心事。
是啊，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艾德里安不可能永远以“表弟”的身份跟在他身边。他没有学籍，没有身份证明，甚至连“人”都算不上。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给他办入学？江知烨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先不说办假身份有多麻烦，让一个魅魔混进大学校园，简直是在玩火。
那怎么办？
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江知烨想起艾德里安对着电视发呆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点不忍。而且，他也不放心让这个对人类世界一无所知的魅魔单独待着，天知道他会闯出什么祸来。
江知烨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在为一个魅魔的“安置问题”而烦恼。
“你想什么呢？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张浩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没什么。”江知烨摇摇头，“有点事，先走了。”
他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教室，心里乱糟糟的。
回到家，艾德里安正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看纪录片。屏幕上播放着海洋生物，他看得聚精会神，眼睛瞪得圆圆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着，显然是现出了原形。
听到开门声，艾德里安回过头，看到是他，眼睛亮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坐了回去，只是尾巴悄悄地收了起来。
“回来了。”艾德里安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
“嗯。”江知烨点点头，换了鞋，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尽量离他远一点。
两人沉默地看着电视，谁也没有说话。纪录片里，鲸鱼在海面上喷水，发出悠长的鸣叫。
“它们好自由啊。”艾德里安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
江知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们魅魔，以前也很自由的。”艾德里安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眼神有些飘忽，“可以在魔界的森林里奔跑，在星空下唱歌……后来，族里的长辈说，每个魅魔都有一个命定之人，找到他，绑定契约，才能获得真正的归宿。”
江知烨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他。
“我以前不信的。”艾德里安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我觉得自由才是最重要的。直到……听到你的声音。”
江知烨的呼吸顿了一下。
“念咒语的时候，”艾德里安转过头，酒红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很清晰，像一道光，把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
江知烨的心跳瞬间失控，他猛地别过头，不敢再看艾德里安的眼睛。
“你胡说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发紧，“那只是咒语的作用，跟什么光不光的没关系。”
艾德里安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重新把目光投向屏幕。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却和刚才不一样了。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微妙的张力，让江知烨坐立难安。
他站起身：“我去做饭。”
“我帮你。”艾德里安立刻也站了起来。
“不用。”江知烨想也不想地拒绝，“你在这儿待着。”
他怕艾德里安又像上次一样，帮倒忙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艾德里安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哦。”
江知烨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没什么菜了。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想点外卖，又觉得不太健康。
“我出去买点菜，你在家待着，不准乱跑。”江知烨对客厅里的艾德里安喊道。
“我跟你一起去！”艾德里安立刻跑了过来，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不行。”江知烨拒绝，“外面人多。”
“我可以变样子！”艾德里安急忙说，“变成短发，黑眼睛，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江知烨的态度很坚决，“乖乖待着。”
艾德里安的肩膀垮了下来，像只被抛弃的小狗，酒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可是……我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江知烨愣了一下。
害怕？一个魅魔会害怕？
他看着艾德里安那双写满不安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他想起艾德里安说的，以前在魔界很自由，现在却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连出门都要小心翼翼。
或许，他确实有点过分了。
“……只能在小区里逛逛，不准走远，不准跟陌生人说话，不准……”江知烨的语气软了下来，开始絮絮叨叨地叮嘱。
“知道啦！”艾德里安立刻眉开眼笑，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他反悔，“我会很乖的！”
看着他瞬间转阴为晴的脸，江知烨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对这个魅魔妥协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换好衣服，艾德里安果然变回了那个清秀的短发少年模样。江知烨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才带着他出门。
小区里很安静，傍晚的阳光暖洋洋的，不少老人在散步、聊天。艾德里安好奇地东张西望，眼睛里充满了新奇。
“那个是什么？”他指着一个健身器材问。
“太空漫步机。”
“那个呢？”
“扭腰器。”
“那个小狗好可爱！”
“……”
江知烨耐着性子回答他的问题，感觉自己像个带孩子的保姆。
走到小区门口的超市，江知烨让艾德里安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买菜。艾德里安很听话，乖乖地站在门口，眼睛却不停地打量着来往的行人。
江知烨买完菜出来，看到一个阿姨正拿着一根棒棒糖逗艾德里安。
“小朋友，多大了？上几年级了？长得真俊啊。”阿姨笑眯眯地说。
艾德里安显然没听懂“小朋友”是什么意思，但听到别人夸他好看，还是很开心地笑了笑：“谢谢阿姨，我已经一百多岁了。”
阿姨：“？？？”
江知烨：“……”他赶紧走过去，一把拉过艾德里安，对阿姨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阿姨，他跟您开玩笑呢，这孩子他脑袋有点那个。”
“哦……这样啊。”阿姨显然有点懵，看了看艾德里安，又看了看江知烨，摇摇头走了。
“你跟她说这个干什么？”江知烨压低声音，没好气地问。
“我说错了吗？”艾德里安一脸无辜，“我确实一百多岁了呀。”
“这里是人类世界！”江知烨有点头疼，“人类的寿命只有几十年，一百多岁已经是老妖精了！不准跟别人说你的真实年龄！”
“哦。”艾德里安点点头，像是明白了，“那我应该说多少？”
“……说十八。”江知烨随口道。
“十八？”艾德里安眨眨眼，“跟你一样大吗？”
“差不多。”
“好。”
看着他乖乖听话的样子，江知烨的气也消了大半。他拉起艾德里安的手腕，往小区里走。
“喂，江知烨。”艾德里安突然开口。
“嗯？”
“你的手，很暖和。”
江知烨的脚步顿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艾德里安的手腕很细，皮肤微凉，和他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像触电一样猛地松开手，脸颊有点发烫：“走路就走路，说什么废话。”
艾德里安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偷偷地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距离比平时近了一些。
回到家，江知烨去厨房做饭，艾德里安没有像之前那样待在客厅，而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安静地看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江知烨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看你做饭。”艾德里安说，“觉得很厉害。”
江知烨：“……”他做的不过是最简单的家常菜，哪里厉害了。
“我们魅魔不用做饭。”艾德里安像是在解释，“我们可以吸收能量，或者吃一些魔界的果实。”
“那你还吃人类的食物？”
“因为……”艾德里安顿了一下，看着江知烨的背影，小声说，“因为是你做的。”
江知烨的动作顿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痒。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晚饭的气氛意外地不错。艾德里安吃得很香，虽然还是不太喜欢吃青菜，但在江知烨的瞪视下，还是乖乖地吃了下去。
吃完饭，江知烨收拾碗筷，艾德里安想帮忙，被他拦住了。
“你去看电视吧。”
“哦。”
等江知烨从厨房出来，看到艾德里安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却没有打开电视，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江知烨走过去坐下。
艾德里安抬起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问：“江知烨，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待在你身边？”
江知烨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你每天都在想怎么安置我，”艾德里安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委屈，“我能感觉到，契约线会告诉我你的情绪。”
江知烨的心猛地一沉。他忘了，他们之间有契约，他的情绪可能根本瞒不过艾德里安。
“我不是讨厌你……”江知烨张了张嘴，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想摆脱这个麻烦，但要说讨厌……好像又没到那个地步。
“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艾德里安低下头，声音带着点哽咽，“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离不开你，离得太远，我会很难受……”
“而且，我有点喜欢你的身边。”他抬起头，酒红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喜欢你做的饭，喜欢你看书的样子，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坐着，不说话。”
江知烨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看着艾德里安那双充满期待和不安的眼睛，感觉自己的防线正在一点点崩塌。
他想说“我们不可能”，想说“我是直男”，想说“你是个魅魔”，但那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江知烨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没有讨厌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艾德里安说出这样的话。
艾德里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
“嗯。”江知烨点点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但你也别想太多，我只是……暂时接受了有你这么个‘契约者’的事实。”
“不管怎么样，你不讨厌我就好！”艾德里安开心地笑了起来，之前的委屈一扫而空，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江知烨的心里也跟着轻松了一些。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至少，他不用再每天紧绷着神经，时刻提醒自己要厌恶身边的这个人。
那天晚上，江知烨睡得很沉。他没有再感觉到身边有人偷偷溜进来，或许是艾德里安听话了，或许是他真的放松了警惕。
第二天早上醒来，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暖洋洋的。江知烨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看向身边，空无一人。
他心里竟然有点小小的失落。
“醒了？”
门口传来艾德里安的声音。江知烨转过头，看到艾德里安端着一个盘子站在门口，上面放着两片烤得有点焦的吐司和一杯牛奶。
“我……我看你平时早上都吃这些，就想试试做给你吃。”艾德里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像有点烤糊了……”
江知烨看着那两片焦黑的吐司，又看了看艾德里安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谢谢。”他接过盘子，拿起吐司咬了一口。有点苦，有点硬，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难吃。
“好吃吗？”艾德里安紧张地问。
“嗯，还行。”江知烨点点头，喝了一口牛奶。
艾德里安立刻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看着他的笑容，江知烨突然觉得，或许不用急着给艾德里安找什么“安置”的办法。
就这样，好像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