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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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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对他初印象很糟糕。”安莉娅无聊地掰弄着自己的指关节，关节发出喀喀的声响，“救人救猫这种事看上去真的和他毫无关联。”
安莉娅微微出神，回想起雨天救猫那件事。
那天正好是一年级学生并班的日子，她早早地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到大教室，一百来人的教室座位密密麻麻，她选了个后排靠墙的角落，一点也不起眼。
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新买的词典落在了旧教室，她当即返回去拿，然而路上挤满了人，逆行根本走不通。
于是，安莉娅绕了条熟悉的偏僻小路，果然人瞬间少了大半。
下雨天路滑她走得小心翼翼，也害怕泥点溅脏衣服，只是无意间看了眼顺着伞角哗啦啦掉落的雨滴。
视线穿过那串雨滴，穿过稀疏的花木，偶然注意到一个诡异僵持的画面。
她不禁愣住，顿了几秒才看清楚冒雨傻站着和猫对峙的人是谁。
已经过去八年了，安莉娅完全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和心绪走过去的，明明事不关己。
中间，她一脚踩进泥坑，刚拔出脚，又倒霉地摔了一跟头。
安莉娅笑着摇摇头停止回忆，春和贴着牢狱的栅栏门凑过来：“罗娅姐姐，那小猫后来怎么样了？”
“猫啊，最后母猫找过来了，它自己跟着走了。”
春和羡慕地说：“它们一起回家了啊。”
“嗯。”
春和已经有半年没洗头了，脏污结块的头发遮住眼睛：“罗娅姐姐的丈夫从一开始就不是坏人呢。”
安莉娅看了一眼腕表，伸手拨开春和挡眼的头发，露出她明亮好看的眼睛：“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春和的眼睫顿时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措和恐慌：“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说着她语气矮了下去，“这次隔了半个月。”
安莉娅轻叹，也只能如实答：“我不知道。”
“但我有空一定会来看你的。还有，不要说起我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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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莉娅理了理制服下摆，在进图书馆前又看了眼腕表，还好没迟到。
刚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周围异样的目光如潮水般围上来，她面不改色，抬头挺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径直踩着响亮的高跟鞋去了二楼的档案室。
她的顶头长官是维森，手段狠辣，看人的眼光也狠辣，维森的几个属下个个都是狠角色。唯独她是个例外。
和另几个身为同僚的女军官相比，她就像个好看的空花瓶，嗯，还更像维森的情妇。
流言蜚语势头凶猛，作为流言主角的安莉娅并没有享受优待，反而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之人关注的。
好在一到私人时间，大家只顾着关注自己，安莉娅这才觉得那种无孔不入的目光终于消散，暗暗松了一口气。
上个任务是处理一批间谍，有人偷偷诬告，安莉娅就此被维森暂时革职，安排在档案室里好好反省。
尤其是维森不轻不重的态度，让原本虚无缥缈的流言又有了能扎根的机会，共事同僚们的眼神也都明显多了层意味。
她很愁苦，但更多的是庆幸。
愁苦，远离核心层，无法在第一时间获取机密情报；而庆幸，则是因为她无法对着同胞扣下扳机。
安莉娅站在一排排档案柜前，一边擦去陈年老灰，一边将错乱的档案资料重理一遍。
整理完历年来无关紧要的档案，路过一面历史分类的书柜时，安莉娅忍不住停了下来。
指尖抚过书背，眼前恍惚闪现一些画面：微红的夕光穿过一块块落地玻璃窗格，天花板上的风扇哒哒转着，坐在斜对面的人低头看书。
安莉娅又想到她和罗文的一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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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级学生正式并班到大教室还没两天，校长就气冲冲地冲进来，指着罗文就是一顿训斥，安莉娅瞧着校长老头脸红脖子粗，真怕他下一刻气得直接栽倒在地。
罗文又和校外的混混们打群架，是周围邻居举报的。起先周围邻居没怎么放心上，在军校旁边都是些小打小闹，哪料差点要出人命。
校长是个教历史的老头，简直恨铁不成钢，眼下正是学校的上升期，出了这样的事，少见得气急败坏。
罗文一个人站着，像是站在空旷的教室里，他一言不发，只默默拎着书包和几本书，走到校长专门为他指定的“特殊座位”。
校长消了点火，随后镜片后的眼珠犀利一转，在大教室里梭巡一圈，最后不偏不倚定格在安莉娅的身上。
安莉娅垂着头写作业，饶是没抬头也浑身一震。
下一秒。
“一年级的学生都不要以罗文这种为榜样，大家可以学学安莉娅，虚心好学，踏实上进，两次考试进步巨大，这难道不该是你们的学习榜样吗？”校长慷慨激昂，还合手拍了个巴掌。
安莉娅捏紧笔，头一低再低，恨不得找个缝隙缩进去。
校长继续发言：“饱满的稻穗总是弯着腰低着头，大家放亮眼睛，别净学坏！”
安莉娅：“……”
校长的训话以再一次警告结束：如果罗文再犯，那么校方将会不留情面地开除他。
最后，校长临走前还手指着安莉娅的方向，叮嘱：“多向优秀的人学习。”
安莉娅本来都在目送校长离开的背影，谁知道他杀了个“回马枪”，她目光一转，就和一旁顺着校长手指着的方向看过来的罗文，视线撞个正着。
罗文侧着身子，眼眸轻淡地直直看着她。
安莉娅：“……”
她只一眼就躲开他的视线，心要跳出嗓子眼。既尴尬，又害怕。
放学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教室，等安莉娅平稳心跳回神后，教室里已没什么人了。
她赶紧收拾了几本书，打算去图书馆完成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
走着走着，安莉娅突然停了下来，这次她没有任何犹豫就认出了前面那个站在岔路口的身影——罗文！
他高高的个子，一个人站在树荫下，双手抄进裤兜，像是站着发呆。
往常他都是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热闹又壮观，今天倒是冷清得异常。
而他站着的这个路口也十分巧妙，向左只能是图书馆的方向，向右就有数不清的选择了，食堂、宿舍、操场、商铺……
安莉娅紧张地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子，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甚至没往这边看，那说明他不是在等她。
松了一口气。
难道……
他在纠结要不要去图书馆，因为校长最后临走的那几句警告，如果他再不好好表现，学校就真的会开除他。
安莉娅盯着远处那个微微垂头的身影，心想，原来校霸也害怕开除。
她轻咬了下唇角，深呼吸两次，走上前：“要一起去图书馆吗？”
如果犹豫不决，那就让她来推一把。
毕竟他还救了她一次。
罗文瞳孔转动，目光寂静地落在她身上，轻飘飘的，带着毫不在意和轻视不屑的意味。
他一贯如此，安莉娅见过很多次他这种眼神，有的时候谁要是搭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就会拧眉，看似不经意地耸肩将那只手抖开，很不耐烦。
罗文看着她没出声。
这时，安莉娅才发觉自己说出那句话很蠢，她不由目光飘忽转向一边，手里的书包带越攥越紧。
她有些后悔了。
早就该知道：一个校霸去什么图书馆？她太冲动了。
“不是要去吗？”突然一道磁沉的声音飘过来。
安莉娅回神，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罗文已经往前了几步，他回头看着她，还是那样寂静轻飘的目光，半晦半明：“不走吗？”
“啊，走……走！”安莉娅睁大眼，确认自己没听错，赶紧跟了上去。
直到跟着罗文进了图书馆，安莉娅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只见罗文从自己身边的一面书架随意抽了本书，就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安莉娅见他坐下，看了看，这才选了他斜对面隔了几个座位的位置坐下。
这中间，罗文从翻开的书页中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安莉娅只忐忑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沉浸在作业中的难题里，等终于写完最后一个步骤，伸了个拦腰，她才发现图书馆已经开了电灯，外面的天色早就黑透。
而罗文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安莉娅又安安心心地拿出那本词典，开始补习自己的语言基础。
等罗文睡醒，安莉娅刚合上书。
罗文说：“几点了？”
安莉娅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正好九点半，十点宿舍熄灯，要回宿舍吗？”
“嗯。”罗文起身一半，又问：“作业写完了？”
安莉娅一愣，然后点点头：“写完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今晚路灯下她的影子旁破天荒地多出来另一条修长的黑影，安莉娅倍感奇妙。
一路无言，到了男女寝分开的路口，罗文绕了一下手示意，两个人就此分开。
从这一天起，安莉娅也搞不明白，自己和罗文究竟是建立了什么奇怪的契约关系？
只要在那个岔路口看见罗文，那他肯定是在等自己。
一开始安莉娅并不确定，直到罗文转头，直勾勾地朝她往前点了下下巴。两个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固定距离，一起进图书馆一起离开。
但安莉娅从来都不坐在罗文的正对面，而是相隔了几个位置的斜对面。
有的时候，安莉娅很晚才出教室，她觉得罗文应该不会等她，说不上失落，这在她心里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但每当看见岔路口那道熟悉的身影，她还是会感到雀跃，飞奔而去。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下次尽快。”她甩了甩额前因奔跑散乱的刘海。
“嗯。”罗文没什么表情，继续往前走。
两个人的聊天也不怎么多，安莉娅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那次，她问罗文有没有什么想要付诸一生也要达成的梦想。
罗文说，他不需要那种东西。
当时的安莉娅只好尴尬地笑笑，本以为这个有关梦想的话题会就此揭过，罗文却突然反问她：“你的梦想是什么？”
安莉娅从小就立志要考上军校，进入阿尔澜亚国家军队，正式成为一名保家护国的军官。
她觉得罗文肯定会不屑一顾地嘲笑她，但又隐隐有些期待。
但罗文没出声，连句嘲讽的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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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雨期终于不急不缓地过去了。
安莉娅的学习开始变得更加游刃有余，不再局限于课本知识，她开始自学很多自己感兴趣的领域。
至于罗文，起初他常常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了不多时，就一定会一头栽倒在书桌上睡觉，醒来之后睡前看的那点东西早就不记得了。
他来图书馆大概也只是为了来睡个好觉。
但现在，安莉娅偶尔抬头扭扭酸痛的脖子，竟然发现罗文还在看书！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看过来的视线。
罗文似乎也渐渐不再睡觉，安莉娅还发现，他手中的书总在换，她开始好奇他看的是什么？
那天，临近黄昏，漫天瑰云，霞光万里，绯红色的夕光从图书馆的落地窗透进去，铺满整个书桌和地板。
安莉娅停下笔，抬头，从她的眼睛里映出一副画面：
罗文安静地靠在椅子上，五官侧影沐浴在暖光的光辉中，能看清他脸上的细绒，黑色睫羽时不时眨动，书页在修长的指尖中翻动。
静谧，深邃，隐秘。
安莉娅觉得自己好像正在通向某个秘密的大门。
动了动脚站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脚步为什么如此安静，她甚至是无意识地凑过去，只想看看他在看什么书。
“你在看什么？”安莉娅站在他身后，因为看不清字而弯腰凑近。
罗文抬眼看了她一眼，把书封展示给她看，是一本关于阿尔澜亚历史的书籍。
但那一刹那的对视，安莉娅骤然察觉，他们的脸离得太近了，刚才罗文转头那一下，似乎他们的鼻尖就要擦上。
安莉娅顿时僵了僵身子，有股难以言表的奇怪感觉在他们周围别扭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