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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秋光里的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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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树挂果的时节,许清安在画室画了幅静物。青瓷盘里摆着两颗泛红的石榴,旁边放着本翻开的速写本,露出页角那行“旧物会老,新痕会深”的字迹。
傅时夜推门进来时,手里提着个藤编篮,里面装着刚从老宅摘的橘子。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长长的影子,正好落在画中的石榴上。
“王奶奶说这橘子比去年甜。”他把篮子放在画案上,拿起颗橘子剥了皮,果肉饱满得像要淌出汁水,“尝尝?”
许清安咬了口,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忽然想起小时候。傅时夜总把最甜的橘子瓣挑给他,自己嚼着带籽的酸瓣,还说“酸的开胃”。
“比小时候的甜。”他含着果肉说,声音有点含糊。
“人总会变甜的。”傅时夜笑了,指尖擦掉他嘴角的汁水,“就像我们。”
画展开幕后,许清安收到不少约稿,但他推掉了大半,只留了些风景题材的活儿。傅时夜问他为什么,他指着窗外的香樟说:“想多留点时间,画我们自己的日子。”
这天下午,许清安正在画那幅石榴静物的收尾,手机忽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说王奶奶晨练时摔了一跤,脚踝有些骨裂,已经安排住院了。
两人赶到医院时,王奶奶正躺在病床上输液,看见他们进来,忙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扭了下,过两天就能回家给你们做荠菜饺子。”
傅时夜替她掖了掖被角:“您安心住着,我请了护工,安安每天来给您读画稿。”
许清安从包里翻出速写本,里面画了不少老宅的日常——王奶奶在院子里择菜,傅时夜在石榴树下翻土,还有张画的是三人围坐在餐桌前吃饺子,热气腾腾的,能看出每个人嘴角的笑意。
“您看,这张画等您出院了补完颜色。”他翻到那页,指尖点了点画中的空位,“这里要画您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王奶奶看着画,眼眶慢慢红了:“好,奶奶一定快点好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许清安每天早上提着保温桶去医院,里面是傅时夜早起炖的排骨汤。他坐在病床边给王奶奶读画册,傅时夜处理完公司的事就过来换班,三人凑在一起说些老宅的趣事,病房里倒也不显得冷清。
王奶奶恢复得很快,出院那天,傅时夜特意开了辆宽敞的车来接。许清安扶着老人上车时,看见后备箱里放着个眼熟的铁皮饼干盒——是装糖纸的那个。
“护工收拾东西时发现的,在您枕头底下压着。”傅时夜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王奶奶的笑脸,“说怕被护士收走了,那是安安小时候的宝贝。”
许清安捏着饼干盒,忽然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原来有些被他遗忘在角落的珍视,总有人替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回到老宅时,夕阳正落在石榴树上,熟透的果子红得发亮。傅时夜搬了把藤椅放在院子里,王奶奶坐着晒太阳,许清安坐在旁边削苹果,果皮连成条长长的线,像根扯不断的牵挂。
“今年的石榴肯定甜。”王奶奶看着树上的果子,“等摘了,给你们做石榴汁。”
傅时夜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件叠好的毛衣,是件新织的米白色,针法和许清安那件旧毛衣很像。“阿姨给织的,说天冷了穿正好。”他把毛衣递给许清安,“比你那件暖和。”
许清安接过毛衣,指尖触到柔软的毛线,忽然想起大学时傅时夜送他毛衣时说的话——“画画时穿不容易沾颜料”。时光好像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某个温柔的起点。
他站起身,把毛衣套在身上,大小刚刚好。傅时夜看着他,喉结动了动,像多年前那个初见时的午后:“很合适。”
“那是,我眼光好。”许清安拍了拍毛衣,忽然指向石榴树,“傅时夜,我们摘个石榴尝尝?”
傅时夜搬来梯子,许清安站在下面扶着,看他伸手摘下颗最红的果子。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身上,像幅温暖的画。
果子递下来时,许清安接在手里,忽然觉得,所谓的圆满,不过是这样——有人在病榻前陪你读画,有人把你的旧物藏在枕下,有人在秋光里为你摘一颗熟透的石榴,而你穿着他送的毛衣,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等着分享这口甜。
就像此刻,傅时夜从梯子上下来,袖口沾了点石榴汁,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笑着掰开果子,把最红的那瓣递到许清安嘴边。
“尝尝,比橘子还甜。”
秋风吹过香樟树叶,带着石榴的甜香,把这句话送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