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除夕夜里的墨痕 ...
-
除夕的雪下得绵密,把巷子铺成片白。许清安蹲在画案前研墨,傅时夜正往门框上贴春联,红纸被风掀得簌簌响,墨汁写的“平安”二字在雪光里透着暖。
“墨够了吗?”傅时夜转身时,袖口沾了点红粉,是王奶奶熬的浆糊蹭上的。他凑到砚台边闻了闻,今年的新墨加了松针,比去年的桂花墨多了点清冽气。
“够写十副春联了。”许清安把研好的墨汁倒进瓷碟,忽然想起大学时的除夕,两人挤在画室吃泡面,用那支旧水笔在废纸上画烟花,笔杆上的橡皮早被啃得不成样。
王奶奶端着饺子馅进来时,正看见许清安往红纸上写“福”字。她往画案上撒了把芝麻,笑着说:“老规矩,福字里掺点芝麻,来年日子能节节高。”
许清安的笔尖顿了顿,芝麻落在红纸上,像撒了把碎星。他忽然想起铁盒里的那颗蜡封药丸,还有母亲留下的顶针,这些带着温度的物件,不就像这芝麻吗?悄悄藏在日子的褶皱里,慢慢酿出甜。
傅时夜贴完春联进来,鼻尖冻得发红。他拿起那支新钢笔,往许清安刚写好的福字边角点了点淡墨:“王奶奶说,太周正的字少点烟火气,添点墨痕才像过日子。”
“你倒会偷师。”许清安把钢笔夺过来,却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福字,墨汁晕开时,像朵没开好的墨梅。
年夜饭的饺子刚出锅,王奶奶忽然从柜里翻出个旧相框,是去年市集淘的那个,边角磨得温润。她把许清安写的福字塞进去,挂在客厅那排画的正中间,正好在三人像和老槐树速写之间。
“这样就团圆了。”王奶奶退开两步打量,窗棂上的冰花映着灯光,把相框的木纹照得清清楚楚。
守岁时,傅时夜从书架上抽出本旧诗集,翻到某页时忽然停住——那页夹着片干薄荷,是夏天从窗台上摘的,边缘已经发脆,却还留着点清香气。“念首诗吧。”他把诗集推给许清安。
许清安刚念了两句,忽然被窗外的烟花惊得抬头。傅时夜趁机往他嘴角抹了点墨,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时,像触到了砚台里新研的墨。“这样才像画里的人。”他笑着说,眼里的光比烟花还亮。
后半夜的雪停了,月光把院子照得像铺了层银。许清安翻开写生簿,用新钢笔写下:“雪落满院,墨香满室,身边人是心上安。”
傅时夜凑过来,在他写的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雪人,雪人手里举着支钢笔,笔尖还滴着墨。“等开春,”他把下巴抵在许清安肩上,“我们去看桃花,把雪人画成桃花树。”
“好啊。”许清安把钢笔放进笔帘,听见王奶奶在里屋打了个轻鼾,像片落雪落在棉絮上。他忽然觉得,所谓除夕,不过是把旧岁的暖收进砚台,把新年的盼研进墨里,等天亮时铺开纸,就能画出长长的岁月,画里有雪,有墨,有身边人,岁岁年年,都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