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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小满时的麦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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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的晨光刚漫过巷口的老槐树,画室就飘进了麦秸秆的清香。许清安蹲在画案前翻晒新收的薄荷,傅时夜正往竹篮里装速写本,篮底垫着块蓝印花布,是前几日缝笔帘剩下的边角料,被麦香染得格外温润。
“老张头说村西头的麦田黄了,去画速写?”傅时夜把那支民国钢笔塞进笔帘,笔杆上的缠枝纹在晨光里泛着光,像被麦浪洗过似的。
许清安抬头时,看见窗台上的薄荷盆栽又抽出片新叶,叶尖卷着,像支没蘸墨的笔尖。他忽然想起去年小满,两人在市集买新麦做的面人,傅时夜捏的小狗歪歪扭扭,却被他画进写生簿,旁边注着“麦香里的笨东西”。
“带点新麦饼。”王奶奶从厨房出来,手里提着个油纸包,里面的麦饼还冒着热气,“刚烙的,加了点芝麻,就着麦田的风吃才香。”她把纸包往竹篮里塞,围裙上的粉色塑料扣沾了点麦粉,像落了颗小星。
村西头的麦田果然铺成了金浪,风吹过,麦秆摩擦的沙沙声像首流动的歌。许清安支起画架时,傅时夜就在田埂上摘野菊,黄灿灿的花插在空墨水瓶里,摆在画案边,倒比任何颜料都鲜活。
“往左边点,”许清安忽然抬笔,“麦芒上的光被风吹得晃,比金子还亮。”
傅时夜依言挪了挪,裤脚沾的麦芒蹭到脚踝,有点痒。许清安看着他低头拂麦芒的模样,忽然在画角添了只手,指尖捏着朵野菊,笔尖轻扫,把指腹的薄茧都画得清清楚楚。
“这是把我也种进麦田里了?”傅时夜凑过来看,眼里的笑意比麦浪还软。
“嗯,”许清安把笔帽扣好,“王奶奶说,好景致得有人添彩,不然太冷清。”
回程时,傅时夜在田埂边捡了束麦秸,穗子饱满得往下垂。许清安把它插进那个豁口的粗瓷碗里,摆在客厅的画排中间,正好在那幅谷雨竹笋的速写旁边,金穗子映着墨色的画,像把夏与春缝在了一起。
王奶奶正坐在廊下编草帽,看见麦秸束,忽然说:“这穗子留着,等晒干了给你装笔帘,比棉花还软和。”她把草帽往许清安头上戴,草编的纹路里还夹着点麦香,像把麦田的风都编了进去。
“您这手艺能去市集摆摊了。”许清安摸着草帽檐,忽然发现帽顶绣了片小小的薄荷叶,绿线在麦秸上闪着光,像刚从院里掐的。
“偷学你的画样,”王奶奶笑得眼角堆起细纹,“你画的叶子有精神,绣在草帽上,戴着都觉得顶着片凉。”
傍晚的霞光把麦田染成了橘红,许清安翻开写生簿,用新钢笔把金浪翻滚的麦田和摘野菊的人影画了下来,画角的空白处,添了行小字:“麦浪涌,笔尖动,身边人是眼前景。”
傅时夜凑过来,在他写的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稻草人,手里举着支钢笔,笔尖还沾着点麦粉。“等芒种,”他把下巴抵在许清安肩上,“我们去看插秧,把麦田画成水田。”
“好啊。”许清安把钢笔放进笔帘,听见窗外的蝉鸣又起了,和着麦秸轻微的响动,像支夏的序曲。他忽然觉得,所谓小满,不过是把春天的盼收进麦芒,把夏天的盛研进墨里,日子就像这沉甸甸的麦穗,饱满里藏着踏实的暖,岁岁年年,都在这麦香里,慢慢酿成醇厚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