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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祖师爷的家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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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刹河一路往南,百姓多民不聊生,富贵的人早匆匆迁走了,去往更南方,靠近首都城的地方。方圆几十里,已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谢伶面无表情的走过凄败的街道,眼前的一切好似都与他毫无关系,也不能让他动容半分。
说一句没有心也不为过。
脏乱的巷子里,小女孩的哭声奄奄一息,虚弱至极。
"呜……哥……哥哥……呜呜……"
"别……丢下……"
"别哭了",京杭看不下去,主张能帮一个是一个,"给你吃。"
"祖师,让他去,变数我来控制。"
谢垂野拽了沉默的谢伶。
谢伶瞳孔失焦,猛然思绪回神,不在意的笑,"我在,不会有变数。"
那女孩眼巴巴的盯着那半块脏了的馒头,立马抢过来,踹在怀里,踉跄的转身,哆嗦着掰开身后男孩惨白干裂的嘴。
"哥……呜呜……"
谢伶摩挲着手里的山鬼花钱,别开眼,"走了。"
谢伶没有说,这里只是历史的影子,该死的人早已死了,只是救了一个幻想而已。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也都心照不宣。
"祖师,这是哪个朝代?",以前初中历史,战争的惨烈中留下踪迹的 ,从来都是大人物的兴衰荣辱。
没有具体到死了谁,怎么死的,年龄几何。
真实的,原来真的比记录的残酷上万倍不止。
谢伶反常的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走。
谢垂野握住京杭的手,用引水符给他洗了一遍,"大公子,知道你同情心强,忍不住就哭吧。"
京杭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了,这些日子,已经看过了。"
"好",谢伶跨步上了塌掉的台阶上,外力提升自己的高度,稍抬头,"这里是隋朝。"
孩子心理承受能力早提升早好。
谢垂野叹了口气,"别想了,正史上没有记载这个朝代。隋朝处在两个大王朝之间,微不足道,历史长河,隋也不过是须臾一瞬。"
也就是说,这里的种种,千人的死,在历史上,甚至连一个字的哀悼都没有。
"我晓得了。"
京杭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那行,接下来,就去找钱,起码要一千文。"
谢伶欠欠的笑,仿佛刚才的低气压不存在。
"咱们直接去劫钱吧",谢垂野白了一眼,继续怼,"按照现在这世道,还是直接劫贫济富来的快。"
气氛就这样缓和了,京杭笑出声,他还从来没见过谢伶如此黑的脸上还洋溢着笑 。
"团子,祖师爷的事儿,怎么能叫抢呢",谢伶斯文转身,挑开乱挂的竹帘,"那叫认祖归宗,就比如你,要尊老。"
京杭本以为谢垂野会反思然后悔过,还没扭头,低沉的笑声传来。
京杭,"……"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是正常的?
此时接近黄昏,黄晕晕的天边点缀着灿红的晚霞,连带着屋内的宣纸也染上了颜色,纸上的字迹飘逸潇洒,墨还没有干。
"这是哪里?"
京杭看过历史剧,也分不清大街小巷店面铺子。
"来取钱的,当然是钱庄",谢垂野随手翻柜台上的宣纸,眼神在最上方的宣纸上停顿了几秒。
京杭:"如此光明正大?"
"团子,钱跑了。"
谢伶貌似失落的坐在柜台上,红道袍随着腿摆动。
一沓宣纸又被翻回了最初,谢垂野指着,一字一句念,"隋末十三年,取隋钱壹仟文整。"
其余的取款人、凭证核对、记账方向和经手人都没有记载。
京杭震惊程度不亚于泰山压顶,立马反驳,"怎么可能是隋末十三年,哪有国家年号叫'什么什么末'的,提前预知也不可能。"
末字,多不吉利。
谢垂野解释,"我看过了,其余的都写的'隋初'。"
"那也很随便。"
谢伶总爱反其道而行之。
京杭愤愤的回答,"那也比直接写一个'隋末'好,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写的。"
野史也不敢这么狂吧。
谢伶点头,目光支持,"对,人才想的。"
谢垂野无语且无奈的站在一旁,"看墨迹,人刚走不久,这里的钱绝迹了,现在去追,还能让钱'认祖归宗'。"
让谢伶正经,还不如让他直接闭嘴。
谢伶踌躇半秒,"团子,你和大运河朝着他本体方位走,我去追钱。"
京杭反应迟钝,讶然说,"不是开玩笑的。"
他三好学生要去抢劫?
"那钱就是我为数不多的家产",谢伶读懂了京杭的表情,十分分的"委屈伤心"。
谢垂野:……
京杭被谢伶的表面征服,自我愧疚中,就被谢垂野拉走了。
"大公子,事不宜迟,我和你去找本体。"
再不走,这位没有身经百战的大公子,又要被说破防了。
谢伶在谢垂野和京杭走后,抬手敲了放在柜台角落里的染青花瓶,一敲一顿,九下停止。
等了好一会不见人,谢伶幽幽的踢了一脚柜台,咚咚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顶,"掌柜的,出来了。"
柜台后右方书架转动,一个粗布长衫的中年人,稳重的从里面走出来,瞧见谢伶的第一眼,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您是……祖师说的等候人?"
谢伶垂眸,"大概是吧。"
他隐约记得当年他来此地时,算了一卦,给以后的自己留了点东西。
唉,人老了,就是记不清了。
"祖师说,未时三刻,花瓶九响,等候人至。让我把一个包裹交给他。"
中年人推正眼镜眶,又进到暗格里去拿东西了。
谢伶百无聊赖,从柜台上跳下来,打探周围环境。
屋子外边,野草靠墙生根,老鼠在白天出没,钻进草丛,茂密的枝丫上连叽叽喳喳的鸟声都没有。明明是初夏,风过之处却更添萧瑟。
连这里都如此破败了。
想必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赶上。
"你不走么?"
谢伶听到细细脚步音,没有转身,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小先生,祖师已经问过了",掌柜惆怅一笑的说,"我先是隋人,再是桐山人,所以我入了这世,也将随之而去。"
"时间不早了,这是祖师给您的物件",掌柜双手递出扁平的蓝布包裹。
看样子,里面放的应该是一些书籍。
谢伶掂量包裹,再回神,掌柜的已然走了,空气中没有了他的温度。
"罢了",谢伶面色庄重,一字一叹,周身散发的气息,俨然不似之前轻佻,而是身为桐山老祖对后辈的惋惜怜惜。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包裹里是一本泛黄卷边的书籍以及一张卷成轴的羊皮图。
"原来我那么早就有先见之明了,不错。"
谢伶喜滋滋的自夸自炫,惊诧之余,全是对自己的赏识。
谢垂野曾经就因此特地询问过谢伶,"祖师,你以前在桐山,难道没人说过你脸皮很厚么?"
谢伶的回复也很让他自己满意,"我自小入桐山,也想有人这么说我。"
与此同时,南方出了城,树林茂密,余晖透过叶子,在葳蕤的野草上投射细细碎碎的光影。
乍然,晚风带过草丛,马蹄飞快,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衣身影,和一条红绸带在空中摇曳。
分辨马上人侧脸,是一个少年,嘴角笑意难收,意气风发。好似除了自己,全世界都是陪衬。
而谢垂野和京杭,也进入了这片树林。
"大佬,为什么不去另一个方向,南北方向我都能感受到本体气息,北边还更加浓郁。"
京杭扶着树,气喘吁吁的弯腰,就像断水的鱼儿。
谢垂野从容淡定,还有闲心赏景,几枚乾隆通宝钱被甩上天,又被他接住,"打不过。"
京杭嘴角一抽,真想给他来一句,你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胜券在握。
"法器加持,我最多算个平手,你放宽心,北边那个我们两个合力就能制服。"
谢垂野四周看了看,伸手折了跟粗细正好,没有分枝的树枝给京杭,"路还不知道有多长,林子难走,拿个树枝。"
"谢谢大佬",京杭又感动上了,"我一定会是一个好搭档!"
谢垂野笑的狡黠,凤眸氤氲着薄气,让人看不清,"那我的好队友,你最近听到了什么消息,你感觉没用的也说说。"
京杭暗自思索,郑重的脸一瞬间欣喜,后来又随之沉下去,"有,不过几乎都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保不保真。"
谢垂野摆手,"但说无妨。"
总比没有的要好。
"有一个有用,一个没用",京杭再次理了思路,在谢垂野催促的神色中,娓娓道来。
"我来的时候,听说古刹河那边刚打完仗,我这边,额,也就是隋朝妥协了,准备送一个公主去和亲,而且古刹河以北的领土,全给了蛮子。"
谢垂野若有所思,手心里的乾隆通宝压出深痕,手掌泛红。
"还有,老皇帝去世了,新皇已经继位了。但感觉这个消息没什么用处。"
京杭一口气说完,赶忙拍拍胸脯,呼吸新鲜空气。
"你猜最南边那座高楼是什么?",谢垂野饶有兴致向着高楼方向丢了块石子。
"隋皇宫里的摘星楼,我们……不是,我的本体难不成在隋皇宫里?!",京杭猜问。
谢垂野往前走,顺带回了个头,"年轻人,不要心浮气躁。"
京杭用树枝扫开脚边的草,难得呵呵,"你现场表演祖师版口技吗。"
两道笑声回荡在林子里,惊动了晚归的林中鸟。
天色很快见黑,不巧的是,谢垂野和京杭还没有走出林子,这周围也不见个人影。
"怕不怕,没人影,可能有鬼影",谢垂野玩笑说。
"开玩笑",京杭已经淡定自若了,"小场面。"
"那我们找个地方,在这里过一夜。"
京杭惊愕,"开玩笑?"
这还不如睡大街。
谢垂野看京杭的神色就知道,这人又理解偏差了,忍不住笑,"你当我们荒野求生呢,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过去住。"
就是这客栈他正不正经、是阴是阳,他可就不管了。
闻言,京杭瑟缩又伸头,眯紧眼,只留一条缝,"哎,还真有,那是不是还有人,我看见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