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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路只有一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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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你的一生貌似有过很多选择，但实际上，当你行至尽头而自终点回望，你会发现，从始至终，路其实只有一条。” ——《王庭回忆录》
博士并不能理解“源石替换你的血肉”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试探着攥了攥拳，嗯，皮肤虽然苍白，但柔软而富有弹性，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变成石头的征兆，奎隆的尸体仍然倒在那里，血顺着他的脖颈流出，博士有些茫然，但他直觉上觉得让这位魔王的尸体孤零零地倒在那里不太好，想了想，他拿起了奎隆的佩剑——很重，他差点没提起来，草草地挖出了一个小小的坑，这样的墓穴似乎配不上一位伟大的魔王，但确实是博士所能做到的极限。
他拖着奎隆的身子吃力地移动，终于一把将他塞了进去，做完这些，他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他不知道这是否符合萨卡兹的礼仪，但他为这位魔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除了一顶黑冠和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奎隆什么都未曾留下。
他转身向着出口走去，好在虽然似乎因为能源不足而暂时陷入了休眠，黑冠基础的语言翻译功能还在，虽然现在的萨卡兹应该还处在使用古语的阶段，但语言对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大的阻碍，他推开了出口的门，意外地发现外面有人在等他。
见到他，那人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魔王曾说，‘从这室中走出的便是你们的新王，你必当以待我时的礼仪待他，绝不可有丝毫怠慢’，”见博士疑惑，那人缓缓地说道，“我是王的近卫，我名凯斯，受魔王的嘱托，我将带您返回卡兹戴尔。”
“那他没说自己会怎么样吗？”博士疑惑，“他……”
“萨卡兹一向将死亡看得与生存同样重要，”凯斯打断了他的话，博士注意到虽然语调如常，但他的眼里满是悲伤，“卡兹戴尔服从魔王，您既然是他选择的新任魔王，卡兹戴尔便将无条件地服从于您。”
看上去这时候的卡兹戴尔魔王并未被王庭架空，博士想，他很快想到他那个时候的魔王似乎对萨卡兹没有如此高的感召力，想来是因为奎隆新分王庭，魔王与王庭此消彼长，王庭势力初生，奎隆又是个尽职尽责的魔王，故而魔王的声望和威望都不算差，他心中仍有疑惑，关于如何成为概念，也关于源石如何能成为血肉，但在刚认识的凯斯面前，他仍抱有警惕之心。
“走吧。”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也只能简短地说。
身体虚弱是他最大的破绽，他并没有任何用以防身的技巧，萨卡兹一向弱肉强食，尽管带上了黑冠，他也只是个异族的新生魔王，凯斯拿着源石杖默不作声地走在他的前方——造型古老，但源石杖最重要的就是其上的源石，所以他并不怀疑凯斯那根杖的威力，博士注意到外面停着一辆马车——他猜想这大概也是奎隆安排的。
凯斯在前方停了下来，他伸出手示意博士登上马车，博士佯装镇定，其实他并不是很能接受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和不知底细的人共处同一密闭空间，但他很快想到，如果凯斯真的想对他做点什么，他大概毫无还手之力，他在脑子里转了八百遍“我是新任魔王”，才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凯斯跟在他的身后，在博士坐定后，他一闪身，钻了进去。
“王……奎隆大人说，根据‘告喻师’的预言，您应当会有很多疑惑。”凯斯说，“我将一一为您解答。”
“那么，请容我发问。”博士说，初来乍到，他并不想放弃这个探知情报的好时机，“所谓的‘告喻师’的预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容我从头为您解答，”凯斯说，“‘告喻师’实为独眼巨人一族王庭之主，萨卡兹的独眼巨人一族向来擅长预言之术，卡兹戴尔曾经仰仗着这种预言能力在战场上取得无数次先机，为我们的胜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前一任魔王霸迩萨杀死魔王戈渎后，卡兹戴尔便陷入战火之中，魔王奎隆又杀死了魔王霸迩萨，重建了卡兹戴尔城……但那本该是更繁华的城市，抱歉，关于这点，我说的可能有些啰嗦，那么我们重新回归预言本身。‘告喻师’曾为奎隆大人做出预言，我作为贴身近卫有幸耳闻，其预言说，下任魔王将于巨兽的骸骨与腹中复苏，魔王将带领卡兹戴尔走向鲜见的辉煌，他将行于众生之中而超然众生……而后，他将复归永恒的自由与安眠。”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博士忍不住发问，“听上去这预言也没有很明确的目标指向性啊？”
“是的，”凯斯说，烛光摇曳，他的面容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告喻师’指明了方向，于是奎隆大人便一直寻找……直到找到您。”
“我仍有疑问，”博士说，“同一时间符合预言的人会不会有很多个？如果那位独眼巨人只是指明了方向的话，那这个预言能完全指向我吗？”
“黑冠选择了您。”凯斯静静地说，“旧的魔王死去，新的魔王诞生……但黑冠同样会选择魔王，所以为了找到您……”
他没再说下去，博士却听懂了他话中可怕的含义，尽管已至老年，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让奎隆受伤，但他见到自己的时候，分明是一副濒死的死相，想来他灵活地利用了黑冠能寻到下任魔王这点，想到这，他叹了口气，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他再次背负了其他人的性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这与您无关，”凯斯突然说，“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们虽然不舍，却也只会尊重与执行……我将代行王未完成的意志，我将带您回到卡兹戴尔，您不需多想，一切有我在。我曾向奎隆大人起誓，我将为卡兹戴尔带回光辉灿烂的未来。”
“可是这一切真的值得吗？”博士忍不住轻轻地问，“你们的魔王牺牲了自己，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
“王已做出他的选择，”凯斯低着头再次重复，“萨卡兹已流浪太久，王大约自认为自己已经老去，已经无法带领卡兹戴尔前行……您毕竟并非萨卡兹，也许很难立刻理解萨卡兹对于种族存续的执念，但没关系，我们大约还会相处很久，我们相信着预言，相信着您，也相信您将为我们带来的未来。”
我自己都不信，博士唉声叹气，他现在一无所知，他被人当胸捅了一刀，又听着另一个自己自顾自地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接着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猝不及防地接收到了文明已经消亡的讯息和自己曾经遗失的记忆，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卡兹戴尔的新魔王，这一天经历的事比过去一个月都多，即使以博士的脑力，都忍不住有些头痛。
“按奎隆大人的命令，我会一直在您身边，不必担心。”凯斯说。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读我心了？”
“笞心魔的天赋，魔王，我并非有意，请您原谅、请您原谅我的僭越，我不会再这样做了。”凯斯结结巴巴地说，他镇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点慌乱的神色，博士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起了好奇心。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岁。”凯斯低声说，“但我的能力得到了奎隆大人的认可，请您放心，我会保护您。”
二十二岁，别说堪称长寿的萨卡兹了，就算在人类里，这都是个刚长大的孩子。也许是担任奎隆的近卫，让他有些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但他终归还是个很年轻的萨卡兹，偶尔也会露出一些年轻人的特质。
“好啦，没关系的。”博士说，看到凯斯这个样子，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罗德岛上的那些同伴，想到这他叹了口气，心说自己死在他们面前，流了那么多血，可别吓坏了人，但自己既然毫无还手之力，那这事实在不应该由自己考虑，毕竟他人都死了，实在没法顾虑那么多。
他看着终于露出与他的年龄相称的表情的凯斯，心想，奎隆想必在他心里占了不轻的分量，如果他的打岔能让凯斯暂时从那种深沉而绵延的悲伤中解脱哪怕一时一刻的话，他并不介意再多说两句话。
笞心魔履行了他的承诺，他大约未曾读心，毕竟他面色不变，只是望着车窗外，再不发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