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演讲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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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澜淑坐在驾驶位上，空间内盈溢着花香，她漂亮的眼睛中投射出F小的小铁门。
“妈妈！”差不多六岁大的孩子拉开后座的车门，手里抓着两张奖状，“你看我又得了一等奖！”
他有一副精致的面孔，尤其是一双遗传他母亲的眼镜，又亮又透。
杜澜淑温婉的笑容挂在嘴角，“我们阿夏最棒啦，我们现在回家给爸爸过生日好不好？”
夏朕铭笑得很欢：“好呀！我也要给爸爸一个惊喜。”
他甚至能想象到爸爸把他扛在肩上，一起转圈大笑。
然后用奶油抹花夏朕铭的脸。
比如抹成一只小猫。
夏应爵今天下班格外早，他腰系围裙在流理台处理时蔬。要是下属看到平时总是西装革履的夏总这副模样，肯定要笑出来。
他腿边的小女孩一种缠着问妈妈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曦曦再等一等，妈妈和你哥哥很快就到家了。”夏应爵切好胡萝卜往夏朕曦嘴里塞了一块。
外面忽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炸响，夏应爵蹙眉道：“曦曦，你去帮爸爸看看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没多久，一只小手拽拉他的衣摆，夏朕曦委屈巴巴皱着漂亮的脸蛋：“爸爸，照片碎了。”
难不成是窗外的风？夏应爵牵住夏朕曦的手，出了厨房后发现是玄关空间内众多照片的其中一个。
“嗯？”夏应爵蹲下来翻正地上的相框。
是全家福。
玻璃碎成渣跑得到处都是。
夏应爵收拾起玻璃渣，心疼地将相框放到柜子上。
屋里没开窗，或许是螺丝松动吧。
“爸爸，你的手机在响唉。”夏朕曦指向他裤子口袋中快要滑落的手机，一脸期待地问：“是不是妈妈回来啦？”
夏应爵看着备注，眼中的温柔化作无形的水，“曦曦猜对了。”
他按下接听键。
即将唤出口的“澜澜”硬生生卡咽于咽喉。
“您好，请问是杜澜淑女士的家属吗？”
宋昀踩在石板路上。
他们藏在F中的一片青竹林，一处躲体育课的地方。
夏朕铭被悠悠竹林围住，面无表情地坐在还算平整的观景石上写着演讲稿。他的字瘦劲锋利又有些潦草，白纸黑字是不一般的好看。
他忽的停笔，蹙眉咬住笔尾。宋昀探身查看他的手稿，见夏朕铭才写了三分之二。
“没灵感了？”
“嗯。”夏朕铭应道。
这倒霉灵感一天到晚跟挤牙膏一样，费脑细胞。
暂时先不写了吧。
夏朕铭拔了半天笔帽，意外的拔不下来，还滑手。
“？”卡死了？他疑惑地低头看着“不老实”的笔。
怪不得不老实，这是一支按动笔，要有笔帽就有鬼了。
“……”呵。
夏朕铭核善地将目标锁定在费脑伤神的手稿上。
这就是罪魁祸首。
宋昀心底涌起了下一秒夏朕铭就要撕碎辛苦半天的劳动成果的预感。他夺过手稿，让夏朕铭撕了个空。
“撕了小学霸你的努力可就白费了。”宋昀趁夏朕铭没有防备塞了一根棒棒糖到他嘴里，“别生气，我帮你想。”
酸甜如汛潮般化开，夏朕铭偏头，宋昀的笑容就直接撞进眼了。
背后的竹林倒与他般配，一片深浅不一的幽绿，将凄清热烈聚拢，中和为舒缓。
跑圈热身后自由活动的哨声吹响，欢声笑语入耳。
到处是年少轻狂的活气。
夏朕铭脸上没多少肉，一边的腮帮被糖撑出明显的凸度。
他想起了在苏州时宋昀买的糖葫芦，上面穿着去了籽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糖。
宋昀拿这个逗他，被他毫不客气地咬走了最顶上的山楂。
还吃得夏朕铭一嘴的糖渣。
夏朕铭“嘎嘣”一下咬碎糖仁，叼着糖棍。
都是酸甜的。他想到。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辽阔而高远。
他一下子觉得人生总是变幻莫测的。
下棋，起码知道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是可以预判的。
人生可不是。比如什么呢？可以是车祸吧。
谁能猜到下面会发生什么自己一无所知的事呢？
不管多少年前多少年后。
依旧打个措手不及。
几所市重高的活动都是全程直播。
夏朕铭坐在典礼的席位上，掀起单薄的眼皮与台下乌泱泱的人头视线交流。
老校长原本想让夏朕铭面带微笑上台，可怜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耗尽心血绞尽脑汁也没让他嘴角向上勾一个像素点。
拉倒吧，反正门面成绩到位了。
夏朕铭自顾自念着在某人鬼点子加持下的演讲稿。明明是暖色的灯光，可每当夏朕铭抬眼望向下面时取而代之的就是刺骨的冷意。
成稳，倨傲，果断。
跟旁边微笑的老校长联系在一起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多样性。
另外几所重高的校领导直接懵了。
不是说好一起低调的吗？F中那老头子怎么把他们学校的王炸给丢出来了？
他反水？
好不容易高兴一点的H中校长：“……”
老狐狸还是太精，捅刀都是从背后出其不意。
念到了鬼点子出没的位置，夏朕铭忽然没了底。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念。
“我的成绩并不算拔尖……”张口就来。
礼堂里的人：“？”
这位“学渣”您在说啥呢？
夏朕铭生怕礼堂太吵有人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礼堂里的学生现场疯了一大半。
钱敏嘴角直抽，第一次体会到想笑又笑不出来的痛苦。
她原本想上网上找一篇现稿，翻了个底朝天发现没有一篇符合实际的。
就决定让夏朕铭动脑自己写。
然后得到了一篇超级谦虚的演讲稿，假的不能再假了。
夏朕铭自己读得更沉默，在停顿的瞬间瞪了宋昀所在地位置一眼。
意思就是：看你干的好事。
宋昀坐在礼堂最前排，笑着冲他挥手，用口型对夏朕铭，说：“加油。”
夏朕铭萌生出一种“他是我唯一的支持者”的念头。
估计他疯了吧。
夏朕铭挑眉，垂眼念下面的内容。
宋昀左边坐着的中年男人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切换，说：“你们看起来很熟啊？”
这人有点眼熟，但宋昀死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
这张脸无法与记忆里的什么重合。
“嗯，我们很熟。”
“他是我的同桌，我的朋友，我的竹马。”
夏朕铭撑到了直播间关闭。
接收到直播关闭的信号后，他就眼镜朝上一推，当着全校师生面趴倒在桌子上。
“……”
老校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钱敏：早知道演讲稿我替你写了。
宋昀：“扑哧。”
中年男人：“……你的朋友貌似很困。”不然会随地大小睡？
“不是，他是用眼疲劳了。”宋昀费劲止住笑，“我去带他回来。”
他起身绕去后台再直奔席位，冲老校长比了个“我带他下去”的手势后拍拍夏朕铭的肩。
“小学霸？”
夏朕铭慢吞吞地坐起来，眯着眼睛，说：“我没睡。”
“眼睛不舒服？”
“嗯。”
宋昀抬手摘了他的眼镜，从口袋里摸出夏朕铭的眼镜盒将眼镜放稳后又塞回去。
他用手遮住夏朕铭眼睛的上方，不让灯光透过来再刺激夏朕铭的眼睛，然后牵着他溜下台。
活像夏朕铭的贴身保姆。
夏朕铭轻拍开他的手，说：“挡住我看路了。”
宋昀举起他单方面牵着的手，笑着说：“有我啊。”
随后被绊了一下差点人仰马翻。
有你个鸡毛。夏朕铭心里吐槽。
演讲稿你出的主意都馊透了。
你是最该回头望一眼周围人的表情的。
夏朕铭看过开学典礼的安排表，记得还有十几个人没发言……
再待下去肯定会睡着。
“回教室吧。”夏朕铭插了一句。宋昀回头打趣，道：“怎么？小学霸要带我逃课啊？”
“不想听那么多人废话。”夏朕铭嘟囔道。
宋昀听了他的自言自语只是笑。
夏朕铭这个人，外壳是冰的，很厚。刚拿到手中时会被冻得直接丢开。
只有捂化厚冰，才能看见最深处的柔软。
一片狼藉的清洁区漫地黄叶，虽说刚入秋，但万物凋零的速度越来越快。夏朕铭身上套着微薄的校服外套，在某人的逼迫下第一次拉上拉链。而楼下听他指挥的宋昀皮糙肉厚不嫌冷敞怀。凉风灌入，吹得宋昀的校服下摆向身后漂浮。
“小学霸，你带个垃圾袋下来。”
夏朕铭托着下巴严重犯懒：“你自己上来拿。”高空抛物的缺德事他做不出来。
“我要装垃圾，不压着就都跑了。”
“你不远处有一个大塑料袋。”
宋昀手持扫把拢住落叶，不让它们飞到处都是，“塑料袋是塑料袋，垃圾袋是垃圾袋，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话说完他自己就笑了。
夏朕铭：“……”你对人生没有眷恋了是不是？
“宋昀，你小心防止我套蛇皮袋到你头上。”
尿素袋也不错，还好找。
夏朕铭绷着脸威胁根本不起作用，宋昀快要笑死了
“学霸，外面有人找你。”
夏朕铭应了声，扭头看见走廊里的中年男人。他怔愣地站稳，反应过来自己没出幻觉后彻底冷了脸，“夏应爵。”
“谁允许你出现在我面前的？”
“阿夏，我是来看看你和曦曦……”
“看我？”夏朕铭冷冷笑道：“现在不嫌我这副模样恶心了？”
“怎么样？看我这张脸想起我妈没？”
他的眼睛溢满了嘲讽、厌恶。
“夏朕铭，你在胡说什么！”夏应爵严肃地看着他，板着面孔。
“原来夏总还记得丧门星也姓夏。”
他靠回窗栏，内心感受不到任何波澜。
这么多年，早就免疫了。夏朕铭满眼是成片黄中夹绿的秋叶。
突然有点想吃糖。
夏朕铭取笔戳了戳凌晏清，问得很简单：“有糖吗？”
凌晏清翻出一块水果糖，夏朕铭用牙齿撕开包装将糖咬进嘴里。
是奇异果味。
可奇怪的是，在唇齿间化开的明明应该是酸甜。
他却尝出涩味了。
第一次发现糖这么难吃。
和日子一样难过。
“小—学—霸！”楼下传来喊声，引得许多人向外看。
夏朕铭扭头看见楼下的景象，瞳孔不由得一颤。
满地铺满了秋色，唯独中间清理出了一圈，在油柏路上摆出了一个笑脸。风吹过，又有叶子飘落在上面，与其他混为一体。
宋昀的肩上停驻了一只小麻雀，正安安静静地随他往上瞧。
“哗啦”一下子，有人从小卖部搞到的冰块因为手滑洒落在课桌上，顿时一片“哎呀”的慌乱抢救。
恰逢此时。
太阳光透过冰块的其中一角。
折射出一片波澜似水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演讲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