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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烧鸡贴饼 ...

  •   后院的紫苏开了,这玩意儿气味特殊,村民们大多吃不惯,种子是陈红梅过年到镇上看见有人卖,觉得新鲜就买了两包,仅此两包。

      听卖种子的农妇说有解毒散淤的功效。

      陈红梅吩咐门外“避嫌”的爷俩摘一筐子回来,自己先折柴准备生火烧水。

      许微澜干净的脸颊还残留揉搓过的生理红。

      她精神颓靡的时候,会暂时切断对外通信,像樽石膏般静坐。

      曾经,余晓年在吵架的时候说过,她最讨厌她这一点,只要不高兴就闷着。

      许微澜也很无奈,可她控制不住,真的不想说话。

      另一边,陈幼妹跟着心情低落,不想看见这样的许微澜,她不喜欢。

      她不要她不高兴,没有理由。

      “俺们来梳辫子吧?”陈幼妹把屋里唯二两盏油灯放上小几,又把小几端到许微澜面前。

      “微澜,俺给你梳头,晚上睡得香咧。”

      陈大妹从背后暗自戳了她一下。

      陈幼妹装作没感觉到,只迅速将手摸索进枕套中,摸出个旧盒子翻啊翻找啊找,找到两根红绳。

      不是玻璃丝,也不是平日用的普通黑皮筋。

      东西一亮出来,陈二妹震惊地瞪大眼睛:“哦哟喂,俺以为你弄丢了咧,原来藏在这儿?”

      愣大个铁盒放枕头底下,也不怕睡觉硌脖子,她撇撇嘴。

      陈幼妹嘻嘻笑着甩手,红绳上系挂的两串珠子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姥姥亲手编的头绳,三姐妹一人两根,陈幼妹的是浅粉色。

      姥姥最擅长打璎珞编珠络,去世时手边还放着一篮未解开的毛线团。

      粉珠子是当年镇上在流行的“水晶珠”,其实不过是塑料做成了水晶模样,时间长久,会从里头长出裂纹,还会泛黄。

      姥姥去世后,陈幼妹舍不得戴,一直藏在她的小盒子里,用卫生纸包住。

      如今看起来“保养”得宜。

      陈幼妹毫不吝啬地比在许微澜发间,到底陈年旧物,当年亮晶晶的能明显瞧出颜色,现在一瞅,浅粉早已褪尽,近乎变成白水晶。

      许微澜耳边的头发被陈幼妹拨得凌乱。

      陈幼妹记得她不爱让人碰,手悬空着,没敢继续下一步动作,只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微澜微澜,俺给你扎头发好不好?”

      许微澜隔着光挑眼看她。

      即使两盏油灯在前,也照不透对方的瞳孔。

      漆黑的,仿佛夜空。

      她不认为扎头发能改善任何已明确出现的创伤,但面对一张兴致勃勃的脸,许微澜说不出拒绝的话,答应了:“好,你扎吧。”

      陈幼妹错愕后满脸惊喜,嘴角咧到耳根,明显地兴奋:“弄完刚好可以喝紫苏水!”

      许微澜背过身把整个脑袋交给她。

      灯下乌黑的长发毛躁非常,一看就知道平日极少去打理,好几处结成死结。

      陈幼妹放轻动作,用指腹慢慢梳理开,即便如此,头皮依旧难免刺痛。

      许微澜却垂着眼任由身后人折腾。

      她想起来,安柔也很会绑辫子,许微潋上幼儿园那会发型每天都换,有时候像羊角,有时候像冲天炮,反正不带重样。

      后来许舟也学会了,就更多样式了。

      相比较而言,许微澜则一路散发,长长就自个儿拿剪刀对着镜子剪,修得坑坑洼洼,被同学嘲笑。

      高中之前,她的头发都像狗啃似的,维持了数年,直到上高中,学校规定必须扎起来,而余晓年会在去上课的楼道里偶尔帮忙梳一梳。

      至此才稍微像样些。

      绝大多数时候,还是许微澜自己随手绑。

      陈幼妹一缕一缕理顺,碰到要拆开的地方便问许微澜“痛不痛”。

      许微澜摇头。

      她承认,指骨穿过头皮的酥软和舒适大于疼痛——原来是这种感觉。

      原来被抚顺如此令人沉溺。

      油灯静静燃烧,偶尔发出噼啪声,陈二妹将烧黑的灯芯剪掉再拨弄回油里,光便倏然亮上许多。

      她们的眉眼都被暖色泼洒,油画般精致。

      不知过了多久,陈幼妹终于放手跳下炕,从墙上取圆镜给许微澜照:“瞧,俺手艺如何?”

      镜中的人有些陌生,许微澜不由拉短距离,看清楚了,城里管这发型叫“双马尾”。

      她的头发才过肩膀,扎高了显得古怪,陈幼妹干脆往耳下扎。

      此时门打开,陈冬生将紫苏叶背进来。

      许微澜闻声放下镜子,于是所有人看见一张全无遮挡的脸,巴掌大,五官近乎占据全部。

      她眼中倒映摇晃的火焰,瞳孔仿佛在燃烧。

      陈冬生脸上不由一烫,掩饰般大声嚷嚷:“娘!俺把紫苏叶摘下来了,搁哪儿呢?”

      厨房传来陈红梅含糊的回答:“洗净放锅里。”

      “在外头就洗了。”

      “那直接倒,水开了么?”

      陈红梅边说着走出来,锅上雾汽蒸蒸。

      她抓两把紫苏放里头,用筷子搅了搅,说:“你盯着,滚三趟就捞出来,先放两块冰糖。”

      陈冬生应了,顺势坐到灶台前劈柴。

      陈幼妹又跪坐到许微澜面前,仔细端详后,不大满意:“有点歪。”

      调整一番再放开,笑道:“这回好咧,可以拿什么……来着拍照儿呢!”

      许微澜听懂了:“手机。”

      “噢对,手机,俺给你拍一张呗?”

      桃溪村前年才通的电和网,都不太稳定,时不时断个几天几小时,昨晚就断了电,许微澜才充上,只有温云苒的照常问候。

      不,还有陈阳气急败坏的添加好友记录,许微澜无视了他。

      陈幼妹第一次用手机,许微澜开相机教学,告诉对方“按这里”可以拍照。

      女生立即试了试,画面没聚焦,拍下许微澜模糊虚晃的脸,半边被夜色浸染。

      “呀,咋不一样?”陈幼妹像发现宝藏:“跟眼睛看是不一样的颜色咧,姐你们瞧。”

      陈冬生也投来一个眼神,等许微澜望过去,他又低头开始劈柴,不再理会这边的喧闹。

      “相机会失真。”许微澜想她们可能不懂失真什么意思,换个词道:“……会改变颜色。”

      三姐妹面上似懂非懂。

      许微澜于是无言以对。

      明明通了电也连了网,虽然网速不大好,可既然连了为什么不再继续,半调子建设算什么……

      世界上还是太多陈阳这种拿钱不办事的人。

      陈幼妹趁她发愣的时间连续抓拍,拍完和姐姐们脑袋挨脑袋地一张一张看。

      她们研究捣鼓了半天才知道可以左右划,等划过头,屏幕赫然呈现出许微澜跟另一个女孩的合照,时间停在大前年,三年前。

      陈幼妹第一反应:赶紧划回去别被许微澜发现,第二反应:这是谁啊?

      照片上的另一位女孩是短发,她抓着手机对镜头俏皮地吐舌,而许微澜的表情万分茫然,明显是在干别的事情中途被临时喊起来。

      两人还挽胳膊,女孩的头偏向许微澜那边,俨然一副亲密无间的举措。

      陈幼妹刚澎湃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她很想问,可转念一想,许微澜应该不喜欢被打探隐私,她们还没有熟悉到那地步……

      纠结许久,陈幼妹把手机还给对方。

      “拍好了吗?”许微澜接过翻看,十几张里头没一张正经的,要么模糊不清,要么是她们三个笑扭曲的脸,要么干脆没人影,只有天花板。

      “……”
      就不该抱希望。

      “我来拍好了。”许微澜调转镜头,背后三双茫然的眼睛眨巴眨巴。

      陈幼妹默默注视她的举动,然后下定论——看吧,她拍照就不会这么亲密地摆头朝向谁!

      “3,2,1。”
      卡嚓。

      科技进步的好处在于能记下片刻,片刻组成永恒,数据不会泛黄融化,它永远崭新地停留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些人。

      紫苏水煮好,陈红梅招呼许微澜趁热喝。

      许微澜边喝边给温云苒发消息。

      许微澜:【照片.jpg】
      温云苒:【你交新女朋友了?】

      许微澜:【我应该是个慢热的人。】
      温云苒:【嗯,往好听的方向来说确实是慢热,不好听方向就是……】

      许微澜心里替她接:x萎。

      都快给说成人生tag了。

      温云苒:【所以到底谁?】
      许微澜:【村民。】

      温云苒:【符合乡下姑娘的形象,都好相处吗?】
      许微澜:【还行。】

      温云苒突然说:【那你开心吗?】

      想了想,许微澜回道:【开心啊。】

      至少比在南城要开心。

      温云苒过了很久才回复:

      【开心就对了,反正你们i人是e人的玩具。】
      【……】

      许微澜面无表情打下一句:【我没招了。】

      得到温云苒连串哈哈哈的表情包轰炸。

      外头暴雨将至。

      许微澜喝完紫苏水,雨正好砸落。

      她没拒绝陈红梅的吃饭邀请,跟姐妹仨一起坐着嗷嗷待哺。

      陈红梅说做烧鸡贴饼,早早切好土豆,胡萝卜,青椒,盆子里有清晨新杀的大公鸡,冲掉血痂,乳白的鸡肉颤嫩嫩交叠。

      这道菜做就要做得浓,酱汁必须多,且不能太水,水了相当于做汤,又不能太稠变成冻,那样就糊了边,容易挂嗓子眼儿。

      酱油是自家酿的,没那么齁,液体呈清透的深茶色,捞出酱缸有股豆豉的咸香。

      辣椒和蒜一起拍碎,再切姜丝、泡椒、小米辣、香菜备用,佐料不能先放,会喧宾夺主,把鸡的鲜味儿呛掉。

      但豆瓣酱跟花椒可以先下,炒出红油后直接放鸡肉,鸡头不能丢,留着增鲜增香。

      待上完色就倒开水,没过鸡肉,先放两勺盐和黄酒,撇掉血沫子再将姜片倒入。

      这么炖个二十分钟左右才放葱蒜泡椒,两勺酱油和黄豆酱。

      再盖盖儿大火焖五分钟,放土豆跟胡萝卜,鸡肉此刻已经变成褐黄色,挂着油和酱汁翻炒均匀,丢入两颗冰糖提鲜。

      乡下没有鸡精味精,黄豆酱倒一大堆,还分不同口味,捏一小块就能代替那些有的没的。

      胡萝卜和土豆半熟后,小米椒和青椒才加进去,青绿色与深红色搭配,放进穿搭或许诡异,但放进一个锅里只会是美味佳肴。

      做饼子的面粉盆早准备在锅边,一手扯起一个用力往锅边一贴,嫩黄的苞谷粉饼,翻面儿变成焦黄,吸收着锅中鸡肉的酱汁渐渐成型。

      最后再焖五分钟便能捞出锅,粘稠的汁液包裹每一块鸡肉。

      陈红梅挑拣掉头和屁股,随手撒把葱花香菜,喊大家摆桌子吃饭。

      米饭用稻草烧最好吃,上头顺便蒸了腊肠、腊肉、鸡蛋羹,红薯玉米等。

      自许微澜来,陈家的鸡蛋篓子就再没装满过。

      陈冬生以前三天两头能吃上一趟,今日一看,鸡蛋怕不是又给许微澜的,都搁她跟前了。

      “咋又有鸡蛋嘞,娘,您也太偏心了,俺都几天没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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