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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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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蔷薇爱的羁绊 第十一章：藤蔓缠绕的岁月
安安十六岁这年，蔷薇小屋的花架第三次翻新。老木匠带着徒弟来量尺寸时，看着满墙盘根错节的藤蔓直咂舌：“安老先生，这蔷薇怕有五十岁了吧？藤比碗口还粗，得用特制的钢架才能撑住。”
安七炫坐在藤椅上，手里摩挲着邱莹莹织的毛线护膝，笑眼弯弯：“比我家老婆子小两岁，当年她嫁过来时，这藤才手指粗呢。”
邱莹莹端着刚泡好的菊花茶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嗔怪道：“又说胡话，明明是你求婚时亲手栽的，非赖我头上。”她把茶杯递给老木匠，“师傅您别听他的，这花啊，跟我们家的日子一样，看着老，其实年年都在长新枝。”
安安蹲在花架下，用手机拍下藤蔓上新生的嫩芽，发了条朋友圈：“曾外公说，蔷薇的藤会记事儿，缠得越紧，日子越甜。”配图是张老照片——十年前，曾外公曾外婆在花架下相拥，她趴在曾外公肩头，手里攥着颗没吃完的草莓糖。
这些年，安悦薇的“蔷薇艺术计划”早已成了全国知名的公益品牌，她常年在外奔波，安安便成了蔷薇小屋的“常驻居民”。小姑娘继承了安家人的艺术基因，画得一手好画，弹得一手好琴，更难得的是，她像邱莹莹年轻时一样，骨子里藏着股韧劲。
这天下午，安安正在工作室整理曾外公的乐谱，忽然发现一本牛皮纸笔记本，封面写着“给悦薇的信”，日期是十年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翻开——里面没有乐谱，只有密密麻麻的字迹，是曾外公的笔迹：
“悦薇，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和你妈或许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别怪爸没早点说，有些话，总怕说出来吓着你们……”
安安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曾外公的心脏一直不太好，十年前曾住过一次院，却从没人跟她细说过。笔记本里的字迹有些颤抖，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那次住院，医生说我可能撑不过冬天。夜里睡不着，就想啊，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在巷口捡到那个摘我蔷薇的小姑娘。她陪我住过漏雨的小屋，吃过发霉的面包，却总说‘七炫，你的琴声比蜜甜’。我还没陪她看够五十年的花，还没听够她哼跑调的歌，怎么能先走呢？”
“后来我想通了，人这一辈子，就像蔷薇藤，看着缠缠绕绕，其实每一圈都记着日子。我和你妈缠了四十年，够本了，但还想再缠几年，看着安安长大，看着她像你一样，也找到愿意跟她缠一辈子的人……”
眼泪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安安忽然想起，每年冬天，曾外公总爱坐在窗边晒太阳，手里拿着放大镜看相册，一看就是一下午；曾外婆总在他身后缝补毛衣，嘴里念叨着“今年的藤又粗了些”，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原来那些平淡的日子里，藏着这么多她不知道的牵挂。
“安安？怎么哭了？”邱莹莹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进来，看到孙女红着眼眶，赶紧放下盘子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安安扑进曾外婆怀里，把笔记本递过去：“外婆，这是……”
邱莹莹接过笔记本，翻了几页，眼眶也红了。她轻轻拍着安安的背，声音有些哽咽：“这老头子，总爱偷偷写这些。其实啊，他住院那会儿，我也偷偷写了本日记，就藏在他的乐谱夹里。”
安安愣住了。邱莹莹笑着擦了擦眼泪：“人老了，就怕给孩子们添麻烦。但后来我想通了，一家人啊，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曾外公总说我像蔷薇花，看着娇，其实根扎得深——他不知道，他才是那根藤，牢牢地把这个家缠在一起。”
傍晚，安七炫散步回来，看到祖孙俩坐在花架下发呆，笑着走过去：“怎么了？谁惹我们安安不高兴了？”
安安扑过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羊毛衫里：“曾外公，你以后不许再写这种信了！我要你陪我看够一百年的花！”
安七炫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摸着安安的头，笑得像个孩子：“好，好，听我们安安的。不过一百年太长，先陪你看够二十年，怎么样？”
“不行，最少五十年！”
“三十年？”
“四十年！不能再少了！”
邱莹莹在一旁笑着摇头：“你俩啊，跟当年我和你外公一个样，总爱讨价还价。”她摘下一朵新开的蔷薇，别在安安发间，“你看这花，从不跟春天讨价还价，该开的时候就使劲开，多好。”
日子像蔷薇藤一样，不紧不慢地往前缠。安安考上了美术学院，开学前，她把工作室重新收拾了一遍，在墙上挂了幅自己画的画：蔷薇小屋的院子里，曾外公在弹琴，曾外婆在浇花，妈妈站在门口招手，她自己趴在画架上画画，阳光透过花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安悦薇特意赶回来送女儿，看着墙上的画，眼圈红了：“画得真好，像把咱们家的日子都装进去了。”
“妈妈，这叫《永不散场》。”安安骄傲地说，“老师说，可以拿去参加全国青年画展。”
邱莹莹端来刚蒸好的包子：“快尝尝，你爸特意让我做的荠菜馅，说你小时候最爱吃。”
安悦薇咬了一口包子，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厨房里总飘着荠菜香。她忽然握住母亲的手：“妈，这次画展结束，我想把工作室搬回来。”
邱莹莹愣了一下：“外面的工作怎么办？”
“让年轻人去闯吧，我也该回家守着你们了。”安悦薇看向窗外，曾外公正蹲在花架下，给新栽的蔷薇苗浇水，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我想看着曾外公曾外婆，每天都能在院子里晒太阳；想看着安安放假回家，一进门就喊‘我回来了’；想让这院子里，永远飘着荠菜包子的香。”
邱莹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别过头，假装看墙上的画：“傻孩子，早该回来了。”
全国青年画展上，安安的《永不散场》引起了轰动。评委说，这幅画里有“流动的时光”，能让人想起自己的家。画展结束后，安安把奖杯捧回蔷薇小屋，摆在曾外公的钢琴上，和那枚用蔷薇藤做的戒指并排放在一起。
“曾外公，你看，我们家的日子，也能得奖呢。”
安七炫戴上老花镜，凑近了看奖杯，又摸了摸那枚戒指，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比我当年得的所有奖都好。”
这天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安安弹着吉他，唱着曾外公教她的童谣；安悦薇给母亲捶背，听她讲年轻时的趣事；安七炫靠在藤椅上，手里摇着蒲扇，时不时跟着哼两句跑调的歌。
月光落在满墙的蔷薇上，藤蔓在墙上投下交错的影子，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一家人紧紧网在中间。安安忽然指着墙上的影子说：“你们看，曾外公的影子和曾外婆的影子缠在一起了！”
大家抬头望去，安七炫的影子歪歪扭扭，邱莹莹的影子轻轻靠着他，真的像两根缠绕的藤。邱莹莹笑着拍了安七炫一下：“都怪你，老往我这边挤。”
“不挤点，怎么能缠得紧呢？”安七炫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忘了？当年栽这藤的时候，园艺师傅就说，藤要缠得紧，花才开得旺。”
安悦薇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幕。照片里，月光朦胧，人影模糊，只有满墙的藤蔓清晰可见，像无数条银线，把过去、现在和未来，紧紧缝在了一起。
秋末的一天，安七炫忽然说想回老房子看看。那是他和邱莹莹最初住的地方，就在巷子尽头，如今已改成了社区图书馆，只有院角那棵梧桐树还在，枝繁叶茂，比当年粗了两倍。
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认出了他，笑着说：“安老先生，您来啦？上周还有人问起您呢，说您当年总在这棵树下弹吉他。”
安七炫走到梧桐树下，摸着粗糙的树皮，忽然说：“我给你们弹首歌吧。”
工作人员赶紧搬来一把椅子。安七炫坐下，从包里拿出那把用了几十年的吉他，调了调弦，弹起了那首《巷子里的风》。琴声不如当年清亮，却多了岁月的厚重，像老梧桐的叶子，沙沙作响。
邱莹莹站在一旁，看着丈夫的背影，忽然想起五十年前，也是在这里，这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抱着吉他对她说：“邱莹莹，我喜欢你。”那时的风也是这样，吹过梧桐叶，吹起她的裙角，吹得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
一曲终了，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仰着头问：“爷爷，您弹的是什么歌？真好听。”
“是写给我老婆子的歌。”安七炫笑着指了指邱莹莹，“她年轻时，比你还爱摘院子里的花。”
小姑娘咯咯地笑：“我也爱摘我家的月季！我爸爸说，等我长大了，就给我种满院子的花。”
“那你可要记住啊，”邱莹莹蹲下来，握住小姑娘的手，“能为你种满院子花的人，一定很爱你。”
回去的路上，安七炫的脚步有些沉。邱莹莹扶着他，轻声说：“累了吧？歇会儿。”
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安七炫忽然说：“老婆子，等明年春天，咱们把蔷薇藤剪点下来，种在这棵梧桐树下吧。”
“为什么？”
“让它也缠缠这棵树。”安七炫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你看啊，树和藤缠在一起，就不怕风吹雨打了。”
邱莹莹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第二年春天，安安带着美术学院的同学来蔷薇小屋写生。院子里的蔷薇开得正好，曾外公坐在花架下教小侄女认花，曾外婆在厨房忙碌，妈妈在工作室整理乐谱，阳光穿过花瓣，在地上洒下一片碎金。
有个同学好奇地问：“安安，你家的蔷薇怎么长得这么好？”
安安笑着指了指花架下的两位老人：“因为每一圈藤蔓里，都藏着他们的日子啊。”
她拿起画笔，在画纸上写下一行字：
“岁月会老，
藤蔓会枯，
但爱会像种子，
落在时光里，
年年春天，
都长出新的希望。”
画纸上，蔷薇小屋的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满墙的藤蔓缠绕着向上，一直伸向湛蓝的天空，像一条通往永恒的路。而路的尽头，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手牵着手，仿佛在说：
“别急，我们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