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昭雪【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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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家书，写尽无奈，一声兄长，听的人肝肠寸断。
凤凰台陷入死寂，百姓们抹着眼泪，那帝王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落泪。
谁言帝王家没有血脉亲情？
你唤我一生兄长，我便护你身前死后，长安喜乐。
大家都说，太子灵秀是为守成之君，没有杀伐果断的手段。可就是这么温柔美好的人，为盛云锦想好所有的退路，甚至宁愿自尽，也不让盛云锦背负杀兄的罪名。
眼睛又酸又涩，但文武百官俱在，百姓们目光殷切期盼，帝王不能失态。
帝王红着眼擦去眼上泪水，沙哑着嗓音道：“将书信呈上来。”
月西楼听话地将书信奉上。
盛云锦攥着那封书信，却没有打开的勇气，他害怕看见这些话，这些字，就会忍不住失去帝王威仪，便是伤心，也只能躲在没人瞧见的角落。
压了压心里的情绪，帝王这才道：“放开刘湾。”
侍卫听话的放开刘湾。
帝王：“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刘湾从刚才的兴奋激动，变得气愤不已。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是假的！盛云锦，这一切都是你骗人的，你是骗我的！你们别信他，他就是个暴君，一个灭绝人性的暴君！”
“不信咱们英明神武、慈悲为怀、心怀天下的陛下，难道信你这个卖官鬻爵、谋权篡位、无恶不作的狗畜生吗？”月西楼厉声呵斥，直言道，“那封密信是本王，不眠不休一天一夜，翻遍皇宫王府才找出来的，要是这封密信有假，苍天在上，就让我月西楼子孙断绝！”
盛云锦：“……”这誓言当真是恶毒极了。
安弘道：“……”倒也不必如此。
百姓们：“……”其实我们早就相信那封信是真的了。
月西楼朝着帝王作揖：“陛下，这狗畜生罪名罄竹难书，如今还要搬弄是非污蔑臣，罪加一等，臣请求立即处死刘湾！”
事情已成定局，大家也不再磨磨蹭蹭，纷纷上前。
安弘道：“陛下，老夫请求判处刘湾极刑，否则难以平民愤！”
苏栖凰：“臣请求杀刘湾，处极刑，平民愤！”
百姓们见此，纷纷在门口跪下，大喊道：“求陛下杀刘湾，处极刑，平民愤——”
那呼声越来越高，像是滔天巨浪，顷刻间就淹没刘家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
帝王手中惊堂木砸下，冰冷的声音响起：“罪臣刘湾，犯下滔天大罪，如今证据确凿，判凌迟之刑。传朕命令，即刻行刑！”
“陛下圣明！”
苏栖凰上前来，大声说道：“来人，拖下去，绑到凤凰台前的刑架上！”
刘湾胸口剧烈地挣扎着，余光瞥见跪在最前面的月西楼，大吼道：“月西楼，你就是一条狗！”
反正他就要死了，他不能让盛云锦和月西楼好过。
月西楼眸光微动，漠然地看着他。
刘湾被拖着走，一边嘶吼道：“月西楼！你天天对着盛云锦摇尾乞怜，你以为除掉我之后，下一个人会是谁？！你享北辰王的爵位，你母亲又是北疆统帅，你月家功高震主，杀了我之后，下一个杀得就是你！”
“你就是个蠢货！今日你帮着盛云锦杀我，来日盛云锦就得和别人一起杀你，我就看看你会落得什么下场，月西楼，你必死无疑！”
“终有一日，你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盛云锦微微眯起眼睛。
这回用不着盛云锦让人动手，围在凤凰台边上的百姓听此，各个义愤填膺。
“你这个狗畜生，都快死了，竟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诬陷陛下！”
“陛下乃是当世明君，北辰王对陛下，对大盛忠心耿耿，乃是千古一对君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竟然还敢挑拨离间……”
“我看待会凌迟，还是先割舌头吧，他爷的这说话太难听了，满口喷粪！”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王八蛋，越活越恶毒，趁早杀了吧！”
随着刘湾被拖去凤凰台前的广场上，百姓们也随之涌过去，没过多久，盛云锦也招招手，让文武百官也跟着过去观刑。
很快凤凰台的大殿，就只剩下盛云锦和月西楼，以及一众宫女太监。
帝王慢慢从主位上走下来，月西楼就低着头，在一边跪着。
盛云锦的手里还拿着那封密信，他问：“从哪里找到的？”
月西楼解释道：“臣觉得这封信既然是给陛下的，那必然是放在陛下日日能瞧见的地方，否则若是连殿下都找不到，这封信也没什么用。
所以臣就在想，陛下最喜欢的是什么。思来想去，好像是臣送您的绿绮琴……就试着找了找，绿绮琴下面有出暗格，就藏着这封密信……”
盛云锦有许多琴，都是花费不少工夫寻来的，但他最喜欢的还是绿绮，将这琴放在眼前，日日弹着。
他的兄长就把信藏在那里，以为盛云锦很快就能发现，却没想到——
三年前，先太子兵败自尽，他和月西楼于长生殿的亭子前针锋相对，盛云锦就下定决心，将代表和月西楼情分的琴一起舍弃。
于是送月西楼离宫时，断了弦的绿绮，也被一起送走，以至于这封书信，时隔三年，才被月西楼找到，回到他的手中。
当真是阴差阳错啊。
见盛云锦不吭声，月西楼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阿锦，当年我并非不信你，是刘湾威胁我，倘若我不那样说，他就要杀了你，我是信你的……”
“嘘——”盛云锦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却没看月西楼，也没将月西楼的话听进去，他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外面，缓缓地往外走去。
“陛下……？”
只见盛云锦走到大殿门口，他站在飞檐之下，昏暗阴霾的天空，乌云退散，雾霾散去，天光大亮。
“天亮了。”帝王捧着光，喃喃自语道。
终于亮了。
阳光照在身上是暖的，不再是冰冷的，天空也不是阴霾潮湿的，晴空万里无云，噩梦也会散去，不会再成为困住盛云锦的梦魇。
三年了，盛云锦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起来。
压在心口的千斤巨石散开，堵在心口的气，也终于散去，满是疲倦憔悴的面容，变得煜煜生辉。
月西楼不再说话，选择安静地看着帝王。
赤红的龙袍被吹起，上面流光溢彩的纹路闪闪发光，精致白皙的面容沐浴在眼光里，桃花眼闪烁着清透温和的光，眼尾的红痣是最浓密重彩的一笔，灼热滚烫，像是画中神仙活了一般。
长生殿的小殿下从未死去，灵王殿下也不曾远去。
盛云锦是破茧的蝴蝶，是直冲天际的雄鹰，是大盛的皇帝陛下。
……
刘湾一案，尘埃落定，可那找出先太子绝笔密信的月西楼，却失了宠。
御书房内，安弘道和帝王商讨着接下来的事情。
“如今刘家已倒，朝堂空出来大半，朕有意开恩科，擢选人才。”
安弘道面色忡忡，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点头：“臣觉得可以。”
盛云锦眉眼含笑：“老师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朕说，如今御书房只你我师徒二人，老师不妨直说。”
安弘道这才道：“臣于南疆时，曾上赶着去收徒弟，臣有意举荐他做官……”
“哦？”要知道安弘道眼高于顶，从来不徇私，能让他上赶着收为徒弟的可不多，还亲自开口，为他求官，由此可见是个不一般的人物，“既然如此，那朕定然要亲眼看看。”
安弘道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他是个倔脾气，志不在此。”
盛云锦：“这天下还有人不想做官？倒也是稀奇。”
安弘道：“他啊，说是看不惯官场上的腌臜事，若是让他弯腰事权贵，还不如做个市井散人。”
盛云锦：“像是敷衍之词。”
“罢了，他要是来做官了，头疼的还是臣。还是让他待在云州吧。”
安弘道都这样说了，盛云锦也只是笑笑。
两个人又谈了一会正事，大多是都是官员的升迁，等说到温逐风时，安弘道有些苦恼。
“温逐风此人，不好安顿。”
温逐风功劳卓著，这些年来忍辱负重。可他既然要取得刘湾的信任，就得为刘湾杀人，手上更是沾了不少无辜的鲜血，不宜大肆封赏。
盛云锦：“朕要给他升官，但不是做京官，等百姓忘记他曾是谁的人，等他做出一番功绩，再召回京都也不迟。”
安弘道大喜：“陛下圣明！”
说到这里，盛云锦的身体已经不太受得了，眼前发黑，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的，安弘道看出来盛云锦不在状态，于是起身告退。
安弘道离开后，盛云锦也起驾回紫宸殿，路上碰见了刘婉莹。
她已脱下华丽的绫罗绸缎，摘下满头的珠翠首饰，穿上了那件当初、她进宫时的、灰扑扑的衣服，头上只簪着那根玉姨娘的木簪子。
辇车停下，他们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说话。
“本来打算去拜见陛下，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民女见过陛下。”
盛云锦面色温和：“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多礼。”顿了顿又道，“你是来向我辞行的？”
刘婉莹点头：“对，我打算出宫，带着我母亲，继续回城北杀鱼！比起当贵妃，我还是喜欢卖鱼。”
这个姑娘，拿的起，放得下，见过天家富贵，却从未迷失，她永远都是自己。
“你是大功臣，就不想要赏赐了？”盛云锦调侃道。
刘婉莹认真思考了一下：“但我好像没什么想要的，荣华富贵我体验过了，太没意思，也太危险了，我不喜欢。”
“若不是荣华富贵，是别的呢？”盛云锦道。
刘婉莹疑惑：“别的？”
盛云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笑盈盈道：“我近来与端阳大长公主商议，打算办女学。”
刘婉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有些激动道：“陛下是说，以后女子也能上私塾读书了？”
“是。”盛云锦莞尔，“我打算先在京都城试行，等时机成熟，就普及整个大盛，如果顺利的话，女子科考也会实行起来。”
刘婉莹激动的面色通红，说话都结巴了：“可……可是我能做什么？”
盛云锦：“你能做的可多了，等马上京都城的女子私塾落定，端阳大长公主就得走遍九州，将此事落实，倒时京都城的私塾，就得你来看顾。”
既是女子私塾，自然得找女子来带头，效果才能最好。
刘婉莹局促不安道：“可……可我可以吗？”
“当然。”盛云锦肯定道，“婉莹，你就是个厉害的姑娘，搬倒刘家，你也是功臣。也不必担忧自己胜任不了，没有人天生就该会什么，你有时间，可以跟在端阳长公主身后慢慢学习。”
“谢谢陛下。”刘婉莹激动的泪水都快下来了，“我从没想到，女子还有除嫁人这一条路。”
盛云锦笑道：”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人给你们做好榜样了。”
刘婉莹疑惑。
盛云锦娓娓道来：“镇守北疆的孟元帅是女子，当年打得诸侯王不吭气的端阳大长公主是女子，如今的禁军统领也是女子，昔日为先帝出谋划策，谋定天下的贤允皇后也是女子。男人能做的，你们也能做，甚至能比我们做的更好。天下不该只是男子的，也该有女子的一半。”
刘婉莹神色激动，内心澎湃：“陛下，我都明白了！我要留下来，我也要成就一番事业！”
盛云锦刚想点头，脑袋却猛地一沉，整个人往前扑去。
“陛下！”
还好面前是桌子，盛云锦用手臂撑了一下，这才没倒下去，只是呆呆地看着桌子，忽然不说话了。
刘婉莹吓了一跳，连忙询问：”陛下，您怎么了？”
抓着桌子的手泛起惨白，脸上的笑容褪去，帝王身体颤抖，带着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他抬起头，费劲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极力看清楚什么。
刘婉莹不敢说话了。
帝王的眼眸失去光芒，像是蒙上一层雾霾。
她脑袋空白，下意识地伸出手，在盛云锦的眼前晃了晃。
“陛下，你的眼睛……”
不等盛云锦回答，五福就听见动静，连忙带着人过来，刘婉莹下意识想要让五福去找太医，为盛云锦看眼。
盛云锦：“朕没事，五福，你们都退下。”
五福一愣，却见帝王在闭目养神，面色虽然苍白，但气势不减。
刘婉莹蹲在盛云锦面前，小心翼翼地唤道：“陛下？”
“婉莹，别告诉他们，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
刘婉莹都快急哭了：“可是……可是……”
盛云锦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好姑娘，别害怕，先扶着我回宫好吗？就像那时，我扶着你一样。”
“若是实在害怕，就抓着我的袖子。”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昭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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