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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长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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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楼心里一疼,将他抱在怀里:“因为天还没亮,等马上天亮,就能看见了。”
盛云锦没有清醒过来,最后的意识随着这句话陷入漆黑的梦境之中。
月西楼就抱着他,没过多久,两个人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昨天晚上月西楼一夜没睡,所以睡得格外昏沉,盛云锦大概是因为明厌星月他们回来,睡得也死。
等明厌和星月弄好药,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他们想着盛云锦该无聊了,就过来陪陪他。谁知推门进来,就看见躺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一脸的复杂,只得又关门出去。
师兄弟两个坐在台阶上说话。
星月皱眉:“不是,他怎么睡到龙床上去了,他们是正经君臣关系吗?”
早在药庐就发现他们不太对劲的明厌,默默地移开脑袋,淡淡道:“很清白的不正经君臣关系,你看不出来?”
很清白的……不正经君臣关系?
这是什么鬼?
合着就是不正经呗。
星月起身,一脸激动道:“不行,我得把他们两个分开。”
明厌却抓着星月,道:“若是锦儿不愿意,你以为月西楼能待在这里?”
星月心口堵着气,咬牙切齿道:“可是我生气。”
明厌:“你生气有什么用?重要的是锦儿是什么想法,又是什么心意,他又想怎么做。”
“星月,这是锦儿的事。而他是帝王,不是寻常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小少爷,他有自己的思量。作为他的师兄,我们该相信他,他会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感情这种东西,旁人看是没有用的,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得当事人亲自去尝,去体会。
何况盛云锦帝王至尊,月西楼藩王之荣,两个人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他们谈爱恨情仇,还真不一定有人能插上手。
“哟,怎么在这里坐着?”那穿着一身劲装的飒爽女子,漫步而来,瞧见哀声长叹的两个人,不由得戏谑道,“这天底下还有能难得住两位神医的病?”
盛云锦的病瞒着苏栖凰、安弘道他们,不是不信任,而是害怕他们担心。
星月明厌起身,作揖:“原来是端阳殿下。”
“是陛下的病出问题了?”苏栖凰紧张起来。
星月:“不是病的事,是其他事情。”
苏栖凰:“嗯?”
星月和明厌对视一眼,错开话题道:“陛下在休息,端阳殿下若是求见陛下,不如在偏殿等一等。”
苏栖凰摆了摆手:“这没事,我有陛下的金口玉言,若是有关于女子学堂,女子科考的急事,可无需通报,直接面圣。”
说着,苏栖凰推门进去了。
然后,就看见了抵足而眠的帝王和月西楼。
“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苏栖凰怎么记得,前段时间还针锋对麦芒,如今已经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苏栖凰的动静不小,盛云锦被惊醒,下意识从枕头底下,抽出防身的匕首。
冰冷的寒光倒映着盛云锦一双无神灰白的双眸,苏栖凰脸上笑意散去,心头巨震,快步走到盛云锦跟前。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盛云锦动作一顿,抬脚将月西楼踹下床,慢吞吞地开始收剑。
月西楼被踹的发懵,狼狈地从床底下爬起来,看了看心虚的盛云锦,又看了看目光灼灼的苏栖凰。
“长公主,你怎么来了?”月西楼笑盈盈挡在盛云锦面前,遮住苏栖凰的视线。
苏栖凰:“陛下,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盛云锦避重就轻道:“一些小问题,过几天就好了,阿姐不必担忧。”
她说这段时间,紫宸殿怎么怪怪的。
如果帝王病重,按理说整个太医院都该侯着,随时接受帝王传召,可是没有。若是说帝王没生病,何至于让禁军将紫宸殿围个水泄不通?
原来是瞧不见了。
苏栖凰:“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云锦只好挑着捡着,把事情说了。
即使盛云锦已经挑好的说,可苏栖凰不是傻子,从这寥寥几句中,她看见了盛云锦惊心动魄的过往。
苏栖凰嘴里发苦:“瞧不见了,为什么不和阿姐说?”
盛云锦道:“不是大事。”
苏栖凰气的咬牙切齿,只觉得太便宜了刘家人:“那什么是大事?倘若……倘若早知道这样,我绝对不会听你的话,去南疆养精蓄锐。我直接带兵杀穿这京都城,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盛云锦:“这是气话,而且很快就好了,别太担心。”
苏栖凰:“除了失去视觉,还有其他症状吗?”
盛云锦又不吭声了。
月西楼却忽然想起那日,那杯苦到发涩的雨前龙井。
明明盛云锦最怕苦,便是喝茶也不该冲如此苦涩的茶水,可盛云锦却像是喝不出来味道一样,当时月西楼就觉得怪怪的,如今想来,并非这么一回事。
“陛下,你还没了味觉,对吗?”月西楼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问。
见被发现了,盛云锦点头:“嗯。”
月西楼脸色苍白。
他早该发现的,明明盛云锦喜欢吃糕点,可自从那以后,再也没吃过酥饼蜜饯,就是吃饭也食之无味,也不挑食了,随便应付几口就好。
自己的眼睛长着干什么用的?
怎么就和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呢!
苏栖凰:“……如果治不好,会怎么样?”
盛云锦:“五感尽失,根骨断裂,癫疯而亡。”
苏栖凰心口一疼,急得不行:“还缺什么药,我给你找来。”
盛云锦安抚道:“药都齐了,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一个月的时间,我身体里的毒素就可以全部清除,身体就能与常人无异。”
“当真?”
“当真。”
苏栖凰松了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盛云锦:“阿姐今日匆忙而来,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外面,苏栖凰脑袋就疼的厉害,她直言道:“如今刘家一党被清理干净,朝堂空出大半,照太傅的意思是,开恩科,只是女子学堂虽然提上日程,但我却没想好,是否这次也让女子一起参加科考。”
毕竟情况在这里摆着,女子被礼仪束缚在闺阁之中,读书的机会很少,若是贸然让他们和男子一起参加科举,优势很小。
最主要是她们若是落榜,定然会打击女子的积极性,这对女子学堂不利。
盛云锦:“考。但需要分开考,放榜时,也要分开放榜,状元探花榜眼也都男女各一位。”
苏栖凰想了一下,笑着说:“女状元和男状元郎,一起出了两位状元郎,倒也是稀奇,怕是要载入史册。”
盛云锦温声:“这是好事。”
“我这就去办。”顿了顿,苏栖凰笑着说,“等陛下病好了,就可以亲自上殿选状元了。”
盛云锦笑意盈盈:“嗯。”
苏栖凰凑上前,将穗子塞到盛云锦手中,说:”新打的穗子,挂你琴上,是你喜欢的雪色。”
盛云锦一愣:“谢谢阿姐。”
苏栖凰虽然作为公主,但是性子野,时常出门游历,每次回来时,都会给盛云锦带一些漂亮精致的小玩意。
而盛云锦喜欢弹琴,所以苏栖凰最爱送的就是琴穗。
刘湾一事,苏栖凰和盛桉匆匆忙忙进宫,也没来得及给盛云锦带东西,如今也是补上了。
“这几日,晏儿一直吵着见你,我都以你生病堵回去了。如今你也不需要瞒着我们,马上我差人将他给你送来。”苏栖凰笑着说,“他和你一样好养活,别担心养不好,身边多个人,也能陪陪你。”
盛云锦心里也挂念这个孩子,于是点头同意:“好。”
苏栖凰还有事务繁忙,就打算告辞了,临到头看见月西楼目光灼灼地盯着盛云锦,又是端茶倒水的,又是关心则乱的,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你还挺殷勤的。”苏栖凰评价了一句。
月西楼端茶的水一顿:“陛下圣体关乎社稷,为人臣子,自当该尽心竭力。”
“有觉悟!”苏栖凰颔首,“好好干,哪一天讨得陛下欢心,说不定就放你回家了。”
刘湾已死,北辰王却还滞留京中,被禁足于王府,不少人暗自猜测,月西楼八成是得罪了帝王。
没想到月西楼脸色愈发苍白,强颜欢笑道:“端阳殿下莫要调侃我了,如今陛下身体有恙,我如何也不能回去。”
苏栖凰更惊讶了:“这么上道?都不像你了。”
毕竟三年前的月西楼作天作地,是京都城的一霸王。
三年后回到京都,更是屡次欺君犯上,狂妄至极。
苏栖凰虽远在南疆,但京都城的消息,可从未错过。
月西楼眉头狠狠跳了跳:“……殿下不是还要去处理科考的事情吗?再这样耽误下去,宫门就要落锁了。”
苏栖凰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不过月西楼的去留,的确是个难题。
如今北疆,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孟元帅,正正好。可偏偏出了一个狼子野心的月西楼。
倘若孟长歌在世,尚且好说,可迟早有一日,月西楼会接过孟长歌的担子,成为真正的北疆之主,到时若是月西楼有反心,京都城危险。
这才是盛云锦将月西楼困在京都城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大力推行女子科考,一来是为了擢选能人异士,不再芥蒂男女之别,让女子处境能好一些。
再就是月西楼有个妹妹,唤做月回时,今年十五岁,自幼被孟长歌养在身边,其武功胆识不输月西楼,假以时日,必定成为一代名将,最主要是——她有一颗和她母亲一样的报国忠君之心,她完全可以顶替孟长歌守卫北疆。
只要女子科考推行下去,月回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北疆少帅。
届时,北辰王这个爵位就可以废除。
至于怎么废除,他得想个好办法,才能不落人口舌。
月西楼:“陛下也想赶我走吗?”
盛云锦轻笑,坦然:“在想如何削藩。”
月西楼一震:“陛下?”
盛云锦闭着眼睛,面容恬静,声音温柔中藏着剑拔弩张的寒意,他道:“朕打算废了你的爵位,将你贬为庶民,北辰王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