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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始乱终弃 ...

  •   徐颂扬第二天去诊所挂水的时候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医生给他量了□□温,不高不低刚刚好,“除了乏力还有别的症状吗?”

      徐颂扬闭眼感受了一下:“头疼。”

      “寒流入体,去输液室等着吧。”

      护士阿姨照例端着满瓶子药水的小白瓷托盘,托盘里照例有一小瓶深黄褐色的口服液。

      “阿姨,这是什么药啊,我喝了之后嘴巴不疼了。”徐颂扬喝完药咬着吸管解闷。

      “秘方,我们医生自个儿熬的。”

      “怪不得这么苦。”

      “苦啊?”阿姨从兜里摸出块奶糖,“过过嘴。”

      “谢谢阿姨。”徐颂扬用牙咬开包装纸,看着锡纸里又白又圆的奶糖,徐颂扬陷入那天早晨咖啡店门前的偶遇。

      他还对卫宪雩许诺,以后每天给他带早餐,督促他一日三餐正常吃的。

      他食言了。

      徐颂扬一脸做错事地样子问阿姨:

      “阿姨,我最近认识一个人,他特别瘦,瘦得浑身只剩下骨头了,有什么法子补回来吗?”

      徐颂扬又把记载吃播技巧的笔记本重新放回书桌上,翻开全新一页,记下白天在阿姨那里听到的滋补汤配方以及做法。

      笔尖“唰唰”地摩擦光滑的纸面,停顿规律的声音勾起了他的回忆,他几乎不能回忆那段没有卫宪雩的日子。

      一个人,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成为他人生的主体部分,然而徐颂扬思虑不明白,他究竟该把卫宪雩放在什么位置,或是卫宪雩该是他生命中的哪个重要位置。

      徐颂扬停下笔,托腮远眺江景。

      他写下这一碗碗的滋补汤配方,他和卫宪雩还会再见吗?

      第三天徐颂扬头痛的症状加剧,然而体温量了两次还是雷打不动的三十六度七,医生得对症下药,劝他去大医院查查,徐颂扬一点力气也没有,让医生给他按感冒下药。

      挂了水回家不见好,徐颂扬把空调打开,裹着羽绒服躺着被窝里,半天依旧不见热。

      在空调呼呼的运作声中,徐颂扬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天明,是寒冷把他逼醒了。

      这是第四天。

      他摸了摸额头,是有明显的发烫。脚步虚浮,头脑沉重,完全符合发烧的条件。

      徐颂扬强撑着洗脸刷牙,蹲下身穿鞋的时候眼前乌黑,靠着鞋柜缓解半晌才站起来,下楼去诊所输液。

      看到诊所关门的消息时徐颂扬已经不清醒,分辨不出“今日不见病”这五个字意味着什么,双腿带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不清楚走了多久。走到红绿灯路口跟随人流前行、停步;走过包子铺,脑颅中爆炸式的热度战胜饥饿,不得不继续前进。

      徐颂扬闻到了中药苦涩的味道,他来到了药店。

      “医生,给我拿一盒感冒药。”

      医生转身从货架上取了感冒灵,装进袋子里:“现在感冒的人是多……哎?小伙子,你要啥?”

      卫宪雩拉下一小截口罩透气,习惯性地和说话的人统一动作,就看见倚在药柜上神志不清的徐颂扬。

      卫宪雩先医生一步反应过来,手指擦着医生递过来的塑料袋扶住徐颂扬坠下的手臂。徐颂扬一寻到温暖的处所,就忘了一路的坚持,迷糊地倒在散发熟悉香味的怀里,允许偶尔软弱。

      “徐颂扬?”卫宪雩拍了拍他的脸,额上的高温使他不自觉深皱了眉头,对医生说:“医生,他怕是发烧了,你这有退烧药吗?”

      医生从台面上盛满水的塑料杯抽出一根体温计:“先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量下体温。”

      卫宪雩把昏沉的徐颂扬扶到椅子上,徐颂扬一米九的大个、一百七的体重压在他身上委实不好受,卫宪雩咬紧牙关,着重意识到徐颂扬拥有怎样惊人的力量。

      他虽然瘦,但好歹也是一米八的男子,徐颂扬能毫不费力地单手抱他上楼,而他现在架着他走一小截路都出了一脑门汗。

      “我上辈子欠你。”

      卫宪雩生出把他扔椅子上的念头,念在他是病人,只一边抱怨一边拉开他的棉袄把胳膊抽出来。扒开毛衣把刚从水里拿出来的体温计插进他胳肢窝,熟睡时隐私部位被塞入冰冷的异物,徐颂扬难受得“哼”了一声。

      等体温计的凉劲过去、徐颂扬山壑状的眉心舒展,卫宪雩才抱着他的上半身帮他夹紧胳膊。

      “真是欠你的。”

      他正对徐颂扬睡着的侧脸,鼻息泄愤,故意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卫宪雩时不时会作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来,他本人做而不知,恰巧徐颂扬的脑子反应不过来,便很好地掩饰这一点。

      只要卫宪雩一歪头,他的鼻子就会碰到徐颂扬发热柔软的脸颊。心弦崩断,是最有保障也最安全的后果。

      徐颂扬的脸被烧得红扑扑的,抱起来比空调好用。嘴唇却很苍白,身体在细微地战栗,倘若不抱着他,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卫宪雩盯着他粗黑的睫毛根发呆,他碰到了徐颂扬脆弱的一面,所以决心不和病人一般见识了。

      医生出声提醒:“五分钟到了啊。”不忘调侃,“你这量体温的方式真特殊,我从医多年,第一次见。”

      卫宪雩这回儿把手在徐颂扬的脸上捂热了才伸进衣服里把体温计取出来,转动尾端查看水银位置,脸色发黑:“四十度。”

      “哎呦!怎么没给这孩子烧废!”医生让徒弟到前面去看店,和卫宪雩一起把徐颂扬抬休息室去物理降温。

      “你看着他,把他衣服什么的全都脱了,我待会给他扎一针。”

      卫宪雩照医生说的做,把徐颂扬平稳放躺在小床上,棉袄毛衣脱个干净,只留贴身穿的秋衣裤,忍不住腹诽:“四月份了还舍不得脱秋衣秋裤,这么保暖也能生病,人才。”

      医生不一会儿端着医用托盘走来,用镊子夹起一团棉花浸满酒精涂抹在徐颂扬的太阳穴和其他几个重要穴位上,对卫宪雩道:“小伙子,真是麻烦你了,现在麻烦你帮他翻个身,我先给他打个针再输液。”

      “翻身?”

      “对,翻身,手背先搁着,我要扎屁股。”

      一听打屁股,卫宪雩三下五除二把徐颂扬翻好,跟厨师掂锅似得顺手拈来。

      “医生,你先等会儿,我拍个视频?”

      “干嘛?学习啊?”

      “用处大着呢。”卫宪雩按下录制键,“请开始。”

      ……

      “得,扎好了。”医生站起来,看向坐在徐颂扬旁边给他整理衣领的卫宪雩,“咦”了一声:“小兄弟,你不是来买感冒药的吗?怎么还不走?”

      卫宪雩的手停在徐颂扬的脖子上,顺便用他脖子暖手,“他是我……”及时止损,“我认识他,在这等水挂完我就走,让他欠我个人情好请我吃饭啊。”

      医生笑呵呵出去了。

      狭小的输液室只剩下他和徐颂扬。

      空气中满是徐颂扬急促的呼吸声和独特的萱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不是市面上普通的萱衣草洗衣液,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艾香。

      卫宪雩仰着脑袋,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敢去看他。光是徐颂扬的味道就足够扰乱他的神思。

      这么可怜的模样,居然被他给撞见了。

      卫宪雩扭头向窗外寻找徐颂扬的车,与其是找徐颂扬的车,不如说他是在找车牌号是527的奔驰,他对徐颂扬的了解有一半来自于他自己。

      “我是在想,我们俩要不要去算命。”

      “算命干嘛?”

      “你不觉得我们俩太有缘分了吗?”

      卫宪雩冷笑一声。

      世界上的爱、恨、情、仇不都是因为缘分而起的吗?最后又落得怎样悲惨的下场。

      肩头一重,卫宪雩这次没有受惊转头去确认情况,这间房里只有他和卫宪雩,难道还有第三个人吗?

      他不信缘分就和不信世上有鬼神是一样的。

      人是鬼也是神。

      “唔……”

      好温暖。

      徐颂扬想要抱住卫宪雩,可一只手沉得抬不起来,他梦里惊觉是被鬼压床,胸口沉着一块长了一双手的大石头,扼住他的脖颈使他发不出任何声响。

      可哪怕不睁眼、不询问,潜意识也认得卫宪雩。

      能让他毫无防备在一起的,只有卫宪雩了。

      “别动。”卫宪雩轻斥,“你想鼓针吗?我可没时间陪你。”

      “嗯……”徐颂扬转动脖颈,高挺的鼻梁狠蹭卫宪雩的锁骨,声音却是软乎乎的乞求:“别走。”

      “看情况吧。”卫宪雩搓了搓发丝。

      徐颂扬以为他要走,蛰伏输液针的那只手猛然箍住卫宪雩的腰,又蛮横又不顾自己的安危。

      “我不走,你放开,回血了!”

      徐颂扬皱着眉依旧停留在卫宪雩的怀里。

      “我不走。”卫宪雩放软了声调,他在徐颂扬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试图伪装成梦中的母亲,“我不走。”

      徐颂扬缓缓松开了手,卫宪雩干脆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免得他乱动。

      妈的,睡着了也不让人省心。

      药水滴完的时候医生过来又给他量了一次温,“行了,有点低烧,但总算降下去了。”

      “那他怎么还不醒?”卫宪雩握着徐颂扬的那只手被其反箍。

      医生呵呵笑:“梦里有好东西难道你愿意醒过来吗?”

      可是,和徐颂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和梦没什么不同。

      他不是也醒了?

      卫宪雩头疼欲裂,夹着徐颂扬的胳膊往外走,“医生,我先送他回去。”

      医生绕过药柜把塑料袋套进卫宪雩的手腕上,“记得晚上再给他量遍体温。”

      “我把他送回家就不管他了。”

      医生道:“医者仁心啊。”

      卫宪雩表情难辨:“那我副业还挺多。”

      徐颂扬睡死过去,卫宪雩也不知道他家住哪儿,就把他塞进自己车里带回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个麻烦精带回去,可……总不能放任他睡在大街上吧。

      其实他明白,把徐颂扬扔在药店是最体面的方法,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把徐颂扬带回家了。

      至于他醒来后会发生什么,卫宪雩根本来不及想也想象不了。

      卫宪雩找保安借来了小推车,把他推进电梯的时候有位阿姨一直在偷拍他,他对阿姨解释:“阿姨,我不是拐卖人口也不是专门挖人心脏的江湖骗子。”

      卫宪雩实在没有力气再把徐颂扬抬上床,就在客厅的地上铺床垫被子,把徐颂扬从推车上拖下来扔垫子上,下楼去还推车。

      再上来的时候徐颂扬抱着他抓娃娃抓来的抱枕睡得正香,卫宪雩站在门口,突然松了一口气,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长时间不运动,陡然快跑真不行。

      卫宪雩换上棉鞋,像猫踩着脚下的软垫不发出一点声音,唯恐吵醒他。卫宪雩剔除徐颂扬的棉袄毛衣和鞋子,用被子把他盖得严实。

      卫宪雩坐在垫子上,摸了摸徐颂扬怀里的抱枕。

      “徐颂扬,怎么办呢,我也开始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真的欠你什么?”

      “钱债、情债……不能是父子债吧?”他在自己的家里对一个男人自言自语,还挺快乐。

      “那我也太惨了,上辈子要顾你小,这辈子还要照顾你。”

      徐颂扬往被褥里埋。

      卫宪雩怕他不透气,拉开被角透风:“你清醒的时候老是给我添麻烦,睡着的时候也没放过我,你让我心烦意乱这也算麻烦吧。咱们俩的缘分可能不是正缘,邪门的缘分我倒是相信。”

      卫宪雩又去给他热了一杯牛奶放在地上。

      “有缘分有什么用呢,再相爱的人也会有缘尽的那天。与其分道扬镳、死生不见,那不如从没开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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