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
-
我們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會場，今天是全國英文演講比賽的決賽日。沈小月抽到倒數第三個出場，我則是比較前面。
他慢悠悠地走過來，穿著筆挺的學院風黑色西裝，淺白色的襯衣領帶打得很工整，黑皮鞋擦得亮到發光。整個人就像剛從哪部韓劇試鏡現場走出來，冷著一張臉，眼神銳利，氣場全開。
我看傻了，腦子裡竟然冒出一句話：
好帥啊。
然後我立刻用力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清醒。
不對，林可可。他是 Gay。他是 Gay。他！是！Gay！
你再犯蠢一次，他可能就會毫不留情地提醒你——用那種看破紅塵、語重心長的語氣說：“已經說過了！”
但他看到我時還是笑了，眼裡那閃過的笑意，像偷偷灑在冷空氣裡的糖霜，一閃即逝。
“你把頭髮綁成馬尾比較有精神。”他邊說邊上下打量我一眼，還補了一句：“襯衫塞進百褶裙裡吧，腿長要好好表現一下。”
……我沉默三秒。
我嘴巴張了張，沒說出話來，心裡小小地崩潰了一下。不是因為他說我腿長（我當然知道），而是——我明明花了一個小時搭配衣服、燙劉海、試穿三雙襪子，結果還是讓他兩句話就打回原形。更要命的是，我竟然還會乖乖聽他的建議。
“Gay真的比較懂審美，是吧……”我小聲自言自語。
“妳說什麼？”他挑眉。
“沒、沒事，我去化妝室整理一下造型！”我立刻轉身，逃也似地鑽進會場旁的洗手間。
十分鐘後，我重新出現在他面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襯衫整齊地紮進裙子裡，腳踝露出剛剛調整好的白襪邊。他點了點頭，語氣輕鬆卻也真誠：“不錯，現在看起來像即將拿第一名的樣子。”
我撇撇嘴：“你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學校輔導老師在鼓勵迷惘少女？”
“那我就再加一句。”他湊過來，語氣低了幾度，“加油，林可可。”
我的心臟突然不太爭氣地抖了一下，連耳朵都燙了起來。
他真的有時候會讓人忘記他是Gay，好不好。
我們進了會場，各自坐在選手席。主持人拿著麥克風照著流程唸稿，第一位選手走上講台的時候，我悄悄往後看了他一眼。他正低頭看著自己的筆記，表情非常認真，一點也不像平常那個會嘲笑我「舌頭打結了還想當冠軍」的傢伙。
我有點分心，差點沒聽到前面叫我名字。
深吸一口氣，我走上講台，感覺那幾步像走紅毯一樣長。燈光打在我臉上，底下黑壓壓一片，觀眾、評審、老師……每一張臉我都不敢細看。
「My Favorite Type of······」我張嘴的那一刻，心裡那點緊張奇蹟似地散去。
這是我擅長的舞台，熟悉得像回家一樣。
我的演講題目是《The Bravery of Being Ordinary》，講的是每個人在生活中不被看見的小小勇氣。語調、節奏、情緒我抓得剛剛好，就像平常練習時一樣順。講完最後一句話，我頓了一秒才鞠躬下台，掌聲在我耳邊爆開。
我走回座位，腦袋還有點發燙。坐下時偷偷瞥了沈小月一眼，他居然對我比了個小小的讚，嘴角還微微上揚。
我的心情像喝了一杯很濃的美式咖啡，有點苦、有點甜，但主要是燙口。
後面幾位選手的表現我聽得心不在焉，一直到沈小月的名字被唸出來，我才猛地清醒。
他慢慢走上講台，手裡只拿著一張紙。燈光打在他身上，那個瞬間我居然有種錯覺——不是什麼學霸沈小月，是偶像劇裡要發表感人告白的男主角。
他的題目是《How I Vlew Pain ang Suffering······》。
他說故事，語氣平穩，時不時低頭對觀眾笑一下，像是毫不費力地就把所有人都吸引過去。我竟然有種想給他鼓掌的衝動，完全忘了我們其實是對手。
演講結束，他站在台上鞠躬那一刻，全場居然自發性地鼓起掌，比我剛剛還大聲。
可惡。
……也太迷人了吧？
比賽結束，我們的對手來自七十多所高中，有的比發音，有的比台風，有人開口就是播音員音色，有人一上台就自帶 Spotlight。
主辦單位說成績會在一小時後公布。我假裝若無其事地往操場方向走，躲到旁邊一棵大樹下，靠著欄杆吹風透氣。
他沒說話，只是靠在我旁邊的柱子上，神色平靜，像在舒了一口氣。
我偷偷瞄他一眼，開口問：“你講完啦？”，想想這句話真的很多餘，他沒講完那是什麼道理？
他點了點頭，過了一會才開口：“任務完成了。”
語氣就像報告數學作業進度一樣平淡，但我心裡卻「咚」地一聲響了一下。
他轉頭看我，神情比平常柔和了些：
“林可可，拿下這第一名，就真的要扎扎實實上另一個戰場了。接下來，一點都不能放鬆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接著補了一句，語氣平穩，但聲音低了一點：
“就算你喜歡誰、討厭誰，都只能藏在心裡。但如果你真的憋不住……也可以花一點點時間，講給我聽。”
我怔住，呼吸慢了半拍。
他沒再多說，只是把這句話輕輕丟進空氣裡，好像是隨口提醒我明天要交報告一樣。
可是我聽見自己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像被他不小心捏住了什麼。
我沒敢看他，只是轉頭看向操場。太陽快下山了，夕陽像被灑了番茄醬，整片天紅通通的，風把光線拉長，整個世界像一場慢動作的青春電影。
我什麼話都沒說。
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怕一開口就會說出“我好像真的很喜歡你”這種話，然後發現自己誤會大了，那我可能會直接在會場昏倒。
就在我內心大混亂時，會場的廣播響了：
「全國高中英文演講決賽得獎名單公布——第一名，林可可同學！」
我腦子裡「咚」地一聲炸開，幾乎懷疑自己聽錯。
有人在台下歡呼，有人鼓掌，我只覺得世界像靜音了一樣，腦中一直回放：
第一名？我第一名了？
······
「第三名——沈小月同學。」
我轉頭看他，他早就站起來，拍拍我肩膀，笑得輕鬆又自然：“對吧？昨天我就先恭喜你了。”
我眼睛突然有點熱。
不是因為第一名，是因為我知道——
他今天根本不是來比賽的。
他是為了我，為了陪我、幫我、讓我穩穩地站上那個舞台，才站上自己的。
沈小月，你明明實力比我強，卻選擇站在我旁邊，像一面穩固的牆。
你把最好的讓給我，只因你在意的不是你自己，而是——
我有沒有贏。
───
就在我沉在這個混亂又甜膩的情緒裡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第一則訊息是班導傳來的：
【恭喜可可和小月為校爭光，以你們為榮！】
我剛看完，手機又震了一下。
是沈牧遠——沈小月的親哥，也就是我們班最無厘頭的理科神人，傳來的訊息：
【聽說你們今天都拿獎了！晚餐要不要一起吃披薩？我請客。】
我一愣。
訊息後面還有一句小字——
【群組邀了小月，我知道他一定會說不餓，你幫我勸一下。】
我抬頭看向沈小月，他也剛收到訊息，眉毛輕輕挑了一下，沒說話，只是把手機放回口袋，轉頭看我。
“想吃披薩嗎？”
“……可以啊。”
我們就這樣默契地走出操場。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又開始亂了。
我原本以為自己很清楚——
沈小月，沈牧遠是同學，一對又帥又不同的的孿生兄弟，他們就只是同個世界裡的天才角色，而我是那個努力不掉隊的小配角。
但現在……我開始搞不清楚了。
到底我和他們是怎麼理解的關係？
我還不知道。
但我知道，今天我贏了。
而那個一直站在我身邊，默默推著我往前走的沈小月——
他的笑容，我會記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