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古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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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份的风已经带上了凉意，漓江大学的大巴车在公路上颠簸了近三个小时。车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城市楼宇渐渐变成连绵的青山，晨雾还未散尽，像一层薄纱笼在黛色的山脊上。
祁落靠在窗边，耳机里放着舒缓的纯音乐。他把车窗开了条小缝，微凉的风灌进来，拂动额前的碎发。后座传来林野和几个男生打扑克的喧闹声，唐梦正和旁边的女生分享一袋刚拆开的坚果，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零食香气和长途跋涉的慵懒气息。
“醒醒。”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祁落转过头，夏祈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保温袋。“刚在服务区买的，还热着。”夏祈把袋子递过来，拉链拉开时，冒出一缕带着甜味的热气。
是章鱼小丸子，六个圆滚滚的团子挤在保温盒里，表面还沾着木鱼花和海苔碎。祁落的眼睛亮了亮，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小声说了句“谢谢”，指尖接过盒子时有点发烫。
“慢慢吃，别烫着。”夏祈帮他把一次性叉子拆开递过去，目光落在他微翘的发梢上——大概是早上没睡醒，有几缕头发不听话地卷了起来，像受惊的小兽。
祁落叉起一个小丸子，吹了吹气才放进嘴里。外皮带着点焦脆，咬开时，里面的章鱼粒和芝士混着滚烫的酱汁在舌尖化开，暖融融的甜香漫到胃里，驱散了早起的困倦。他吃得认真，睫毛随着咀嚼的动作轻轻颤动，侧脸在车窗外透进来的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夏祈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吃。直到祁落把最后一个小丸子塞进嘴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才递过去一瓶温热的牛奶：“喝点水。”
“你不吃吗？”祁落咬着吸管问，眼睛亮晶晶的。
“我在服务区吃过了。”夏祈笑了笑，视线不经意扫过他沾着点酱汁的唇角，喉结轻轻动了动，又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快到了，听说古镇里有卖桂花糕的，等下带你去买。”
祁落用力点头，把空盒子折好放进垃圾袋里，又塞回夏祈手里的保温袋里。他重新戴上耳机，靠回窗边，看着路边渐渐多起来的白墙黑瓦，手指跟着耳机里的旋律轻轻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夏祈看着他随着节奏微微晃动的脑袋，像只吃得满足的小松鼠，忍不住伸手，指尖悄悄碰了碰他卷翘的发尾，又很快收了回来，假装在看手机。
车终于在一个青石板铺就的停车场停下，导游拿着喇叭招呼大家下车。古镇入口处立着块斑驳的石牌坊，上面刻着“漓江古镇”四个大字，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混着河水的湿润气息，比城市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先去换衣服啦！”唐梦拉着祁落的胳膊往旁边的民俗馆跑，林野和几个男生跟在后面起哄。这次研学活动安排了体验古装环节，民俗馆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汉服，布料在穿堂风里轻轻飘动。
祁落被推到一排浅蓝色的襦裙前，唐梦拿起一件广袖的，在他身上比划着：“这件好看！你皮肤白，穿蓝色肯定显气质。”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衣服，进了试衣间。等再出来时，浅蓝色的衣袂垂到脚踝，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密的云纹。夏祈刚好从隔壁隔间走出来，一身正红色的锦袍，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平日里温和的气质添了几分俊朗，看得旁边几个女生悄悄红了脸。
“好看。”夏祈的目光落在祁落身上，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浅蓝色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深棕色的卷发垂在肩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落在颈侧，像揉碎了的阳光。
祁落被他看得有点害羞，低下头拽了拽宽大的袖子：“你也……挺好看的。”红色太张扬，却奇异地衬得夏祈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更亮了，像盛着光。
“走走走，拍照去！”林野穿着件墨色的长袍跑过来，一把勾住夏祈的肩膀，又冲祁落喊，“小落，过来一起拍！”
唐梦拉着祁落站到夏祈旁边，举起手机：“靠近点嘛！你们这样站着像隔着一条河。”
祁落往夏祈身边挪了挪，袖子不小心碰到一起，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又忍不住相视一笑。阳光穿过民俗馆的木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落在他们交叠的衣袂上，红与蓝的颜色格外分明，又奇异地和谐。
古镇里的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鳞次栉比的老房子，白墙黑瓦，木门上挂着红灯笼。河水穿镇而过，几只乌篷船泊在岸边，船夫戴着斗笠坐在船头抽烟，烟圈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散开。
“去那边看看！”唐梦指着河边的一排摊位，拉着祁落跑过去。摊位上摆着各种小玩意儿，有木雕的小动物，有绣着花纹的香囊，还有用彩绳编的手链。
祁落拿起一个木雕的猫咪，猫咪的眼睛是用黑玛瑙嵌的，圆溜溜的很可爱。林野凑过来看：“哎，这个像你，都是圆眼睛。”
“才不像。”祁落把猫咪放下，又拿起一个绣着桂花的香囊，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漫开来。
“喜欢就买一个呗。”夏祈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串刚买的糖葫芦，递了一串给祁落，“山楂的，酸的。”
祁落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舌尖却泛起甜甜的回味。他把香囊放回摊位上，摇了摇头：“不用啦，看看就好。”
他们沿着河边慢慢走，唐梦和林野在前面追追打打，偶尔停下来对着河水拍照。祁落走得慢，夏祈就陪着他落在后面，两人谁都没说话，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路过一座石拱桥时，导游让大家停下来集合，说要做个小游戏活跃气氛。二十多个人围在桥边的空地上，林野自告奋勇当裁判，举着个空矿泉水瓶：“真心话大冒险！瓶子转到谁，谁就选一个！”
瓶子在地上转了几圈，最后瓶口稳稳地对着祁落。
“哦——”大家都笑起来，唐梦起哄道：“真心话！我们要听真心话！”
祁落有点紧张，攥着糖葫芦的手指紧了紧。林野笑着问：“小落，喜欢看什么动漫？”
这个问题很简单，祁落松了口气，认真地回答：“《疯狂动物城》和《夏目友人帐》。”
“喜欢里面的谁？”有人追问。
“朱迪警官，还有夏目。”祁落的眼睛弯了弯，“朱迪很勇敢，夏目……很温柔。”
夏祈站在人群外，听着他的话，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瓶子又转了一次，不知是不是巧合，居然又指向了祁落。这次大家更兴奋了，林野坏笑着问：“那喜欢吃什么？要说三个！”
“章鱼小丸子，”祁落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桂花糕，和……夏祈做的番茄鸡蛋面。”
最后一个答案说出来，周围瞬间安静了两秒，接着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唐梦撞了撞林野的胳膊，挤眉弄眼地朝夏祈那边努嘴，两人偷偷交换了个“磕到了”的眼神。
祁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颊一下子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下头，假装看自己的鞋尖，耳尖却红得能滴出血来。
夏祈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对着大家说：“好了好了，继续玩，下一个。”他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大家识趣地没再起哄，瓶子又在地上转了起来。
“别理他们。”夏祈低头对祁落说，声音很轻，“番茄炒蛋我周末再做给你吃。”
祁落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眸里，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又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午后的阳光穿过古镇的屋檐，在青石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开，有的去茶馆喝茶，有的去河边写生，有的钻进巷子里的小店寻宝。
祁落跟着唐梦进了一家卖手作陶瓷的小店，店里摆满了各种形状的陶罐和杯子，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上面，釉色泛着温润的光。唐梦拿起一个画着猫咪的杯子：“这个好看，送给你吧？”
“不用啦，我自己买就好。”祁落笑着摇摇头，拿起一个蓝色的小碗，碗沿上画着淡淡的云纹，和他身上的衣服很配。
夏祈就在店门口等着，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手里拿着刚买的桂花糕，油纸袋里散出甜丝丝的香气。有游客经过，好奇地看了看他身上的红袍，他也不介意，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店里那个浅蓝色的身影。
林野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你，夏祈，藏得够深的。”
夏祈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递给林野一块桂花糕：“尝尝？挺甜的。”
林野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甜是挺甜，就是没你们俩甜。”
夏祈没理他，目光又回到店里。祁落正好拿着小碗转过身，看到他，眼睛亮了亮，举着碗对他笑了笑。阳光落在他脸上，卷发泛着浅棕色的光泽，像落了一层金粉。
夏祈也笑了，心里像被刚才的桂花糕甜到了，软软的，暖暖的。
古镇的午后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乌篷船摇橹声，和远处小贩的叫卖声。穿堂风拂过，吹动了挂在檐下的红灯笼，也吹动了祁落发间的碎发。他付了钱，拿着小碗走出店门，夏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逛累了吗？前面有家茶馆，去坐会儿？”
“嗯。”祁落点点头，和他并肩往茶馆走去。唐梦和林野跟在后面，小声地笑着说些什么，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却透着满满的善意。
石板路被踩得光滑，映着天空的颜色。红色的衣袂和蓝色的衣袂偶尔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像两只依偎着飞行的鸟儿。
十一月份的风虽然凉，却吹不散空气里的甜香，和少年们眼底藏不住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