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需要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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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什么救赎。”祁落盯着地面斑驳的光影，不敢看那双炽热的琥珀色的眸子，“我看过你的书，那紫隐匿在文字中的求救信号…”
“够了！”“别说了！”祁落突然失控地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录音室回响。祁落感到呼吸有些困难，眼前泛起灰白，仿佛又到那天，同学们冷漠无情的目光，那些侮辱，嘲讽的话语，混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笼罩、包裹，直致淹没。
夏祈僵在原地，看着祁落转身离开时剧烈颤抖的身影。向日葵挂饰轻轻晃动，金属花瓣碰撞发出细碎多的声响。他忽然想起那小说中的句子：“受伤的兽类总是在舔舐伤口的，竖起毛发，保持警惕。”他伸出手想抓住那揺摇欲坠的身影，手却在触及衣角的瞬间又猛的收回。
暴雨砸在玻璃上愈发激烈，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在地面上溅起白色涟漪，祁落猛地冲进雨中，向日葵挂饰在雨幕里划出一道模糊的金光。夏祈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雨雾的深处，从地上捡起，祁落那被雨水浸湿的手稿，末尾字迹潦草的写着：“迟来的阳光拯救不了枯萎的向日葵。”字迹逐渐被水晕开。
琥珀色的眸子里不由得泛起波浪，夏祈将手稿紧紧贴在胸口，任由雨水打湿衣服。
“小落，”他低声呢喃的声音被雨声吞没，“这次让我来照亮你。”雨幕中，他望着祁落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弧度，雨幕中他望着祁落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几分弧度，琥珀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偏执，“不管我要等多久，我都会让你这一朵向日葵，向阳而生。”
祁落摔门时，阁楼的木地板发出一声闷响。雨水顺着气窗的缝隙渗进来，在墙角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天花板垂下的旧灯泡，晃得人眼晕。他把自己摔进吱呀作响的藤椅里，膝盖抵着堆满手稿的木桌，桌角的铜制台灯罩上落着层薄灰——那是母亲去年扔上来的，说“阁楼里总该有点亮”，语气里的嫌恶像冰锥，扎得他至今还记得。
“又淋雨了？”楼梯口传来祁升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祁落没回头，听见哥哥的皮鞋踩在楼梯上的轻响，带着楼下客厅的暖光一起涌进阁楼。祁升手里端着杯姜茶，白瓷杯沿冒着热气，他把杯子放在桌角，目光扫过祁落湿透的衬衫，最终落在那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手稿上。
“夏祈来过电话。”祁升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阁楼里栖息的夜鸟。他是家里的太阳，永远穿着熨帖的白衬衫，笑容温和得能融化所有棱角，父母总说“我们祁升将来是要做大事的”，说这话时，目光从不会扫过缩在阁楼里的祁落。
祁落忽然抓起桌上的钢笔，在草稿纸背面用力划拉。笔尖划破纸页，留下深深的□□，像在剜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他是落雾，是书里写满“雨停了就去晒太阳吧”的落雾，可读者不知道，落雾的世界里从没有晴天，只有阁楼气窗漏进来的、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
“哥，你说人会被淹死在回忆里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雨水泡胀的纸。祁升没回答，只是拿起那杯凉了的姜茶下楼，再上来时，手里多了条毛毯。他把毛毯搭在祁落肩上，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后颈，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
“爸妈今晚不回来。”祁升蹲在他面前，视线与他平齐，“我炖了排骨，下去吃点？”他的睫毛很长，像年轻时的父亲，可眼神里没有父亲的刻薄，只有些微的无奈——祁升永远在调和，在父母的冷言和他的沉默之间，像根绷紧的弦。
祁落摇摇头，目光落在桌角那本摊开的书——是他刚出版的《雾散时》，扉页上印着落雾的笔名，烫金的字体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书里写着个总躲在衣柜里的小孩，最后被一束向日葵花引着走出了房间，可只有祁落知道，那个小孩后来又回了衣柜，因为外面的阳光太刺眼，刺得他浑身发疼。
深夜的雨小了些，阁楼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祁落翻开新的稿纸，想写个关于阁楼的故事，写气窗上的蛛网如何缠住月光，写木地板的缝隙里藏着多少无人问津的叹息。写到一半，笔突然顿住——纸上洇开一小片水渍，像谁的眼泪落在了“向日葵”三个字上。
他想起夏祈琥珀色的眼睛，想起那本被他翻得卷了边的书，夏祈在书页空白处写的批注：“这里的雾太浓了，该放束光进来。”那时他以为是读者的妄言，此刻却突然觉得，那束光或许真的来过，只是他习惯了在阴影里缩着，连伸手去接的勇气都没有。
楼梯又响了，这次祁升没上来，只在楼下喊：“小落，你的快递。”祁落拖着脚步下去，看见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个纸箱子，寄件人写着夏祈的名字。拆开时，里面滚出个向日葵形状的小夜灯，花瓣是暖黄色的塑料，底座刻着行小字：“落雾的故事里，该有盏不熄的灯。”
箱子最底层压着本他的《雾散时》，扉页夹着张字条，夏祈的字迹张扬又热烈：“我知道你不需要救赎，我只想给你当个路灯，等你愿意走出来时，照亮脚下的路就好。”
祁落捏着那张纸，站在客厅中央，忽然听见阁楼的旧灯泡发出“滋啦”一声轻响，暖黄的光漫过楼梯扶手，在他脚边投下片小小的光晕。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淌成一条银亮的河。
他转身往阁楼走，手里攥着那个向日葵小夜灯。走到楼梯口时，看见祁升站在厨房门口，冲他举了举杯——杯子里是重新热过的姜茶，热气氤氲了哥哥的眉眼，像藏着句没说出口的“别害怕”。
祁落把小夜灯放在手稿旁，按下开关的瞬间，暖黄的光漫过摊开的稿纸，照亮了刚写下的句子：“也许雨停之后，不一定非要拥抱太阳，有盏灯愿意为你亮着，也算种温柔。”远处传来早班电车的鸣笛，他望着气窗玻璃上未干的雨痕，第一次觉得，阁楼的天好像比平时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