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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任宗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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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沿着黄土烟尘的官道飞奔而来,象征着主人急切回城的心情。
罗家众人早就等候在门口,看到他准时归来,全都欣喜不已。
“郎君。”管家吩咐奴仆准备沐浴用水,自然走上前去交待家中近日发生的事情。“娘子来信说要在东都再待几日,嘱咐您不要自己一个人去拜访榆宁郡主,一定要等她回来。”
“阿云在东都待了快有小半年了吧,看来玩得不错。”罗浮笑道:“不过陈叔,马上就是元日了,人多眼杂,还是让阿云早点回来吧。何况,郡主之后想必会格外忙碌,如果她想要去拜访,就不要再拖延了。”
管家点头应是。“这是崔郎君刚刚送来的帖子,请您到桃花月一聚。”
“成之?”罗浮面带疑惑接过,无奈道:“我的行踪这几人倒是摸得清清楚楚,也不让人休息休息。”
话虽如此,好在罗浮此次外出并未走远,所以他准备前去赴约。
管家知道后,踌躇道:“郎君,前几日任宗递了一个口信过来。”他凑近低语了几句。
罗浮勃然大怒:“愚蠢!”他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你现在派人去任宅,让他在桃花月附近等我。”
安排好一切后,罗浮赶到桃花月,一推开门就看到崔成之等人一脸笑意。
“诸位郎君难得休息一日,不好好在家待着,还要出来饮酒。这也罢了,我可是前脚进门,后脚就被人叫来了。可怜我一个风尘仆仆的商人,连口茶也没来得及饮。”
听到他的控诉,崔成之起身将人按下:“我们准备了顶顶好的美酒,你家里的茶又有什么好惦记的。”
姚以钦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这可是汝阳王赠的酒,成之难得大方一次。”
或许是心情真的不错,对于这样的言论,崔成之没有理会。
酒过三巡,萧景安开口道:“今日让阿浮匆匆赴约,一方面是给你洗尘接风,另一方面是我有求于你。”
“景安何出此言,你我之间难道还需要如此客套?只要是我能帮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家妹身体进来有所好转,陈县尉诊过后开了新的药方。但是因为三原县一事,千金坊药材告急,迟迟不能用药,家母家父很是着急。任宗任郎君经常前往各地采买药材,我听闻你二人很是熟稔,所以想请你替我引见一下。”
罗浮放下酒杯,没有立刻答应。“不知萧娘子需要何种药材,也许我这里有?”
“……需要的药材并不是什么稀有之物,不过是陈皮罢了。只是陈县尉说,一定要是产自岭南的陈皮,所以我才想到问一问任郎君。毕竟,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他一直来往于青苍各地。”
“说起来这任宗还真是行踪不定,我早就想和他交个朋友,却从未有机会。”崔成之看着罗浮,问道:“难不成此事有什么难处?”
沉默片刻,罗浮叹气,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前几日,任宗让人传了一个口信给我。冯从简运到三原县的树木,他也经手过。”
此言一出,倒是让在场的众人全都沉默了。
“经商一事,我虽懂的不多,但是也明白生意本就需要相互合作。此事不是大事,任郎君只是经手,他并不知晓冯从简的谋划。三原县一事已了,冯从简已死,他又不是幕后之人,何必心虚?”郑少虞出言打破僵局。
“诸位所言,到叫我心安。任宗生活艰难,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又是我的朋友,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他走向绝路。还请几位替他保密。”
众人都道小事一桩。
“既然如此,那便叫他过来吧。毕竟,喝药一事可不能等。”
“他就在附近?”
罗浮点头:“我本想着与你们见面后和他好好谈一谈,便叫他在桃花月附近等候。没想到……却让他占了一个好处。”
“我最喜欢交朋友。任郎君去过青苍许多地方,想必饮过不少美酒。若是此酒能让他夸赞一句,也是值得。”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罗浮将字条交到随从手中,让他送去常乐坊的一间茶铺中,然后转过身道:“任宗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也是我最不愿意结伴外出的人。因为他几乎从不玩乐,一心只想着如何将任氏的生意做大。他饮过的酒或许还没有我多,又怎能品评王爷送来的佳酿呢?”
“竟然如此吗?我听着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不消片刻,随从就带着一位郎君走了进来。
双方互相问候,萧景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萧郎君问的正巧。我手中有一批药材还未送到千金坊,里面有岭南的陈皮。”
听他提起千金坊,萧景安迟疑道:“如此行为会不会影响任郎君与千金坊之间的往来?要不然我还是等你送过去之后再买吧。”
任宗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药材本来就是为了治病救人,无论是从我这里还是千金坊,最后的用途都是一样的。何况,我自己也会留几样药材,并不会有影响。只是,萧郎君拿到之后,应该还是要回到坊中去配药吧?”得到肯定回答后,他贴心道:“既然如此,那就看您怎么选择了。”
萧景安思考片刻,还是决定从任宗这边直接买。“家妹身体近来有所好转,但是陈县尉还是让我们继续用现在的药方,这陈皮恐怕要明年才能使用。家中长辈听闻来自岭南的药材极其不易得到,所以忧心不已,我这才想着早点打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反正最近陈县尉忙着三原县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到千金坊坐诊。从任郎君这里拿到药材后,也省的你再绕路去一趟了。”郑少虞也赞同他的做法。
“我行踪不定,有可能明日就又要离开长安,所以此事最好不要拖。”任宗拿出一枚表明自己身份的铜牌递给萧景安:“萧郎君正好带了随侍,我再写一张字条,然后让他去一趟安邑坊卫宅。”
“多谢。”
“还未恭喜诸位昨日在马球赛上取得胜利。”萧府的随侍离开后,任宗微微一笑,开启了新的话题。
崔成之等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罗浮略带遗憾的声音:“祭酒怎么回事?偏偏挑我不在的时候举办马球赛!”
“谁知道罗郎君为什么这么会赶,一结束你就回来了。”姚以钦出言调侃,然后向任宗道谢。“大家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胜利是侥幸而已。”
“我虽然看的不多,但是马球赛很精彩,不亏是国子监的学生。”
崔成之疑惑道:“任郎君竟有空闲去看我们的马球赛?罗浮说你每日都在为生意忙碌。”
“哪有那么夸张。”任宗谦虚道。“不过昨日的确是在曲江附近约了人。事情结束后,刚好看到最后一场。几位郎君的风采真是令人羡慕。”
“任郎君也在。”崔成之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觉得你看着眼熟,当日你是不是还和齐岳在一起?”
这回轮到任宗吃惊了:“你认识齐岳?他明明说自己在长安没有旧识。”
其余人听到后看似没有反应,但是暗中却都集中注意力在任宗的话中。
“这小子。”崔成之“生气”道:“我喜爱外出游历,是在房州和他相识的。不过分开之时,我还邀请他来长安做客,谁知他竟和你说在这里没有熟人?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好意!任郎君可知齐岳这小子如今在何处,我一定要当面去问一问他是什么意思!”
任宗一脸歉意,众人暗道不好。
“这……实在不好意思,我与齐岳相交不深,只是恰好在回程途中遇到,因为同路才结伴而行。我并不知道他来自何方,在长安又住在哪里。”
才有了一点线索结果立刻就断了,说不沮丧肯定是假的。不过如果再继续问下去,很容易暴露他们的真是意图,所以崔成之假装失落又很快释然了。
“或许这位乔郎君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你呢?又或许他来到长安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便让人知道。”罗浮察觉到几人的失落,出言安慰,不过他立马反应过来,问道:“成之在青苍各地都要认识的人,这一点儿也不稀奇,但是看你们的反应,似乎全都知道齐岳此人。刚才成之说他们是在房州认识的,难道,你们四个人瞒着我偷偷去了房州?!”
“可不是偷偷!”姚以钦率先反驳,理直气壮道:“你明明知道每到田假,大家都会约在一起游玩,却还是选择这个时候去东都。说起来,是你先抛弃的我们!”
此言一出,罗浮的气焰顿时消失,低声辩解道:“那我是商人,生意来了,我也没办法。但是你们去房州,竟然不给我带特产回来!”说着说着,罗浮似乎又找到了他们的错处,声音大了起来。
“诶,房州偏僻,只要黄酒勉强能入口,但是我尝过之后发现它肯定不合你的口味。下次我们一起,你早点安排好行程。”崔成之解释了几句,然后结束了这个事情。
天色不早了,他们从桃花月出来之后准备各回各家。
“等一下。”任宗突然开口道:“我想起来,齐岳之前和我提过,他要回东都与家人一起过年,所以不会在长安久留。”
江颜打开箱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青苍各地的奇珍异宝。“罗郎君说,他之前外出时寻到不少稀罕物件,罗娘子一一挑选留下来,就等着你们再见面的时候送给你。罗娘子现在在东都陪伴家人,一时之间难以赶回,便叮嘱兄长先将礼物送来。因为他之前答应妹妹要等到两人一起登门,所以此次只有罗宅的管家来了。另外,为了庆贺你成为郡主,罗郎君又添了几件。他还说,让你千万不要想着还回来。”
蒙元玖走过去一看,发现箱子里除了没有吃食,几乎涵盖了所有的种类,从布匹到首饰,全都漂亮极了。“罗家人爱送礼物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她拿起箱子里的一把扇子,觉得很奇怪。“这扇子的样式看着十分新奇,不知道是何地的特色?”
“湘妃竹、翡翠……”江颜拿着礼单一一排除,最后确定道:“应该是余杭的腰扇。”
“腰扇?我曾经听师父说过,夏秋之际的长安有一段日子比鹤拓还要炎热,所以长安人经常会寻找能够驱热的器物,扇子更是人手好几把。湘妃竹和翡翠制成的扇骨,触手生凉而且携带方便。至于这腰扇”蒙元玖轻轻一卷,将扇子放在腰间。“平日里可以佩在腰间,使用起来极其方便。我一直想要一把,却无缘得见,没想到托他们的福,竟直接拥有了。”
“青苍果然地大物博,连一把小小的扇子也能作出花样。”江颜拿起一把仔细观察,连连赞叹。
蒙元玖道:“罗浮和罗云送来如此厚礼,我们也不能失礼。”
“属下明白。”
“对了,阿婉和阿绮已经到东都了吗?”
十月的洛阳无比寒冷,城中行人稀少,店铺门口也没有人在闲聊。这时,街道尽头出现两位身穿裘衣的女子,其中一位瑟瑟发抖,时不时拢紧自己的外衣,希望可以让自己变得温暖几分。
“真冷啊!”张予安从内心深处发出感慨,哆嗦道:“我以为长安已经够冷了,没想到洛阳也毫不逊色啊。”
“你一直待在鹤拓,在长安城的时候也不怎么外出,自然不知道这只是小菜一碟。”江绮不仅习武,而且她经常和江篱一起出去执行任务,这点寒冷对她来说还不值一提。她将自己的裘衣解下来披到张予安身上:“前面不远处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你先穿着,我们快走几步。”
若不是冷的伸不出手,张予安一定要抱着江绮哭两声。“那我们快走吧。不过那家酒铺到底什么来历啊?”
江绮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建于永徽三年,兴盛于咸亨年间。”
张予安思索片刻,感叹道:“已经是一家百年店铺了。百年的时光,没有衰落,反而日益兴隆,真是令人好奇。不过,这‘百家’,真的有百种酒吗?”
“据说是杜康最先酿造了酒,当时因为物产贫瘠,原料只有日常所吃的粮食,其余的就交由时间。有的人嗜酒,认为只有最顶尖的酿酒师酿成的酒才值得一饮,比如桃花月的三月醉。但是也有人认为,即使是乡间的百姓,也可以酿成绝世美酒。”
“‘百家酒’一定是后者!”
江绮笑道:“不错。毕竟这天下酿酒师众多,但有名有姓的却不多。若是他们全都秉持前种理念,恐怕这世间有许多人都无法品尝到美酒了。”
张予安点头,很是赞同。“这样才对嘛。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也会想去尝一尝佳酿。第二位店主果然深谋远虑,如果他接手之后没有想着派酿酒师去往各姓的起源地寻求最纯粹、最原始的百家酒,想来店铺也不会走到现在。”
“嗯!至于有没有百种”江绮道:“郡主说,如果他们能一直坚持这个理念,万家也有了。”
说完之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听着真的很有意思,到时候再给阿弥带几坛回去。”
江绮也有此意,正欲开口,忽然闻到一阵阵酒香扑鼻而来。“好香啊!看来就是前面了?”
她们都有点兴奋,一方面是为了见识一番百家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蒙元玖交代的事情感到几分紧张。刚走到门口,她们就被一阵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几匹骏马在前方开路,后面是浩浩荡荡的车马。好一会儿才从视线中消失。
“好眼熟。”
张予安拉着江绮躲避飞起的尘土,回道:“我也觉得,只是想不起来。不过,声势如此浩大,想必不是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