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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按部就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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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渐渐远去,张予安和江绮收回视线,抬步走进百家酒铺。还没看到人影,便被扑面而来的酒香吸引了。
“还未入口,感觉人就要醉了。”
“初冬时节,寒风萧瑟,没想到今日小店还能迎来客人,二位娘子有什么需要?”听到她们的感叹后,店铺后面走出来一个人热情询问。
“路过。”张予安道:“我们二人途经此地,看到牌匾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想进来看一看,能不能寻到属于我们的姓氏酒。”
那人对她的回答见怪不怪:“二位可以将自己的姓氏告诉师父,里面请。”
二人颔首,在他的带领下穿过正堂来到庭院,果然看到一位老丈正在装酒,然后吩咐其他人将酒送至各府。
“客人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老丈抬头看了一眼,手中动作没停,问道:“两位如何称呼?”
她们一一作答:“难道每一位来过店铺的客人您都记得?”
“也许不是全部。”店主笑道:“张,江,都是好姓。店中正好还有几坛你们的姓氏酒,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命人去取。”
张予安和江绮对视一眼,阻止道:“店主且慢。我们此次来到这里,一方面是想尝一尝独属自己的美酒,另一方面是想替一位朋友求一坛酒。”
店主十分和善,又询问了她们朋友的姓氏。
“这百家店铺的‘百’字总会让我想起百晓生。”江绮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然后回道:“我们这位朋友姓蒙。”
“蒙?”他重复了一遍,望向二人,察觉到她们眼神中的意思,然后让店中其他人下去。“你们是榆宁郡主的人?”
“白店主,我们来自鹤拓,并不了解青苍,更别说是第一次才来的洛阳。所以郡主不得已拜托卢公给您来了一封信。此事事关重大,鹤拓与青苍全都牵涉其中,希望您能帮忙。”
白卫松了一口气,了然道:“此事我已知晓。卢鸿的来信时说你们不日就会过来,只是没想到竟这么快,所以刚才我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店主太客气了。此人太过狡猾,郡主害怕夜长梦多,所以让我们趁着冬日还未到来见您。”张予安解释道。“郡主本想亲自过来,正好拜访一下前辈。不过年关将近,府中需要应付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时之间无法抽身,就只好派我们过来了。”
“既然郡主是卢鸿的弟子,那我们见面的机会不会少。”白卫摆摆手,无所谓道。“不过你们让我打听的事情有些奇怪。”
张予安和江绮一脸认真,生怕漏掉什么有用的信息,结果听到他说:“洛阳城里并没有这个人,你们确定他真的在这里?”
“……据我们了解,他应该是在洛阳不错。”
“我白卫这百晓生的名号可不是因为自己的姓氏才得来的。虽然有的时候我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结果,但是找一个人我还是有把握的。谁知这次我四处寻找,连这个人的影子都没瞧见。”
齐岳在洛阳的事情是江绮悄悄打探来的,她思索片刻,确定没有出错。
“如果你确定消息无误,那有没有可能是传递的人出了岔子?”
孙青宁见到她们的时候,两个人全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了这是?阿弥来信说你们要来洛阳,师父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们。按理说,你们应该是刚见过白叔吧,难道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吗?”
“阿宁!”
“坊主!”
二人看到她眼睛都亮了。
“今年我已经将千金坊的事情全都交给了青桉,阿绮和阿婉一样称呼就好了。”孙青宁说完之后,仔细听她们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任宗?这个名字听着很熟悉,我好像在千金坊见过他。”
张予安点点头:“是的。任宗一直为千金坊提供药材,你应该遇见过。”
“难怪。我记得他长相温和,应该不会故意给你们假的消息吧。”
“我也这么认为。”江绮因为郭榆的缘故,对任宗的印象很好,所以迫不及待为他说话。
“但是,白店主的猜测不无道理,他被洛阳人称为百晓生,而且年纪和阅历都摆在那里。连他都找不到,很有可能是齐岳根本就没来过。”
孙青宁接话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齐岳告诉了任宗假的消息?”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他早就知道任宗会将他的行踪告知别人吗?”
“既然阿弥看到了齐岳,那他若是看到阿弥也不是不可能,我记得你们在房州相处过一段时日。”
马球赛结束之后,国子监众人又开始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这一日课程结束之后,大家开始闲聊起来。
“我已经将此事全都告诉了郯王兄,他已经让人通知洛阳县衙留意齐岳的下落,另外,还让大理寺和县衙的人盯着任宗。”李琪低声道:“不过你们怎么不早说!长安派往房州的使者带回了襄王的死讯,襄王妃以死相逼,并不愿意告知详细的经过,只是把柏云的尸体交了出来。叔父体谅她的心情,没有让使者继续询问,现在青苍境内还流传着对叔父不利的流言,如果这次能找到齐岳的下落,所有人都会很高兴。”
“有郯王的帮助实在是太好了,我们本来还在发愁若是让他继续逃窜危害百姓该怎么办?我们本以为使者会将全部事实带回长安,没想到襄王妃不愿细说。再者,我们几人是因为游玩才行至房州,此事事关青苍皇室,我们也不好多言。”
他们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李琪表示理解。“听闻发现柏云下毒的人是一位医师,你们在房州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她?郯王兄很想找到她,这样就又是一大有力证据了。”
萧景安神色微动,回道:“我们在房州游玩,恰好遇到襄王病逝。不过我们只是国子监的学生,连襄王府的门尚且无法接近,又如何知晓王府府医的身份呢?不过我们听当地百姓的提起过那位医师似乎是特意请来为襄王妃诊病的,真相揭开后她就不知所踪了,想来也是不愿卷入风波中吧。”
“这样啊。”李琪惋惜道:“那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早点找到齐岳了。”
“放心,大理寺出马,再有万年洛阳两地的县衙相助,只要他敢出现,一定逃不掉!”崔成之大胆放言,随后说起另一件事:“今年樊桐书院新来了一位先生,据说是院长三顾茅庐请来的。未及而立,才华横溢,书院师生都很推崇他。你们知道是谁吗?”他自言自语,没打算等别人的回答,兴冲冲朝大家分享自己听到的消息。“就是上次在诗会上夺魁的赵先生。”
姚以钦嗤道:“还院长三顾茅庐,谁见过樊桐书院的院长啊?有没有这个人还是一说呢。世人多爱夸张,不过上次在诗会上赵先生的诗的确不错。”
“世上有才学之人多如牛毛,出现几位青年才俊也不稀奇。”
国子监的学生虽然不全是达官贵族之子,但是进入这里学习之后眼界开阔,对于一些青年才俊也就变得没什么感觉了。樊桐书院的学生来自青苍各地,有想要通过科举改变现状的平民子弟,但更多的是一辈子都无法进入仕途的商人子弟,再加上书院神秘的背景,虽然樊桐书院的地位无法与国子监相比,但是在财力方面可以说是更胜一筹,能请来几位学识渊博的先生是很平常的事情。
“即便是再厉害的先生,肯定比不过我们祭酒啊,所以这没什么好奇的。”
裴长简经过他们身边时恰好听到赵承真的名字,他凑上前道:“你们再说赵承真先生吗?我知道一些。祭酒好像去蓝田县拜访过赵先生,回来之后向博士等人连连称赞,然后惹得大家都说要去一趟书院了。赵先生年纪不大却能收获如此声望,本事肯定不小。听说他之前是一位道士。”
“道士?”众人微微惊讶却并不觉得奇怪,道士精通天文历法,天台山的司马先生来到长安时,国子监也会请他过来讲学,丝毫不逊色于这里的先生。“樊桐书院从哪里请来的先生啊?”
“青城山!”崔成之似乎很了解赵承真,滔滔不绝道:“赵先生好像是青州人士,曾经在礼部任职,不知何故竟成了道士。”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言将人夸的天花乱坠,但我们没有亲眼见过那就只是传闻。”郑少虞从外面走进来,提议道:“我们可以自己去看一看。方才在外面遇到祭酒,果然如长简所说,他言语之间十分推崇这位赵先生,年纪不大却有自己的见解。明年他会在樊桐书院公开讲学,祭酒建议我们去听一听,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水平了。”
众人觉得这个提议甚好,只是好奇祭酒既然这么喜欢赵先生,为何不把他请到国子监教学。
裴长简暗道:国子监先生的选择十分严格,就算祭酒同意,朝中官员也不见得会同意。不过这些话他只在心中念叨,面上不显,只是摇摇头。“祭酒自有他的考量。”
“而且人各有志,或许赵先生更喜欢在书院授课呢?如果能将书院中的学子教导成材,那该是一件多有成就的事情。”
“嗯,的确如此。”众人想了想那个场景,确实觉得骄傲。
蒙元玖将回信交给江颜,又问起林钟的情况。“林叔生病都快有小半个月了,身体还是没有起色吗?”
“林叔不看医师,整日将自己关在小屋中怕府中其他人感染风寒,我们送过去的饭和药都只是远远地放下,偶尔听到林叔还在咳。”
“糊涂!我这几日忙着寻找任宗的下落,所以对府中的事情不太了解。林叔胡闹你们怎么还由着他呢?”
江颜申辩道:“林叔说自己年轻时征战沙场,身体强健,生病时从来不用看医师,等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我们为他请来的医师全都被撵出去了。”
“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年纪,难道还能像年轻时一样衣着单薄行走在天寒地冻中吗?”蒙元玖一边让人去请医师,另一边准备去看望林钟。
林钟居住的地方仅开着一扇窗,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事物的踪影。
“林叔,我已经让医师过来了,这次说什么你都一定要听我的话。倘若让父兄知道了,一定要数落我!”蒙元玖二话不说就要推门,却被挡了回来,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又看看门。“林叔?”
“阿弥,我心中有数,难道我会作践自己的身体吗?你不要进来,小心沾染上。”林钟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劝说道:“再有三五日我就能好。我的腿脚伤了,可一个武将的体魄还在。”
他的态度如此坚决,蒙元玖不好强求,只好退一步。“那我们说好了,如果三日之后我还是见不到您,那个时候就必须看医师!”
“好。”林钟答应道。“长安的冬日比起鹤拓要冷得多,这几日你就不要往外去了,若是非要外出,一定要多带几个人。”
“知道了。”蒙元玖笑道:“我一个人外出习惯了,您要是真的担心我,就早点好起来亲自盯着吧!”
从林钟处出来之后,蒙元玖收到了鹤鸣送来的玉饰。
“云娘子说,年关将近,郡主一定会各处参加宴会,这些是她特意为您挑选的发饰。”
“嗯,看着不错。”蒙元玖抬起手腕,自言自语道:“我的手镯也该去修复修复,若是下一次磕碰直接碎了,那我会非常难过。”
“是。属下也觉得郡主不能再拖了,听说鹤鸣的玉雕师手艺不错。”
蒙元玖让人把裘衣拿过来,披上就准备出门。
“郡主,你忘了林叔的嘱托啦,就打算一个人去吗?还是再等等吧,江篱马上就回来了。”
“这光天化日的能出什么事,我一个人外出习惯了。放心,我早去早回!”
说完之后,她就走了,留下江颜一个人叹气。
延寿坊紧邻西市,长安城中最有名的玉器店鹤鸣就在这里。蒙元玖独自一人站在店铺门口,默默回想兄长交代过的事情,然后走了进去。
或许是为了贴合玉器的风格,店铺装饰的十分古朴。
“不知店主可在?在下与你们也算是同行,手中有一批货,想要交给值得之人。”
当蒙元玖提出这个要求时,伙计十分欣喜,急忙走到后面去请店铺的主人。
鹤鸣后院中,玉雕师正在专心雕刻。伙计悄声走到一位女子身旁低语了几句,女子放下锥刀,清理干净后来见蒙元玖。
女子名叫云岫,双十年华,鹤鸣由她一手创办并壮大。她看到蒙元玖有过片刻的犹疑,马上又笑起来道:“娘子远道而来,先请坐吧。”
“素来听闻鹤鸣的玉雕师技艺精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因此,这批玉料交到你们手中,才不会磨灭它们的光彩,会让它们重新获取生命。”蒙元玖看着面前的座位,突然整理了一下衣衫,委婉道:“这批玉料可不少。”
云岫顿了顿,提议道:“上面还有我们师傅新雕成的玉饰,娘子不妨上去一观?”
刚一进去,云岫就把门窗关严,确认道:“雪点苍山。”
“月照榆泽。”
“若不是看到郡主的玉佩,我还真的不知道是您。”云岫先是高兴,后来又有些失落。“还以为是真的有人来找我合作呢。”
蒙元玖问她发生了什么。
鹤鸣的玉料都来自附近的蓝田县,偶尔也会从粟特商人处采购于阗玉。本来双方合作的十分愉快,但是不知为何,元日过后,那人突然翻脸,不论出价再高,都不愿再继续合作。鹤鸣的人都在为此事发愁,因此,当蒙元玖说自己是前来合作的人,所有人都很高兴。
“我私下去调查过,发现无论我们出价多少,都会有人在暗地里抬高价格。毕竟,对于商人来说,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他们。表面上看着与你和和睦睦,背地里指不定算计着什么。”
这个世上谁都不容易,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成功的。云岫自己一个人在这条道路上行走许久,见过许多黑暗。
蒙元玖一笑,“那你可猜错了,我是真的来找你合作的。”云岫看向她。“你别忘了鹤拓可是盛产玉石的。鹤鸣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我们自己的产业,难道我还能看着你陷入困境吗?”她交给云岫一份名单。“这上面写的,全都是值得信任的伙伴,我们特有的产物都会运到这些地方。”
“郡主,你帮我大忙了。”云岫十分感激。
“帮你就是在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