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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求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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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冷的。
渗入骨髓的冷，穿透苏涣身上早已辨不出原色的单薄麻衣，黏腻地贴着他嶙峋的骨架。每一步都陷在湿滑的腐殖层里，拔起时带着沉闷的、仿佛要将他彻底吸入地底的吸吮声。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巨木树冠，虬结的藤蔓垂挂如死神的绞索，浓绿得发黑的枝叶贪婪地吮吸着天光，只吝啬地漏下几点惨淡的灰影，将这方世界涂抹得如同幽冥深处。
他踉跄着，形容枯槁。眼窝深陷下去，空洞得映不出丝毫活气，唯有一片被绝望彻底淘洗过的灰败。脸上沾着泥污，干裂的嘴唇被雨水泡得发白。
肺叶每一次艰难的翕张，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吸入的，都是潮湿、腐朽、混杂着浓烈草木腥气的空气。
胃囊里翻搅着灼痛，不久前误食的几颗艳红浆果，此刻正化作无数细小的毒针，在五脏六腑间游走穿刺。
死吧。
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是他踏入这片被称作“死亡之地”的雨林唯一的动力。
身后那些叔父豢养的爪牙？
他早已不在意。他甚至希望他们能追上来，利落地结束这一切，给他一个痛快。或者，让这无边无际的雨林本身吞噬他，用毒虫、瘴气、猛兽的利齿……任何一种方式都好。
只要不再回到那个人间炼狱。
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视野骤然发黑。
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砸进冰冷的泥泞里。肮脏的泥水瞬间呛入口鼻，窒息感让他本能地挣扎了一下，随即又放弃了。就这样吧，也好。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后背，带走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体温。刺骨的寒意，竟成了他麻木心灵里唯一清晰的感知。
他闭上眼，等待最后的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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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的世界，是另一个维度。
巨大的古树盘根错节，浓密的树冠在风雨中发出低沉的呜咽。
在其中一根粗壮的、覆满湿滑苔藓的横枝上，阴影无声地流动、凝聚。
一条庞然大物盘踞其上。银环相间的鳞片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玉般内敛的光泽，流畅的躯体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雨水顺着光滑的鳞片滑落，无声无息。
它高昂着头颅，冰冷的竖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穿透层层叠叠的雨幕和枝叶，精准地锁定在下方那个栽倒在泥泞中的渺小身影上。
烛时歪了歪巨大的蛇头。
银环王蛇冰冷的竖瞳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纯粹的、近乎孩童般的好奇。一股复杂的味道顺着潮湿的风钻入他灵敏的鼻腔。
血的味道。
浓重的、属于人类的血腥气，从那具倒伏的身体上弥漫开来，是旧伤撕裂的味道。这味道烛时很熟悉，雨林中弱肉强食，流血是常态。
但混杂其中的另一种气息，却极其陌生，又……出奇的好闻。
像雨后初绽的某种草药，带着一股清苦的冷香，丝丝缕缕，极其微弱，却顽强地穿透了血腥和泥土的浊气，固执地萦绕在他的感知里。
这气味很淡，很特别，和他记忆中所有猎物的、同族的、乃至雨林万千草木的气息都截然不同。
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攫住了他。
“那个小东西……”一个带着点困惑的意念在他简单的思维里成型，“闻起来……好特别？” 竖瞳微微收缩，专注地凝视着下方那团蜷缩在泥水里的、一动不动的阴影。像发现了一颗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奇异光泽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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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冰冷的泥水里沉浮。苏涣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弃的朽木，正在缓慢地、无可挽回地沉入幽深的水底。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带着死亡的诱惑。
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了他的脚踝。
冰冷、滑腻、带着无可抗拒的蛮力，猛地将他从泥泞中拖拽出来！
不是预想中人类的手爪。那触感坚硬、光滑、带着鳞片特有的纹理，像一条粗壮的、没有生命的绳索，却蕴含着活物的力量与冰冷。
苏涣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化为一片死寂的坦然。
也好，葬身蛇腹，总好过被那些肮脏的手抓住。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自己被那股力量拖离地面。身体悬空，意识在失重感中更加模糊。他只感觉到自己像一件破败的行李，被粗暴地甩上了一个宽阔而坚硬的平面。
随即，捆绑感传来。
那是一种极其笨拙、毫无章法的捆缚。坚韧的雨林藤蔓带着粗糙的毛刺，勒紧了他的手腕和脚踝，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缠绕的方式混乱不堪，仿佛打包一个形状不规则、又担心会散开的物品。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动作里的某种……手忙脚乱？
然后，天旋地转。
他被一股大力扛了起来！肩膀顶在对方坚硬的肩胛骨上，胃部被硌得一阵翻江倒海。
头朝下，视野里是颠倒晃动的雨林地面和那人迈动的、赤裸的脚掌。冰冷的雨水和那人身上同样冰冷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烛时扛着他的“宝贝”，感觉有点沉，姿势也不太舒服，但他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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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是被身下的坚硬硌醒的。
不是冰冷的泥水，而是一种更恒久的、带着地底寒意的坚硬。
苏涣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头顶是嶙峋的灰黑色岩石穹顶，几块嵌在石壁中的、散发着微弱莹绿色光芒的萤石，像几颗冰冷的星辰，勉强驱散着洞窟深处的黑暗。
空气干燥温暖，带着浓烈的野兽气息和一种奇异的草木混合味。身下垫着厚厚软软的兽皮，触感陌生。
他动了动，立刻被手腕和脚踝上粗糙的束缚感惊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