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痛楚 ...
-
藤蔓！他被紧紧地捆着！
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回涌——泥泞、追捕、冰冷的蛇尾……那个将他拖走、扛起的身影！
绝望如同最沉重的铅块，再次狠狠砸入心底，碾碎了刚刚恢复的一丝知觉。
比死亡更深的灰败迅速覆盖了他的眼眸。他猛地扭过头，看向洞穴中那个唯一能动的光源方向。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处稍高的石台边缘，似乎在摆弄什么。银色的长发如同流动的水银，披散在宽阔的肩背上，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皮肤在萤石幽光下泛着冷白的色泽。
“杀了我。” 声音从苏涣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来，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冰冷得没有一丝起伏，只有彻底的死寂。
那身影猛地一顿，迅速转过身。
苏涣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极其俊美却充满异域感的脸。深刻的轮廓，挺直的鼻梁，下颌线条利落。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竟是竖立的、泛着银绿色泽的蛇瞳！
此刻，那双非人的瞳孔正微微放大，里面闪烁着一种纯粹的、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光芒，亮得惊人。
“醒了？” 烛时几步就跨到石台边，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将苏涣完全笼罩。他弯下腰，凑得很近，银绿色的竖瞳好奇地打量着苏涣枯槁的脸，语气带着一种天真的、不容置疑的宣告：“别怕！我不会杀你！你是我捡到的宝贝！”
他伸出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指，带着一种探索未知的兴奋，径直朝着苏涣苍白冰冷的脸颊戳去。指尖带着蛇类特有的微凉。
“滚开！”
苏涣眼中死寂的灰败瞬间被极致的厌恶点燃！求死的意志在这一刻化为毁灭性的力量！他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猛地将头狠狠撞向烛时凑近的下巴！
“嗷——呜！”
一声痛呼在洞穴里炸响！
烛时完全没料到这“宝贝”会突然“攻击”他！下巴被坚硬的头骨撞得生疼，一股酸麻直冲脑门。
他捂着下巴踉跄后退一步，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在银绿色的竖瞳里水汪汪地打着转。他委屈极了，像被最信任的伙伴背叛的孩子，声音都带着一丝变调的哭腔：
“你打我！我只是想看看你！”
剧烈的撞击让苏涣眼前阵阵发黑，额角传来尖锐的刺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蜿蜒而下，滑过冰冷的脸颊，带来一丝黏腻的腥甜。
是血。
他却感觉不到痛。
只有那撞击带来的短暂眩晕过后，更深的、如同深渊般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连死亡，都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吗？
---
洞外，雨声淅沥。
几道迅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过潮湿的林地，停驻在距离烛时洞穴不远的一株巨大蕨类植物阴影下。
是几个同样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蛇族青年，鳞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绿或暗褐的光泽。
“嘶……少主刚才那声痛呼，怎么回事？”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
“还能怎么回事？他捡回来的那个‘宝贝’醒了呗！”另一个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嘶鸣，“好像是个脏兮兮的人类？胆子不小，敢撞少主！”
“啧，少主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第三个声音透着不解和一丝鄙夷，“放着那么多鲜嫩的猎物不抓，非要捡个半死不活的人类回来？还当宝贝供着？脑子进水了？”
“谁知道呢？也许人类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第一个声音又响起，带着点恶意的揣测，“等少主玩腻了，说不定能分点汤喝……”
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那幽深的洞口，随即身影再次融入雨林深处，只留下几声压抑的嘶嘶低笑。
---
洞穴深处，石台上。
烛时揉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下巴，银绿色的竖瞳委屈巴巴地瞅着角落里那个蜷缩着、额头流血、眼神空洞得像个破碎人偶的“宝贝”。
他耳后，几片不易察觉的、细密如最上等银鳞的细小鳞片，因为主人的委屈和困惑，正微微地、不安地翕动着。
烛时揉着下巴，银绿色的竖瞳委屈地眨巴着，生理性的泪水还没干透。
他看着石台角落蜷缩成一团的苏涣，额头那道蜿蜒而下的血迹在昏暗萤光下刺目得惊心。那空洞死寂的眼神，像最冷的雨，浇熄了烛时刚才那点发现“宝贝”的兴奋劲儿。
“你……”烛时刚想开口，声音还带着点痛楚的嘶哑。
“滚。”苏涣的声音比石壁还冷，连头都没偏一下，只从齿缝里挤出这一个字。鲜血滑到嘴角，他尝到了铁锈的咸腥，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烛时被噎住，银发下的耳根微微泛红——是气的，也是委屈的。
他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听起来像是“凶巴巴的宝贝”。他转身走到洞穴另一侧，那里堆着些晒干的苔藓和柔软的草絮。
他笨拙地抓起一大捧，又走回石台边，动作有点犹豫，似乎在衡量会不会再被撞一下。
最终，他还是把那捧干燥温暖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推到了苏涣身边，尽量远离他的身体，只挨着兽皮的边缘。“垫着…暖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赌气的成分，说完就背过身去，不再看苏涣。
银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只留下一个线条紧绷、透着十足委屈的高大背影。
洞穴里只剩下萤石幽微的光，和两人之间比石壁更冷的沉默。苏涣闭上眼，额角的刺痛和手腕脚踝被藤蔓勒紧的麻木感交织在一起。
他试图沉入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绝望深渊，可身下干燥草絮传来的、与冰冷洞穴格格不入的暖意，却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他麻木的壳，带来一丝微弱却恼人的不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