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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诅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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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寒风呼啸,如同鬼哭。洞内,烛时滚烫的体温透过紧密缠绕的蛇躯,霸道地传递过来,驱赶着苏涣四肢百骸的冰寒。
那温暖如此真实,如此汹涌,蛮横地撕扯着他冻僵的意志和筑起的心防。
屈辱、自我厌恶、对异类的恐惧……种种情绪在温暖与寒冷的巨大反差中激烈交战。
时间在僵持中流逝。身体的热量在缓慢恢复,僵硬的关节开始软化。极度的寒冷和随之而来的巨大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一点点压垮了苏涣紧绷的神经和摇摇欲坠的意志。
在意识滑向模糊深渊的边缘,在生存的本能压倒一切的时刻,在那温暖如同磁石般难以抗拒的诱惑下——
苏涣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着身后那坚实滚烫的热源,试探性地、蜷缩了一点点。
仿佛冰封的河面,悄然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细缝。
烛时缠绕的力道,在感受到那细微到极致的回应时,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分,却依旧保持着紧密守护的姿态。他那沉稳而均匀的呼吸声,带着令人安心的节奏,在苏涣冰冷的耳畔响起。
那暖意,如同最隐秘的甘泉,悄然渗入冰封的河床,直抵骨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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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依偎带来的暖意,如同最阴险的毒藤,在苏涣冰封的心防上悄然扎根。
清醒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那短暂贪恋温暖的记忆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凌迟着他的自尊。自我厌弃如同汹涌的暗流,将他再次拖入绝望的深渊。
活着,是累赘。是背叛。是对苦难的屈服。
这念头如同淬毒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唯有彻底的毁灭,才能终结这无休止的痛苦和耻辱!
死亡,才是唯一的救赎。
趁着烛时外出寻找食物的短暂间隙,苏涣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扫过洞穴。他无声地挪到角落,在碎石堆的缝隙里,摸出了那块他早已准备好的、边缘被磨砺得薄如刀刃的锋利石片。
冰冷的石片握在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触感。这不再是逃脱的工具,而是解脱的钥匙。
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抬起左手。手腕内侧,青色的血管在苍白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如同通往永恒的幽径。
没有任何犹豫。眼神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决然。
锋利的石片边缘,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绝望,狠狠划向那脆弱的脉搏!
“活着…是累赘……”
冰冷的低语在洞穴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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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石片割破皮肤的同一刹那!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爆炸的讯号,猛地冲进刚刚踏入洞口的烛时的鼻腔!
“苏涣——!!!”
一声凄厉狂暴、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在洞穴中炸响!烛时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银绿闪电,瞬间扑至!
他看到苏涣手中滴血的石片,看到他手腕上那道狰狞绽开、鲜血喷涌的伤口,更看到他眼中那片彻底放弃的、灰败死寂的决然!
巨大的恐慌和灭顶的愤怒瞬间吞噬了烛时所有的理智!
他目眦欲裂,银绿色的竖瞳因极致的惊骇缩成了两个针尖!一只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钢爪般死死攥住了苏涣持着石片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你就这么想死?!” 烛时的声音扭曲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和狂暴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呕出来的血块!“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你要什么?你说!!” 他疯狂地嘶吼着,试图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动摇。
苏涣被他死死钳制着,手腕的剧痛远不及心死的麻木。他抬起眼,看着烛时因暴怒和恐慌而扭曲的脸,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讥诮弧度,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如刀:
“你的‘好’?” 他晃了晃被烛时死死攥住、鲜血淋漓的手腕,又示意了一下脖颈上尚未完全愈合的齿痕,眼神如同淬毒的冰棱,“就是当狗拴着?”
烛时眼中的痛楚瞬间被这句话狠狠刺穿!
他猛地一颤,攥着苏涣手腕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勒得苏涣闷哼一声。但随即,那痛楚被一种更深的、近乎疯狂的偏执所覆盖!
他不再怒吼。
只是猛地低下头,银绿色的竖瞳死死锁定苏涣手腕上那道汩汩冒血的伤口!眼神里燃烧着一种原始的、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扭曲的保护欲!
他张开嘴,没有用獠牙,而是伸出滚烫的舌尖,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急切和沉重,重重地、一遍遍地舔舐过那道狰狞的伤口!
温热的、带着倒刺感的蛇信舔过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诡异的麻痒!鲜血被他急切地卷入喉中,浓重的铁锈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唔……” 苏涣被这诡异而粗暴的举动刺激得身体剧颤,试图抽回手,却被死死按住。
烛时抬起头,唇边染着苏涣的鲜血,银绿色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燃烧的鬼火,凶狠、偏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生命层面的宣告:“不准伤自己!”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野兽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刻下的诅咒,“要伤…就伤我!” 他死死盯着苏涣惊愕的眼睛,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如同最沉重的血誓: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
洞穴里,只剩下烛时粗重的喘息和苏涣手腕伤口被舔舐后、那火辣辣的刺痛感。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那句“你的命是我的”,如同无形的锁链,比任何蛇筋都更沉重地缠绕上来,宣告着一种扭曲到极致的主权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