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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番外 寒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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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阮瓷安因过分出色的容貌和已被“驯化”得近乎完美的顺从姿态,被一个更有“实力”的中间商看中,转手送入了一个更为隐秘、也更“高级”的系统。
这里不再是城中村的破院子,而是位于繁华都市边缘、伪装成高端会所的囚笼。训练更加“精细化”,也更加残酷。
他需要学习如何像一个真正的艺术品般行走、坐卧、微笑(尽管那笑容空洞得像面具)。
他需要记住各种名贵酒水的名称和年份,学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为“贵客”斟酒。他的身体被精心保养,皮肤不允许有任何瑕疵,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然而,这看似“精致”的包装下,是更加严苛的控制和精神摧残。
电击项圈、特制的禁闭室、精神类药物……一切手段都被用来确保他绝对的服从和麻木。他被反复灌输:“你只是一件美丽的器物,没有思想,没有感觉,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取悦你的主人。”
二十七岁,阮瓷安已被“打磨”成一件在特定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精品”。
他辗转于一些私密的地下拍卖会,像一件没有生命的古董般被展示、被估价、被转手。
每一次被推上灯光刺眼的展台,台下那些贪婪、评估、如同打量货物般的目光,都像冰冷的针,扎进他早已麻木的神经深处。他学会了在聚光灯下彻底放空自己,将灵魂缩进意识最深的角落,任由身体做出被训练过千百遍的姿态。
手腕和脚踝上特制的、镶嵌着细小碎钻却冰冷沉重的金属锁链,成了他无法摆脱的、屈辱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器物”的身份。
长期的药物控制和精神压迫,让他的身体极度虚弱,畏寒如深冬枯叶。对光线和声音极度敏感,任何突然的亮光或稍大的声响,都能让他瞬间如同惊弓之鸟,身体不受控制地筛抖,冷汗浸透单薄的衣物。
他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长期的禁言和恐惧,让发声变得异常艰难。睡眠是奢侈品,即便在药物作用下短暂昏睡,也充斥着光怪陆离、无法挣脱的噩梦,常常在压抑的惊叫和泪水中醒来,然后陷入更深的、无法言说的恐惧深渊。
他的眼神,是辞微在拍卖场后台第一眼看到时便无法忘却的——空洞,麻木,像两潭映不出任何光亮的死水,深处却沉淀着二十七载寒霜也无法彻底冻结的、本能的惊惧。那是一种灵魂被彻底碾碎后残留的灰烬。
二十七岁那年的深冬,阮瓷安被带到这座城市最高端也最隐秘的拍卖场之一。
后台的空气浑浊粘腻,混杂着昂贵香水、汗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黑暗交易的特有压抑气息。
他被粗暴地塞进角落,粗糙的麻布裹着单薄的身体,手腕和脚踝上冰冷的金属锁链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毒蛇鳞片般阴冷的寒芒,深深勒进苍白的皮肉里,留下深紫的淤痕。
后台人声嘈杂,看守的交谈、物品的搬动声、其他“物品”压抑的啜泣……每一种声音都像重锤敲打在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他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下巴死死抵着膝盖,双臂紧紧环抱自己,试图筑起一道最后的、脆弱的血肉壁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嘶鸣,像破旧风箱在艰难拉动。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淤泥,从四面八方涌来,堵塞了他的口鼻,几乎要将他溺毙。他死死盯着脚下深色地毯上模糊的纹路,仿佛那是无边黑暗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意识在麻木与极致的惊恐中沉浮,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后台那扇沉重的包革木门被无声推开。
一股外面带来的、清冽的寒气涌入浑浊的空气。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踏入这片昏暗,脚步声沉稳有力,瞬间吸引了所有杂音的注意。
阮瓷安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得更紧,头埋得更深,等待着新一轮的审视或粗暴对待。然而,预想中的动静并未降临。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他所在的角落。他感到一道目光,锐利、沉静,穿透了昏暗的灯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他身上。
那目光……和他以往承受过的任何目光都不同。没有贪婪的评估,没有狎昵的玩味,没有冰冷的漠视。那目光像一道穿透厚重云层的微弱天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攫住了他濒临溃散的意识。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震惊?
愤怒?以及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东西。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濒死般的迟疑,抬起了沉重的头颅。
逆着后台昏黄的光线,他看到了那个站在光影交界处的男人。
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有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寒星般锐利而沉静,正牢牢地锁定着他。
就在这一刹那,阮瓷安那早已枯死的心湖深处,冰封了二十七年的坚冰,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带着未知力量的目光,撞开了一道极其细微、却足以改变命运的裂痕。深渊的边缘,似乎落下了一线微弱的雪光。
他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叫阮辞微。
他只知道,这道目光,是他漫长寒夜里,看到的第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