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家乡与歌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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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天，破晓的光先浸亮了窗帘边角，再顺着书桌的木纹漫过来时，风澈刚揉着眼睛坐起身。后颈还沾着点枕头的软绒，视线没聚焦就先扫到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上边亮着个小信封，是叶辞的头像，发送时间停在昨晚十二点零八分，是叶辞发来的，打开一看上边写着:我爸妈把我骂了一顿就让我进去了，对了，今天早上十点可以一起去看花海吗？风澈的唇上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随后便回到:当然可以呀，我的朋友。
电子钟的数字刚跳成九点五十，风澈不禁暗骂了一句"艹″便猛地弹起来——衣服还搭在椅背上，他拽着领口往身上套，袖口卷成一团也不管，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急促的“哒哒”声。冷水扑脸后才压下慌张的心情好了，抓过毛巾擦了两把就往门口冲，膝盖“咚”地撞在书桌角，钝痛窜上来也只咬了咬唇。刚冲过院子，风澈忽然想起什么，脚步猛地顿住——西厢房的窗正透着暖光，奶奶肯定在灶台边熬粥。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指尖碰了碰门框，温声喊：“奶奶，小澈和同学去玩，早饭就不吃啦！”
屋里立刻传来慈祥的回应，混着锅铲碰撞的轻响：“知道啦，路上当心，早些回来！”风澈应了声“好嘞”，转身时带起的风掀了掀门帘，眼角瞥见灶台边摆着他爱吃的糖包，也没顾上拿，就往巷口跑。
大街上早涌着人潮，自行车铃“叮铃”响，早点摊的香气飘得老远。风澈踩着石板路往前赶，等跑到海街39号的站牌下，抬眼瞅了瞅手腕的旧手表——指针刚过十点零三分，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几分钟。他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却不自觉往路口扫，终于他瞥见那抹熟悉的银——叶辞背对着他站着，半扎的银发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耳后还别着片三叶草，和那天花海时一样。风澈心里一松，边小跑过去边扬声喊：“叶辞！我到了！”
叶辞猛地转头，浅灰蓝的瞳孔先晃过惊讶，随即弯起笑来看着风澈——是圆杏眼，眼尾微微垂着，笑纹里像盛了揉碎的星光。他盯着风澈跑近时的样子，还有那根晃来晃去的黑色皮筋，愣了两秒才抬手，指尖刚要碰到风澈的胳膊，就被对方一把拉住。
风澈的掌心带着点跑出来的汗，攥着他的手腕往花海方向走，声音里还喘着气：“咱们快点，今早的风肯定把铃兰吹得更香了！”叶辞被他拉着走，银发散在肩头，低头时瞥见风澈膝盖处沾了点灰，嘴角的笑意又深了点，也没说话，只是悄悄跟上脚步。两人走进花海望着一大片铃兰，洁白的小花垂挂在绿叶间，宛如一串串精致的风铃。他们谁都没说话，就这么并肩望着，大片的白色铃铛垂在茎上，好似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叮铃”声，阳光透过花瓣，在叶辞的银长发上投下斑驳的光。
风澈悄悄侧头，看见叶辞的指尖正轻轻碰着身边一朵铃兰，像那天在花海中央一样，动作轻得怕碰碎什么。而叶辞也恰好转头，浅灰蓝的瞳孔里映着漫山的白，和风澈发间别着的三叶草撞在一起，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嘴角的笑意，比身边的铃兰开得还软。风还在吹着铃兰晃，叶辞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花瓣落在草叶上：“风澈，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能叫你风吗？”
风澈转过头时，阳光刚好落在叶辞的睫毛上，把浅灰蓝的瞳孔照得透亮。他没半点犹豫，笑着点头:“当然啦！那我是不是也能叫你阿辞？”
叶辞愣了愣，银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耳尖却悄悄泛红，望了望风澈才轻轻“嗯”了一声，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
又安静了许久风澈温声唱到:
“正月梅花香又香，二月兰花盆中装。 三月桃花红十里，四月蔷薇靠短墙。 五月石榴红似火，六月荷花满池塘。 七月栀子头上戴，八月桂花满树黄。 九月菊花初开放，十月芙蓉正上妆。 十一月水仙供上案，十二月腊梅雪中香。”
风澈的歌声刚落，漫山的铃兰好像也静了静，风一吹，花瓣碰着花瓣，像在跟着哼调子。叶辞侧头望着他，浅灰蓝的瞳孔里映着阳光和花海，银长发垂在肩头，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衣角——这是他第一次听风澈唱歌，声音比便利店的暖光还软，比铃兰的香气还轻。过了会儿叶辞轻轻开口，声音带着点刚被歌声浸过的哑：“风……你唱得真好听，你……是哪里人呀？”风澈愣了一下，没想到阿辞会突然问这个，随即眼睛亮起来，带着点小骄傲晃了晃腿：“南丰人呀！这歌谣是婆婆教的，我小时候学了好久，总把‘六月荷花’唱成‘六月河花’，还被婆婆笑了好几天呢！”说时还故意带着些口音
叶辞望着他有些骄傲的样子，浅灰蓝的瞳孔里漾着笑意，不自觉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发间的三叶草晃了晃，沾了点阳光的暖。风澈也不在意头发被揉乱，反而往前凑了凑，声音里满是期待：“那阿辞你是哪里人呀？”
叶辞张了张嘴，耳尖悄悄泛了点红，轻声道：“大连本地的。”风澈立刻拽住他的手腕，眼睛亮得像星海广场的灯：“那你教我大连话好不好？就像之前说的‘小嫚儿’那种！”叶辞被他拽得笑出声，指尖点了点他的画夹：“当然行，但你得教我唱全那首《十二月花名歌》，咱们换着来。”两人的笑也成了花海中独特的风景线。
时间滑到夜晚，海街的灯次第亮起来——糖水铺的暖黄灯、小吃摊的红灯笼、花店门口串成串的小彩灯，把街面照得像铺了层碎光，连风里都飘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香，热闹却不闹心。
风澈拉着叶辞先冲去小吃摊，举着两串糖油果子晃了晃：“阿辞你试试这个，南丰也有，就是大连的糖放得更甜！”叶辞接过，指尖碰到温热的竹签，刚咬下一口，糖衣就粘在了嘴角。风澈见状，笑着从兜里摸出纸巾，踮脚帮他擦了擦，顺便把自己那串递过去：“换着吃，我尝尝你手里的烤鱿鱼！”
两人边吃边逛，路过套圈摊时，风澈非要试试，结果套了三次都空了，有点懊恼地挠头。叶辞没说话，只是接过圈，手腕轻轻一扬，就套中了最里面的小铃兰挂件——和花海的花一模一样。他把挂件塞给风澈，耳尖泛着点热：“刚学的，给你。”风澈攥着挂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拉着他往卖热饮的铺子走：“我请你喝姜撞奶，暖乎乎的！”……玩了会儿两人却告别各自回了家。
叶辞刚准备打开门便听到父亲的怒声:“叶辞你又干嘛去了！老子和你说了多少次每天晚上要八点回家复习！你的时间很宝贵！一刻也别给我浪费！”叶辞刚碰到门把的手猛地顿住，指节泛白——父亲的怒声像冰雹砸下来，他后背僵了僵，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成拳，声音轻却没带怯：“就……和朋友出去玩了。”
母亲的声音紧跟着扎过来，尖得像刺：“你个死小子，哪里来的朋友！朋友只会拉你成绩后腿！”叶辞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辩解，就瞥见父亲手里多了条黑皮带，皮带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我呸！”父亲的吼声更沉，指着他的鼻尖骂，“老子不管你交什么狐朋狗友，明天就去和那人断了！别耽误你学习！”叶辞的脸瞬间白了，浅灰蓝的瞳孔里蒙了层水汽，却死死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攥着门把的手更用力，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他很想反驳“风，不是狐朋狗友”，可话到嘴边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着，只能闷闷地站在原地，耳后别着的三叶草，在慌乱中掉在了玄关的地砖上……
风澈刚推开门，就见沙发旁的小灯亮着——奶奶戴着老花镜坐在那儿，手里还攥着给他缝的铃兰图案手帕。看见他进来，奶奶立刻笑眯了眼，踩着软底鞋小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就问：“哎呀小澈，可算回来了！又跟新朋友玩去啦？是啥样的孩子，啥时候带家里来，奶奶给你们做糖包！”
风澈把手里的小铃兰挂件揣进兜，另一只手反握住奶奶的手，声音软乎乎的：“奶奶，他叫叶辞，头发是浅银色的，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上次我撞了膝盖，还是他帮我吹的呢……等下周末我就带他来，让他尝尝您做的南丰蜜桔糕！”
奶奶被他说得笑出了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行嘞行嘞，奶奶这就去把蜜桔糕的料备上！快别唠了，都快十点了，明天开学要早起，赶紧去睡！”风澈应了声“好”，转身时还回头晃了晃手，兜里的挂件蹭着衣料，像揣了片小小的星光。
而此刻的另一边，叶辞正对着书桌发呆——皮带抽过的后背还隐隐作痛，地上的三叶草早被父亲扫进了垃圾桶 ……
就这样，一条带着南丰蜜桔香的轨道，一条裹着大连海风的轨道，原本平行着往前，却因为那片铃兰、那首歌谣，轻轻并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家乡与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