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靳珩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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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明远怒火中烧：“朱福！快快让开！我念你人老糊涂，不与你计较！”
朱福佝偻着腰身，恍若未闻。一心挡在□□门口。任安明远怎么呵斥也不做声。
靳珩冷眼看着，并不上前。只是在安明远想推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振了振袖子。
安明远忌惮的看了几眼靳珩，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敢真动手，又不能不接安朱氏的遗体回去。毕竟他还是官员，御史参他一个弃亲罪，他受不起。
只好换了幅面色，看看左右，强忍不耐对朱福好言相劝。
“朱福，我知你和你家小姐主仆情深。但她如今是我安家的人，你阻拦我不接，她如何落土为安？”
“以后怕也也无处祭祀。”
朱福闻言眼神悲苦，两行老泪不由自主滚落，“姑爷，老朽早就被小姐放良了。老朽能给小姐上香，让她在下面不至于饿着。”
安明远烦躁。“那又怎样？她嫁入我安家，理应由我安家祭祀。死了也是我安家的鬼，怎么能由着你收揽！到哪里去也没有这个说法！”
朱福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小姐并不愿意回你们安家！她活着时候你们没好好对待，死了还要圈住她。”他眼泪糊满了脸。“你们怎么对她的，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安明远一滞，脸色变了几变，随即冷笑。
“我们怎么对她？好吃好喝的供着，出入呼奴使婢，哪里亏待她了？”
朱福抬起脸来，满是皱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愤怒。“那都是使的我家小姐的钱！何曾用过你们一分。”
他气不够用，喘吁吁的将腰身弯的更低反驳安明远，满庭里都是他嘶啦嘶啦的喘气声。“何况小姐嫁到你家之后，你们讥讽冷落，她三年之内瘦了一大圈！这也叫姑爷口中的不亏待吗？”
安明远眼角一抽，毫无愧疚神色。“她既然已经是我家的人，无论如何都得受着，这本就是她的命。”
“何况。”他哼了一声，也呼的一声甩了下袖子。“安某自问并未亏待于她，妇人家心窄，与安某何干。”
他冒雨而来，不过是为的全自己颜面，此时只想快些完事。何况朱福虽然说放良，终究是安朱氏的旧仆，怎么会放在他眼里。
他厉声呼喝。“让开，你再阻挠法司程序，别怪安某对你不客气。”
说罢就指使带来的小厮，和昨日沈知白与苏窈见过的那个老仆，一起上手去拉开。
朱福死死地抠着门框，任那两人用力拖拽，指甲都折了。终究因为年老，又伤心了两日没有力气，渐渐被拉离了门口。
安明远冷笑一声，抬脚就想从空出的地方跨过去，却不想靳珩不声不响的，也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扶住朱福。恰好又将门堵住了大半。
他瞳孔一缩只好停步，看着靳珩温声询问朱福。“老人家，你不肯让你家小姐回归夫家。可是因为你家小姐留下过什么话，或是你与她有干亲身份？能申请钘部多留几日检验？”
朱福先还是绝望着咳嗽着道谢，猛然听到靳珩后半句话，他人老成精，两眼中忽然放出精光，宛如溺水中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靳珩衣袖不放。
抬脸恳求：“正是！正是！老朽与我家小姐认过亲，小姐叫过老朽干爹的！老朽现在以亲人身份，请钘部的大人们再行严查小姐死因，莫让她含冤孤苦在地下！”
靳珩放开手，让在远处赶过来的老王换手扶住朱福。背对着安明远向朱福缓缓抬眼。
“那老人家可有认亲的契书？可曾带在身上？”说到后半句时，声调更缓，一个“带”字咬的些微用力。
朱福懵了一懵，看看靳珩的眼睛顿时福至心灵。“不曾啊，谁会把那种东西随身带着？老朽将它放到家里了！”
“嗯。”靳珩点点头，转身向一直冷眼看着的安明远淡淡出声。
“安大人，你可听到了？看来今日是不能让你接回尊夫人了。”
安明远嗤笑一声。“靳大人，契书都没有你们就敢决定？”他知道事情不可能顺利了，此时倒不再焦躁，跺了跺脚甩开靴上落满的雨水，“凭一个老叟胡言，钘部就要留置内子遗身，几时规矩这么松懈了？”
靳珩眉毛也没动。“不劳安大人操心，钘部自有规矩。”
他看向中庭的那块戒石碑，俊秀的脸上意味深长。“法司存在本就是为世间寻验真相，谨慎处事并无过错。”
安明远视线也随着看向那块石碑，在那上面的刻的“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几个字上停了停，眼中的讥讽一闪即逝。知道今天是接不回去安朱氏了。
他本就不愿来，现在更不想继续在这里纠缠，索性笑了一声拱拱手。“既然如此，安某告辞，就请钘部复查吧！”
撩袍转身就走，带来的人连忙跟上。大雨中远远送来一句话。
“靳大人，可要查仔细着些，否则过几日安某再来的时候，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靳珩眉头跳动了几下，闻言盯着几人背影，若有所思。直到安明远走的远了，这才温和的吩咐老王。
“扶朱老丈回去吧。等你们沈判官回来，将今日经过详细告诉他。”
又看眼神情感激又害怕的朱福，视线扫过他发颤的身体，安抚性的笑笑。
“不必担心，契书之事，从前丢了的也有。你若是能找到，便找。若实在找不到了时。”
他举伞转身往律正司那边的路走，“实话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银钱要是不凑手，可以向靳某借一些。”
天地潇潇，风雨不停，伴随着朱福感激涕零的道谢声，那股如青松般挺拔的背影，径直从戒石碑下走了过去。
那戒石碑巍然耸立，气势威严，被雨洗刷的净洁。
同样的风雨中，沈知白和苏窈还在七拐八弯的巷子里冒雨跋涉。
一个坊大约有住着百户人家，他们从坊门开始已走到尾部部分，雨势越来越大，沈知白已经湿透，苏窈好一些，因为沈知白尽力遮挡，身上只有下半部分湿了。
她鬓角的头发都被水气侵染的紧贴脸边，眼睛水润润的。
沈知白偷看一眼，觉得她多了几分楚楚，不敢多瞧，发现前面有个宽一些的门檐，连忙把她往那里带。
苏窈站过去，风裹着雨滴从侧面砸过来。沈知白一步跟上，紧接着就站在了旁边，没让她沾到一滴雨。
饶是苏窈心情不好也因为这体贴微微一笑，菱角般的红唇勾起，见他站的有点靠外，伸手往里拉了拉。
沈知白拘谨，往里蹭了两步。官袍下摆被风吹得绞住了苏窈的，似两尾缺氧的鱼儿一般软软纠缠。
他不自在的拉了拉衣服，见不行干脆弯腰硬扯。苏窈含笑的看着他，觉得这小判官实在有趣。
结果沈知白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门，那门居然“吱呀”一声就开了。
他没料到这家居然不上栓，猝不及防跌进去，一脚踩溅了院内的水坑，幸好及时伸出手抓住了门，顾不上再管衣襟怎么样，先稳住身形。
屋里听到声音，一个银钗女子推窗探头出来张望。
看清沈知白后也是一惊，再视线上移看到俊秀的苏窈，打量了几眼，方松开一口气。
“二位官人有何事？到我家是公干还是避雨？”
沈知白站稳身子，惊魂未定。苏窈瞟了他一眼，自己揖礼接话。
“我们俩到此办事，因为雨隔在了这里。无意间惊扰娘子，还请见谅。”
那女子慌忙掩上窗，开门迎了出来。眉眼间倒有些欢喜。
“这有什么，官人一看就是诚实人。”转头热情邀请沈知白也进屋。“小官爷快进去吧。奴家家中备得有热水，二位可以喝些暖暖身子。也是结个善缘。”
苏窈道谢，见这女子是个周全人，便拉了沈知白一起进屋，环顾一下。
这是个简单的二室带偏厦结构，左侧的一室隔成两部分，前面算待客的厅堂，后面是做饭的地方，略小些。
右侧进去就是卧室了，此时杨木做的门半掩着，隐约能看到里面露出来的床，也是杨木的，悬挂着红布床帐。
院内偏厦则用雨布遮盖的严严实实，挂了一把大锁。
女子招呼二人在厅堂的桌案旁边条凳上坐下，自己进厨房取热水。须臾拎出水壶和布巾，壶底部和下半部分已经有烧黑的痕迹，盖子和把手倒是擦的干净。
她拿了两个瓷碗，摆上桌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官爷们莫怪，奴家家中不常见客人，只有这个。茶叶也不是好的。”
苏窈连忙欠身，“娘子太客气了，是我们无礼闯入。承蒙娘子厚意，感激还来不及。”
沈知白也接过女子递过来的布巾，一边擦拭一边湿漉漉的道谢。摘下帽子，连头发也拧了。腰刀倒是警惕的没摘。
小女子见此形状掩口一笑，倒好了水，自己也在苏窈旁边的凳子坐下。
“奴家夫家姓刘，是个货郎。丈夫今晨出去揽生计，约莫也是被雨加大隔住了，至今不见归来。奴家正等得心焦，却正巧能有二位官爷来歇脚，给奴家壮壮胆，奴家也要道谢呢。”
说着摸摸银钗，忧心的望望外面的天色。
姓刘，货郎。苏窈和沈知白对视了一眼，沈知白手上拧的动作都停止了，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运气，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靳珩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