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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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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真有点后悔把它抓上来了。
“喂，我要吃人肉，人肉你懂吗！我们这种威震一方的鬼是要是吃人肉的！你们要献祭童男童女！献祭！”
“喂，快来个人给本王梳洗。本王要用最好的珠宝装饰我的头发。那个谁，她头上的发冠挺不错的，拿下来给本王戴。”
荆一确实如我所料把它抓上来了，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是一个外貌看起来像成年女人的女鬼，并非我原先设想的丑八怪。话本子里的水鬼都是丑到不能见人的，但是她却美得离谱，哪怕看不见她的脸。她的眼睛和头发是近乎透明的靛色，面孔用纱遮住，只留一双灵动的眼睛在外。她被荆一提着衣领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全身被层层叠叠的纱裹着，风一吹她就像要飘然登仙一般。
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几乎停止了呼吸。我很难形容她带给我的感觉，无关她的美丽，无关她的身份，在我见到她那一刻我的指尖隐秘地动了动，我的心尖也动了动。
我想拥有她，我想杀了她。真是爱恨交织一般的形容，但这对我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我这个人本就是喜怒无常性情复杂。但是，但是，我的心又动了动，她把我的灵魂带走了，我想，我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甚至有落泪的冲动，似乎我曾为她轰轰烈烈的生或死去与什么东西挣扎过，我的灵魂在跳跃，为一只水鬼而跳跃。她长得像仙人一样缥缈美丽，根本让人对着她喊不出来“鬼”这个称呼。但是她性格却与外表截然不同，只不过短短一炷香我就大概摸清这个鬼大概是个什么鬼的，不做演示，小孩子心性，非常闹腾，一直在噼里啪啦地说着什么，扰得我让荆二把它拴在马车后面拖着走。等上一个时辰，她已经奄奄一息，终于让我的耳根子消停了。
可惜也只是消停了一会。到底是鬼 ，等我们到府邸歇息时，她已经恢复所有伤势活蹦乱跳了。不仅如此，还开始大发所谓的鬼王脾气。我听着手下的汇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不如先压一压这鬼的性子，再带去给皇宫。”铮竹在我对面坐着喝茶，也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只鬼而已，让陛下离宫数月奔赴千里，已是她的福气了。”
“如果她确实是只有用的鬼，那也不白费朕的时间。那只鬼……毫无法力，和普通的凡人没两样，真是个奇怪的鬼。”我把玩着手中的刀，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子。“没有法力？那鬼自己说的吗，或许并不可信。”铮竹忧心地摩挲着茶杯，如果他的忧虑有实体，我想他早缠过来在我耳边说：“陛下明鉴啊！陛下明鉴啊！”
我想说他真是啰嗦了，朕早就命人去找法师来确定这鬼有无法力了。想来明天那法师就能到这里了，可怜老太婆大晚上哆哆嗦嗦着被马颠个半死被加急抓过来了。
我仍是漫不经心地敲着刀完，突然有一声凄厉的尖叫把所有人的耳朵划破，感觉下一秒我的刀也会被这鸣声给震裂。
“……”
“……”
我和铮竹都沉默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很蠢，很神经的鬼，再聪明的人也露不出如此蠢的神情。以至于我见到这只鬼的时候，我短暂地怀疑了一下她是不是梦里被我掐死的人。虽然我也不知道梦中人聪明与否，但我想着都能被我亲手掐死了那至少是我看的上眼的敌人，不能这么蠢吧。
但是……
“啊？我们第一次见啊，我从来没在这周围见过你。”水鬼被绑着跪在地下，抬着头茫然地看着我，清澈的眼神似乎并不作假，它真不知道。
“……”我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有见过穿靛色衣服的人吗？”
“什么是靛色？”
“……”
因为梦的内容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让所有人出去，我自己审问。此刻我很想打骂她几下，但是又没人给我动手，只好自己用脚把她踹倒在地。“靛色是你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我勉强压住脾气解释。
“啊……这是我一出生就有的发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是这个颜色，可能是河神妈……”她突然像一只被捏住脖子的鸡一样猛地停下，但是已经晚了。我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河神妈妈？”
“啊，也没什么，就是她是把我们创造出来的什么，我也没见过她几次，她不在附近的水域你找也没用，妈妈她……”这鬼开始滔滔不绝地说那个劳什子的河神妈妈多么的好，而我看着这个像小孩子一样的鬼，慢慢浮起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猜想。
“你出生多久了？”
“啊……不知道，可能是，十七年？”她眼睛亮亮的，刚刚提到的河神妈妈让她兴奋了起来，似乎都忘了自己是被绑着的了。
我笑了。
我起身，猛地把她踢开，踹开门就走了出去。
十七年，哈，十七年，那不就是我十岁那年！
“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嘟囔着，面对慌忙向我走过来的铮竹和荆三，笑得越来越恶劣，“你们，把那只水鬼给朕杀了。”我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十岁，也就是说她诞生的时间，正好就是我开始做梦的时间。那么她大概是和我多年的梦境撇不清关系，哪怕她不是梦中被我掐死的人，通过她我也一定能得到什么此前得不到的消息。先拿生死震震她，再一点点撬开她的嘴……
荆三领命提剑走了，铮竹担心地过来扶住我：“陛下，请放慢呼吸，不要为了一只水鬼气坏自己的身子。”他看着我浑身发抖的样子，以为我是被气到了。我颤抖的手被他轻轻握在手里，侍女也围了上来，动作迅速地把玄色大氅给我披上。我兴奋得止不住颤抖，多年追寻的真相马上就要知晓了，我如何不兴奋。我垂下眸，正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时，就听见屋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啊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你不能杀我，你杀不了我的我可是鬼，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我都死过一次了我不要再死一次了啊啊啊！”紧接着是荆三在屋里挥剑斩杀的声音，那只鬼似乎在东躲西逃，碰碎了不少东西，一人一鬼在屋里鸡飞蛋打，而我慢慢地皱起了眉。
“荆四，你去让荆三停下来，先不杀了，把她拖到朕面前。铮竹，你带人退下。”
那鬼被拖过来的时候好生可怜，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清澈的眼睛里含了泪，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么粗鲁地对待。
我欣赏了一会她可怜的模样，慢慢蹲下来，轻声问她：“为什么说不要再死一次，你已经死过了吗？”
“对，只有在河里死去才会成为被困在河里的魂魄，河神大人只会用这种魂魄来创造青萍主，就是一片小水域的主人，守护一方水域。”她不知道是被刚刚荆三杀她的气势吓到还是怎样，我问什么她答什么，老老实实的，让我很满意，甚至扬起一丝笑意，用诱哄孩子的口气继续问：“所以你是十七年前死在了那河里，河神才会选中你做什么青萍主吗？”
“算是……其实，从这条河流诞生以来，因为前任青萍主是一个很讨厌人类的人，所以这条河几千年都没人敢靠近。前任青萍主消散后，直到十七年前才有人靠近这河并且死在其中，就是我。河神妈妈应该是没办法了不然我没资格当青萍主……”她沮丧极了，“我没有法力，其他的青萍主都是当水鬼的时候修炼得非常厉害才入了河神妈妈的眼当上青萍主。如果不是近百年只有我死在河里，妈妈应该也不会选我……”
我的笑意慢慢消失了，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懊恼的鬼。她此刻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河神妈妈，说得让我心烦。于是我猛地拽住她的衣服，一起身，连带着把她也拽了起来。
“哎！你，你干嘛？”她被我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眼睁睁看着我唤来侍女：“把她拾掇拾掇，穿好看点，再点几个人去伺候她。”
“什么？不是等等。”她被我弄得一头雾水，这只年轻又不明事理的鬼想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我还在威胁她殴打她还要杀了她，下一秒又要找人伺候她。她被侍女拖着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头疼地揉揉眉头。
我有一个猜测，非常让人不爽的猜测。
我想我并不是单纯做了一个梦，我是真的，实实在在地，曾经来到了这里，把她掐死。然后，丧失了这段记忆。
我为什么在水里？又为什么要掐死她？更重要的是……
该说不说我的侍女果然是人高艺胆大吗鬼都敢抓，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水鬼被侍女拖走，内心却是燃起了许久未有地兴奋和恶意。
谁拿走了我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