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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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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风裹着碎雪粒子敲在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教学楼走廊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尤春见拢了拢校服领口，跟着公众号的李老师往办公室走时，鼻尖还是沾了点室外的凉意。纪杙走在她身侧，黑色书包带在肩上微微滑动，校服袖口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指节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蓝黑墨水。
“这次拍摄主要是给明年的招生做宣传，”李老师推开办公室门，暖气混着打印机油墨的味道扑面而来，“你们俩形象好，成绩也拔尖，校长特意点的名。台词我整理好了，重点突出咱们学校的四季风景——尤其是现在的雪景，还有实验室、图书馆这些硬件，交通这块要提一下门口的地铁三号线，记住了吗？”
尤春见接过打印好的台词纸，指尖触到纸面的温热，低头扫了眼开头的“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忽然听见纪杙轻笑了声。
她抬眼望过去，正对上少年转过来的目光，他眼里盛着点促狭的笑意，像是在说“这开场白真够官方的”。尤春见抿了抿唇，把台词纸折了两折塞进校服口袋，耳尖悄悄红了。
三天后的拍摄日，天放了晴。操场角落的积雪被扫成了小堆，阳光漫过教学楼的尖顶，在草坪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尤春见坐在阶梯教室的化妆镜前，看着化妆师把浅棕色的眼影扫在她眼睑上，镜中的自己扎着高马尾，白色蝴蝶结在发间轻轻晃动，随着她的动作簌簌发抖。
“好了，真精神。”化妆师退开半步，尤春见抬手碰了碰蝴蝶结的边缘，转身就看见纪杙站在门口。他今天也化了淡妆，原本就清晰的眉眼更显分明，校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见她看过来，嘴角弯了弯：“挺合适的。”
尤春见“嗯”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女生扛着摄像机从走廊那头走来。她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蓝白校服，却硬生生穿出了几分利落感，长长的大波浪被黑色头绳松松捆在脑后，发尾随着脚步轻轻扫过肩头。走到近前时，她抬手调整了一下摄像机镜头，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银质手表，表盘在阳光下闪了闪。
“我是校团委的邓淇鱼，今天负责拍摄。”她冲两人扬了扬下巴，声音清亮，“李老师临时有事，流程我跟你们说一下，先走位，再实拍，不难。”
她说话时眼睛扫过尤春见的发间，目光在那个白色蝴蝶结上顿了半秒，随即移开，扛着摄像机率先走向拍摄点——图书馆前的银杏道。去年的银杏叶早就落尽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倒有几只麻雀落在枝头，见人走近，扑棱棱飞起来，留下几声脆鸣。
“尤春见先站这里，”邓淇鱼往后退了两步，举起摄像机比划着，“说台词的时候自然点，就像跟学弟学妹聊天。”
尤春见深吸一口气，冬日的空气带着清冽的凉意，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抬起头，望着镜头的方向，声音比预想中稳得多：“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欢迎来到我们学校……你们看这条银杏道，秋天的时候铺满金黄的叶子，踩上去沙沙作响……”
纪杙站在她身侧两步远的地方，听着她的声音像溪流一样淌过寂静的午后，目光落在她微微扬起的下颌线上。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颈侧投下细碎的光斑，连带着那个白色蝴蝶结都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轮到纪杙时，他几乎没怎么卡壳。说起实验室里最新配置的显微镜，说起图书馆二十四小时开放的自习区，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邓淇鱼举着摄像机，偶尔会喊停：“纪杙，这里稍微放慢点语速，尤春见刚才那个笑容很好，保持住。”
走了两遍过场，邓淇鱼说休息十分钟。尤春见走到银杏道旁的长椅坐下，从书包里摸出保温杯，刚拧开盖子就听见纪杙的声音：“还在记台词？”
她抬头笑了笑：“总觉得有点生硬。”
“已经很好了。”纪杙在她旁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大约一个拳头的距离。他没看她，目光望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身旁的动静。尤春见在小口小口地喝水，保温杯的盖子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不知过了多久，纪杙的视线慢慢移了过去。尤春见在发呆，侧脸对着他的方向，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停驻了一排歇息的蝶翼，眼尾微微上翘，裹着层淡淡的眼影，显得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愈发水灵，像是盛着一汪浸在月光里的清泉。
他看得有些出神，连尤春见转过头来都没察觉。
“你在看什么？”她的声音带着点疑惑，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蝶翼要飞起来似的。
纪杙猛地回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连忙移开目光，指尖有些发烫：“没、没什么。”他顿了顿，慌忙找了个借口，“你渴不渴？我这里有水。”
“我有。”尤春见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邓淇鱼扛着摄像机走了过来。她把摄像机放在长椅靠背上，自己则在两人对面的台阶坐下，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扔进嘴里。
“刚才那段走得不错，”她嚼着糖，说话带着点含糊的气音，目光在尤春见脸上转了圈，“我之前看过你们的公开课，尤春见讲的时候思路特别清楚，那个点挺有意思。”
“尤春见愣了一下：“你也去听了？”
“嗯，那天刚好去拍活动，”邓淇鱼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可惜我学的生物，不然说不定能现场看了。”她说着，忽然看向尤春见，眼睛亮了亮，“说起来，你知道有种橘子叫‘春见’吗？耙耙柑的学名就叫这个，又甜又多汁，你爸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哦，”尤春见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校服下摆，“我问过妈妈，她说‘春见’是指春天会遇见很多美好的事，是新生的意思。”
“挺好的名字。”纪杙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邓淇鱼点了点头，视线又落回尤春见脸上，毫不掩饰欣赏：“你长得也好看，眼睛特别有神。尤春见，我能加你微信吗？等下给你单独拍几张照片，肯定很出片。”
尤春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她转过头，看见纪杙正垂着眼笑，嘴角弯起的弧度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笑什么？”邓淇鱼挑眉看过去，语气里带了点挑衅，“人家漂亮，加个微信怎么了？就允许你们认识，不允许我认识啊？”
“不是。”纪杙收敛了笑意，看向尤春见，“她上次拍周别比赛，我们见过。”
尤春见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邓淇鱼已经站起身，举起摄像机对着她：“别管他，尤春见你坐好，稍微侧点脸……对，就这样，笑一笑。”
尤春见刚扬起嘴角，就感觉身旁的椅子微微一沉。纪杙凑了过来，肩膀几乎要碰到她的胳膊，对着镜头扬了扬下巴：“我也要拍。”
“切，”邓淇鱼翻了个白眼，语气却没什么不耐烦，“站旁边去，别挡着主角。”
纪杙没动，反而往尤春见身边又挪了挪，两人的校服袖子轻轻蹭到一起。尤春见下意识地收紧了肩膀，后背挺直得像根绷紧的弦，过了两秒又慢慢放松下来，指尖在膝盖上蜷缩了一下。
“好了没？”纪杙催了一句，眼角的余光瞥见尤春见泛红的耳尖，嘴角又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三、二、一……”邓淇鱼按下快门，看着取景器里的画面，忽然笑了，“纪杙你别笑得那么傻，尤春见自然点。”
又拍了两张，邓淇鱼放下摄像机：“加个微信吧，我把照片传给你。”
尤春见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看着邓淇鱼通过好友申请，刚放下手机，就听见纪杙说：“我的也加上。”
邓淇鱼挑眉看他：“你凑什么热闹？”
“照片里也有我。”纪杙理直气壮。
邓淇鱼啧了一声，最后也加上了尤春见的微信。
阳光渐渐西斜，落在三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落满灰尘的银杏叶上。
休息结束后，拍摄格外顺利。尤春见说到校门口的地铁站时，纪杙在旁边补充：“三号线直达市中心，周末去图书馆很方便。”两人的声音搭在一起，像是提前排练过无数次，自然得让邓淇鱼都忍不住多拍了几秒。
最后一个镜头结束时，天边已经染成了橘红色。邓淇鱼关掉摄像机，冲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收工，辛苦两位了。”
尤春见解下头上的白色蝴蝶结，头发散下来落在肩上，带着点温热的气息。纪杙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把蝴蝶结塞进书包，忽然说：“刚才的照片，记得发我一份。”
“邓淇鱼应该有你微信吧。”
“她拍的肯定把你拍得比我好看。”纪杙说得一本正经，尤春见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着橘红色的晚霞。
纪杙看着她的笑，忽然觉得十二月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远处的邓淇鱼正收拾着摄像机，大波浪的发尾在风中轻轻晃动，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再次拉长，这一次，靠得很近。
尤春见戳开对话框，把照片压缩包发过去。纪杙刚结束训练，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第一张——她侧头笑着，发间白蝶结映着雪光。
他反手设成背景，敲字：“第三张你低头那张，好看。”
尤春见回：“你凑过来那张太挤了。”
“挤点暖和。”纪杙指尖划过屏幕里她泛红的耳尖，喉间漾出轻笑。
雪光映着笑靥，消息提示音轻响，暖意漫过寒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