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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疼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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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市。新学校。名字老长一串，带“国际”俩字儿。空气都陌生，带着股海腥味儿。
逢夜钰像被连根拔起的草，蔫蔫地杵在这儿。校服是新的，板正，没尤溪七中那身舒服。脸也绷着，没什么表情。眼神空空的，看什么都隔层雾。
舅舅家挺大，冷冰冰。爸妈把他扔这儿就撤了，忙他们的“大事”。逢夜钰无所谓。每天上学，放学。吃饭，睡觉。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新认识一人。叫江昀和。跟他一个班。自来熟。话多，爱笑，一口白牙晃眼。
“钰哥！走啊！打球去！” 江昀和勾他脖子。
逢夜钰肩膀一僵，不动声色地躲开。“…不去。”
“哎呀！走嘛！活动活动！” 江昀和不死心。
“…累。” 逢夜钰拎着书包，自顾自往前走。背影单薄，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
江昀和也不恼，笑嘻嘻跟上。“行行行！钰哥说累就累！那咱慢点儿走！” 他叽叽喳喳，讲新学校的八卦，讲昨天游戏又输了。逢夜钰嗯嗯啊啊，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是空的。或者…塞满了别的，不敢碰的东西。
日子就这么过。一天天。复制粘贴。逢夜钰越来越安静。上课盯着窗外飞过的鸟，能盯半节课。下课趴在桌上补觉，或者对着裂屏的手机发呆——屏幕早碎了，一直没修。里面那张橘子糖壁纸，也碎了。
江昀和是他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人。主要是江昀和说，他听。偶尔蹦个“嗯”“哦”。江昀和叫他“钰哥”，像林辰。但逢夜钰知道，不一样。林辰是兄弟。这个…就是同学。一个还算不烦人的同学。
这天早上。阴天。风挺大。
逢夜钰和江昀和并排走在上学路上。人行道不宽。两边是高大的棕榈树，叶子哗啦哗啦响。车流在旁边马路上跑。
江昀和又在说昨晚看的球赛，手舞足蹈。“…那球！绝了！直接死角！守门员都懵了！钰哥你说是不是…”
逢夜钰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嗯了一声。没听清他说啥。脑子里闪过尤溪七中那条梧桐路，秃了一半的树。还有树下…那个人。
操。他甩甩头，想把那影子甩出去。
就在这时。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尖利得像要撕破耳膜！
一辆黑色的轿车，像喝醉了酒，猛地从对面车道失控冲过来！车头歪斜，直直撞向路边的护栏！速度太快！护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扭曲变形！巨大的惯性带着车头，像一头失控的钢铁怪兽，朝着人行道这边，狠狠甩了过来！目标正是低头走路的江昀和！
“我操——！” 江昀和吓傻了！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那越来越大的黑色车头，腿像灌了铅，钉在原地！动不了！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慢镜头。
逢夜钰几乎是同时抬头！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那失控的钢铁巨兽！
他看到吓懵的江昀和！
他看到飞溅的碎玻璃和扭曲的金属！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念头都没有！
身体比脑子快！
几乎是本能！用尽全身力气！他猛地侧身！狠狠撞在江昀和身上！
不是推！是撞！用整个肩膀！像颗炮弹！
“躲开——！” 吼声撕裂了空气！
“砰！”
一声闷响！夹杂着江昀和短促的惊呼！
巨大的力量把江昀和整个人撞飞出去！踉跄着摔倒在几米开外的绿化带里！
就在江昀和飞出去的瞬间！
失控的车头带着破碎的护栏残骸，像一柄巨大的、沉重的铁锤，擦着逢夜钰刚才站立的位置，狠狠砸在了人行道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
碎玻璃、塑料片、扭曲的金属零件，天女散花般炸开！烟尘弥漫！
逢夜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后背上！
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顶了一下！
剧痛！
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
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那股力量带着，狠狠抛飞出去！
世界瞬间天旋地转！
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在眼前急速旋转！
他看到棕榈树模糊的绿影！
他看到地面飞速放大！
然后…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
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人行道上！
后背着地！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剧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瞬间扎遍全身！尤其是后背和右腿，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直接晕过去！
“呃…”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喉咙里挤出来。嘴里全是血腥味。
烟尘呛人。耳朵里嗡嗡作响，像塞满了棉花。周围响起刺耳的刹车声，路人的尖叫。
“…钰哥！钰哥！！！” 江昀和带着哭腔的嘶吼由远及近，像隔着一层水。
逢夜钰努力想睁开眼。眼皮重得像千斤闸。他感觉有人扑到他身边，手哆嗦着摸他的脸。
“钰哥！你怎么样？！别吓我啊钰哥！” 江昀和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惊恐。
逢夜钰想说话。一张嘴，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他咳了一下，更疼了。眼前阵阵发黑。
“…车…” 他艰难地挤出一点声音，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想确认江昀和的位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江昀和一张惨白的、写满惊恐的脸。
“没事了！车停了！撞护栏上了！钰哥！你…你流了好多血！” 江昀和看着他身下迅速洇开的暗红色，声音都劈了，手忙脚乱地脱自己校服外套想按住他后背的伤口，“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 他朝着周围嘶吼。
剧痛一阵阵袭来，像潮水要把人淹没。逢夜钰意识有点模糊。他感觉江昀和的手按在他背上，抖得厉害。血好像止不住。
好疼…
好冷…
身体像破麻袋一样，不听使唤。
眼前的光线忽明忽暗。江昀和那张焦急的脸渐渐模糊。耳朵里的嗡嗡声更大了，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
最后一个画面。
不是失控的车。
不是流血的伤口。
是…
尤溪七中那条巷口。
梧桐树下。
相叙白那双沉静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静静地看着他。
像在问：
“…疼吗？”
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