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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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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像摁了快进键。唰一下就过去了。
“昀和！3号方案效果图渲染好了没？客户下午要！” 逢夜钰头也不抬，手指在数位板上划拉得飞快。声音有点哑，熬夜熬的。
工作室乱中有序。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钢铁森林。阳光斜射进来，照亮漂浮的灰尘。
“催命啊钰哥！在渲了在渲了！” 江昀和的声音从后面电脑堆里冒出来，带着点哀嚎，“这破机器，早晚得换！”
逢夜钰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吧响。
变了。很多。
头发留长了点，在后面扎了个小狼尾。中间挑染了一绺冰蓝色，挺扎眼。左耳垂上多了颗小小的银色耳钉，冷光一闪。脸上棱角更分明了，下巴线条利落。穿着件宽松的黑T恤，袖子撸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紧实，左手腕骨上多了道淡淡的疤，像是旧伤。眼神沉了，没年轻时那股炸毛劲儿，像深潭。平静。也…有点冷。
“成了！钰哥！搞定！” 江昀和拍了下桌子，顶着俩黑眼圈凑过来，“看看！这光影，这质感！绝了！”
逢夜钰凑过去看屏幕。商业综合体效果图，线条干净，光影高级。“嗯，还行。甲方那帮土鳖估计又得挑刺儿。”
“啧，咱‘夜与’工作室的金字招牌，他们敢！” 江昀和嘚瑟。十年，他从咋咋呼呼的小子，变成了逢夜钰工作室合伙人兼头号技术宅，就是话痨没改。
前台内线电话响。“钰哥，昀和哥，新客户到了。姓相。约的十点半看方案。” 小姑娘声音甜脆。
“姓啥？” 江昀和掏掏耳朵。
“相。相叙白先生。律师。” 前台重复。
逢夜钰划拉数位板的手指，猛地顿住。笔尖悬在半空。
空气好像凝滞了一秒。
江昀和脸上的笑也僵了。他猛地扭头看逢夜钰。
逢夜钰脸上…没什么表情。就眼神，好像深潭底下被扔了块石头，波动了一下，又迅速沉下去，恢复平静。快得像错觉。
“哦。” 他应了一声。声音稳得吓人。放下笔。“知道了。请他去2号会议室。我马上过去。”
他站起身。动作很稳。走到旁边玻璃隔断的茶水间，倒了杯冰水。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冰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那点突如其来的燥。
“钰哥…” 江昀和跟过来，压低声音，眼神复杂，“…是他吧？尤溪七中那个…会长？”
逢夜钰放下杯子。玻璃杯底磕在台面上，清脆一声响。他没看江昀和，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掉杯壁的水渍。
“客户而已。”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准备方案。别掉链子。”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不快。推开2号会议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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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光线明亮。长条会议桌光可鉴人。
一个人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楼宇。
背影挺拔。肩很宽。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腰窄腿长。头发比十年前短了些，梳得一丝不苟。露出的后颈线条冷硬。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
时间好像被按了慢放。
脸还是那张脸。轮廓更深了。冷白皮，像上好的瓷器。鼻梁高挺，唇线抿着，没什么弧度。嘴角那颗痣还在，位置没变。只是眼神…变了。不再是少年时那种带着压抑的沉，而是淬炼过的、深不见底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海。锐利，又带着点阅尽千帆后的疏离。律师的审视感。
他目光落在进门的逢夜钰身上。很平静。像扫描一件物品。从头到脚。扫过他挑染的蓝发，扫过耳垂的银钉，扫过黑T恤下利落的线条，最后落在他脸上。眼神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惊讶，没有探寻，没有久别重逢的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逢设计师？”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金属的冷感。很稳。公式化。
“相律师。” 逢夜钰走到会议桌另一端，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自然。脸上挂起职业化的淡笑，标准，疏离。“幸会。我是逢夜钰，‘夜与’工作室负责人。这位是江昀和，技术总监。” 他指了指跟进来的江昀和。
江昀和赶紧挤出个笑，有点僵硬：“相…相律师好！”
相叙白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重新回到逢夜钰脸上。“开始吧。我时间不多。”
“好。” 逢夜钰拿起遥控器，打开投影。巨大的效果图投在幕布上。光影流动。“这是为贵律所设计的品牌视觉升级方案初稿。核心概念是‘理性基石，人文温度’。主色调采用深空灰与冷铂金，体现律政的专业与权威…” 他语速平稳，吐字清晰，手指点着屏幕上的细节。专业，流畅，无可挑剔。
相叙白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左手腕上戴着一块低调的铂金腕表。他听得很认真，目光随着逢夜钰的讲解在屏幕和设计稿间移动。偶尔会问一句，问题很精准，直指要害。
“VI系统的延展性如何确保？”
“辅助图形在动态场景下的识别度会不会降低？”
“这个字体选择，在小型印刷品上的可读性有测试过吗？”
公事公办。纯粹的甲方乙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一丝多余的眼神。
江昀和在旁边操作电脑，手心有点冒汗。他偷偷瞄着桌两头的两个人。
逢夜钰脸上那点职业假笑一直挂着，讲解滴水不漏。但江昀和太了解他了。他坐得太直了。后颈那根筋绷着。握遥控器的手指，指关节有点发白。
相叙白更绝。脸上跟戴了层面具似的，冰封千里。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只剖设计，不剖人。
空气里像绷着根看不见的弦。紧得要命。只有投影仪风扇嗡嗡的噪音。
方案讲了大半。相叙白手机震动。他看了眼屏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抱歉，接个重要电话。” 他起身，对逢夜钰点了下头，拿着手机走到会议室角落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但隐隐能听到“合同”、“条款”、“风险”之类的词。专业，冷静。
逢夜钰靠在椅背上，端起面前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他目光落在相叙白挺直的背影上。深灰色西装的布料质感很好。肩膀的线条比十年前更硬朗了。他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咖啡杯壁。
江昀和凑过来，用气音：“钰哥…真是他啊？一点没变…还那么冻人…”
逢夜钰没说话。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只把咖啡杯放下，杯底磕碰桌面，轻轻一声响。
相叙白很快回来。“继续。” 他坐下，仿佛刚才的打断不存在。
后半程讲完。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方案整体不错。” 相叙白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平稳。“概念契合度很高。视觉冲击力强。” 他顿了顿，手指点了点摊开在桌上的纸质方案某处。“但这里，辅助图形的组合规则，需要更明确的边界定义。还有这里，标准色的应用场景优先级，需要补充说明。”
他语速不快，条理清晰。全是建设性意见。没一句废话。
“另外，” 他抬眼，目光直直看向逢夜钰，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最终落地执行的把控，我需要你们团队提供更详细的流程节点和负责人清单。”
“没问题。” 逢夜钰迎上他的目光，脸上的职业笑容无懈可击。“相律师提的几点非常专业。我们会立刻调整方案细节，补充执行流程说明。最迟明天下午，把修改版和清单发到您邮箱。” 他语速平稳，应对自如。
相叙白看着他。看了几秒。那眼神很深，像是在评估他话里的可信度。又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没有任何多余的温度。
“好。” 他最终点了下头。站起身。“期待你们的修改稿。”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动作一丝不苟。
“相律师慢走。” 逢夜钰也站起来，送客的姿态。
江昀和赶紧去开门。
相叙白走到门口。脚步顿住。没回头。手搭在冰凉的金属门把手上。
“逢设计师。”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依旧没什么起伏。
逢夜钰心口莫名一跳。脸上表情没变。“相律师还有补充？”
相叙白侧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这次，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从他的眼睛，滑到他左耳垂那颗小小的银钉上。很短暂。
“你的耳钉。” 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设计很独特。”
逢夜钰指尖蜷缩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变：“谢谢。小玩意儿。”
相叙白没再说什么。目光收回去。拉开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走了出去。背影挺拔，步伐沉稳，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投影仪还在嗡嗡作响，幕布上定格的效果图光影流淌。
江昀和长长吐出一口气，像刚跑完马拉松，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我靠…冻死我了…钰哥，你没事吧？”
逢夜钰没说话。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的职业笑容一点点褪去，像潮水退去露出礁石。没什么表情。眼神有点空。
他走到刚才相叙白坐过的位置。椅子还微微留着一丝人体的余温。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极淡的、冷冽的雪松调古龙水味。很陌生。不是他记忆里那股清冽的皂角味。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会议桌光洁的桌面上。那里，放着一份摊开的、相叙白刚才看过的纸质方案。方案旁边，搁着一支笔。
一支看起来很贵的铂金外壳钢笔。
不是相叙白的。是工作室的笔。
但相叙白刚才用过。
笔帽没有盖上。笔尖露着。在方案纸的空白处旁边。
逢夜钰的目光定住了。
在那光滑的、深色的会议桌桌面上…
靠近那支笔尖的地方…
有一小圈…
极其极其细微的…
水渍晕开的痕迹。
非常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像是…一滴水珠，曾经滴落在那里，又迅速被擦拭过，只留下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湿痕。
逢夜钰盯着那点微不可查的水痕。看了很久。
窗外的阳光移动了一寸，照亮他半边侧脸。挑染的蓝发在光线下泛着冷光。耳垂上的银钉，一点微芒闪烁。
他慢慢抬起手。不是去碰那痕迹。
而是。
用指尖。
轻轻碰了碰自己左眼角下方。
那颗小小的。
十年未变的痣。
指尖冰凉。
门关严了。
嗡嗡声更响。
逢夜钰靠椅背，仰头。天花板白得晃眼。
闭眼。
不是线条，不是光影。
是巷子味。血味混着皂角味。
是扑进怀里的重量。
是拍在后背的手，僵硬，滚烫。
是刚才那张冰雕脸。
还有纸上那个孤零零的“光”字。
喉结动了下。
手指插裤兜，摸烟盒。抽一根，不点。夹着，捻。滤嘴捏扁了。
阳光爬脸上，暖。指尖还是冰。
十年。
够长。
长到热血凉透，棱角磨平，念想压进角落，蒙灰。
可那一个字，像针。扎进来，挑开条缝。
缝里是光？还是别的？
不知道。
不想知道。
睁眼。眼底沉，像闷透的海。
站起，没点的烟扔垃圾桶。
“干活儿。” 对自己说，声儿低。
拉开会议室门。
外面格子间噼里啪啦敲键盘声，灌进来。
江昀和正对着电脑龇牙咧嘴改图，见他出来，眼珠子跟着他转。
逢夜钰没看他，径直走自己办公室。玻璃隔断，百叶窗拉下一半。
坐下。开电脑。屏幕冷光打脸上。
点开方案文件。密密麻麻的字和图。
光标在闪。
手指放键盘上。
没动。
脑子里还是那个字。那个“光”。
还有那人手腕上露出的表带。铂金的，冷硬。底下…是不是有条疤？像他手心里那条一样，横着，丑。
操。
他猛地靠回椅背，椅子嘎吱一声。烦躁。
摸烟盒，又抽一根。叼嘴里。没点。
打火机在手里转。金属壳子冰凉。
转着转着，停了。
目光落抽屉上。
最底下那个。锁着。
钥匙呢？早扔了。十年了。
里面有什么？忘了。最好忘了。
手指无意识抠着打火机边沿，有点硌。
“钰哥！” 江昀和的大脸突然贴在玻璃上，吓人一跳。“甲方邮箱！发来了！”
逢夜钰眼皮都没抬。“嗯。”
“不是‘嗯’啊哥！” 江昀和推门挤进来，举着手机，屏幕亮晃晃，“相大律师！刚发的！说方案里有个数据标错了！让马上确认！”
逢夜钰终于看他一眼。眼神凉飕飕。
江昀和缩缩脖子，把手机怼他眼皮底下。“这儿！预算表，第三项，印刷费用！咱写的五万，他圈出来说不对，市场均价是三万八！让解释！”
逢夜钰扫了眼手机屏幕。邮件正文，措辞冰冷精准。附件里方案PDF，用红色标注圈出那个数字。刺眼。
他伸手拿过自己桌上的方案打印稿，哗啦翻到预算页。手指点着第三项。印刷费。白纸黑字：50,000。
“没标错。” 他说，声音平。
“啊？” 江昀和懵了，“咱…不是按三万八报给财务的吗？”
逢夜钰抬眼，看他。“材质升级了。特种纸，带暗纹，透光率要求高。成本就是五万。”
江昀和嘴巴张成O型。“我靠…钰哥你啥时候改的？我咋不知道？”
“需要你知道？” 逢夜钰拿回自己手机，解锁，点邮箱。手指在屏幕上戳，飞快打字。
江昀和凑过去看。
回复邮件。
就一行字：
**【印刷费无误。特种纸定制工艺，详细成本清单已附。请查收附件。逢夜钰】**
附件是张皱巴巴的扫描件，像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供应商报价单。
“发。” 逢夜钰把手机丢回给江昀和。
江昀和手忙脚乱接住。“这就…发了？不再解释解释？”
“事实就是解释。” 逢夜钰转回电脑屏幕，光标终于开始动，点开另一个文件夹。不理他了。
江昀和挠头，看看手机，又看看逢钰哥绷紧的后颈，认命地戳了发送。
手机很快又震。
江昀和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回…回了！”
逢夜钰敲键盘的手指没停。“念。”
“呃…他说‘收到。请提供该供应商资质证明及过往合作案例。下班前。’” 江昀和念完，脸皱成一团，“我靠…下班前？现在都四点多了！这上哪儿找去？那供应商…咱不就合作过一次吗？还是三年前…”
逢夜钰敲键盘的手停了。
他慢慢转过身。椅子转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看着江昀和手里的手机屏幕。
邮件很短。和他刚才发的一样冷硬。
【提供供应商资质证明及过往合作案例。下班前。相叙白】
签名就仨字。像把冰锥子。
空气又绷紧了。
江昀和感觉手里的手机烫手。
逢夜钰盯着那屏幕。看了几秒。
忽然，他扯了下嘴角。很淡，没温度。
“找。” 他说。
“啊？找啥？”
“供应商电话。三年前那单子的合同扫描件。” 逢夜钰站起来，绕过桌子往外走，“电脑里有备份。邮箱里找找付款记录。”
“现…现在打？人家早下班了吧？” 江昀和跟在他屁股后面嚷嚷。
“打。” 逢夜钰头也不回，拉开办公室门，“打到通为止。告诉他，加急，价钱好说。”
他大步走到江昀和电脑前，弯腰，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调出个尘封的文件夹。动作又快又狠。
江昀和赶紧抓起自己座机话筒，手抖着按号码。
电话通了。忙音。
再打。还是忙音。
江昀和急得冒汗。
逢夜钰站在他旁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叉腰。侧脸线条绷得像弓弦。眼睛盯着江昀和拨号的手指。
“继续。” 他声音不高，压着火。
嘟嘟…嘟嘟…
通了！
“喂？您好！是‘艺承印刷’张老板吗？哎对对对！我是‘夜与’的小江啊！三年前合作过…” 江昀和语速飞快，点头哈腰。
逢夜钰站直了点，侧耳听着。
“……对对！资质证明！还有上次给我们做的那批带暗纹特种纸的名片案例！对对！特别急！甲方爸爸催命呢！下班前就要！…啊？都存档了？太好了！…什么？管档案的老李？请假回老家了？钥匙他带走了？…我靠！”
江昀和脸垮了，捂住话筒，哭丧着脸看逢夜钰：“钰哥…管档案的不在…锁着…”
逢夜钰眼神瞬间沉下去。像暴风雨前压城的黑云。
他一把抢过话筒。
“张老板。” 他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砸过去，“我，逢夜钰。”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声音立刻恭敬起来：“哎呦！逢总！您亲自…”
“东西。现在。就要。” 逢夜钰打断他，没一句废话，“老李老家地址。电话。给我。”
“呃…这…逢总，这不合适吧？员工隐私…”
“加钱。” 逢夜钰声音更冷，“三倍。资料费。现在发我邮箱。地址电话，发我手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成！逢总爽快！我马上找！您等着！” 张老板声音透着股豁出去的劲儿。
逢夜钰直接挂了电话。把话筒扔回给呆若木鸡的江昀和。
“等着。” 他说。转身回自己办公室。门没关严。
江昀和看着那门缝，咽了口唾沫。感觉空气里的弦快断了。
时间一分一秒爬。
格子间里没人敢大声喘气。键盘声都小了。
四点五十。
手机震了一下。是张老板的短信。一个地址，一个手机号。
逢夜钰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自己手机，边走边拨号。脚步又急又沉。
电话通了。
“李师傅？我‘夜与’设计，逢夜钰。” 他语速快，但稳，“急事。麻烦您现在去趟厂里档案室。开锁，找三年前给我们做特种纸名片的合同和资质文件。扫描，发我邮箱。现在。价钱您开。”
他边说边往外走，快到门口了。
江昀和赶紧喊：“钰哥！你去哪？”
“楼下。打印店。等他扫描件。” 逢夜钰脚步没停，声音从门口甩过来，“邮箱盯着。收到立刻打包发相律师。抄送我。”
门砰一声关上。
工作室一片死寂。
几秒后。
“我靠…” 不知道谁小声憋出一句。
江昀和一屁股瘫椅子上，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感觉跟打了一场仗似的。
五点差十分。
邮箱“叮”一声。
江昀和像被电打了，蹦起来扑到电脑前。是张老板！附件！
他手忙脚乱下载，打包，点开邮箱，找到相叙白那个冷冰冰的地址。
主题：【回复：供应商资质及案例 - 加急】
正文：【附件请查收。如有问题，随时联系。江昀和】
鼠标移到“发送”按钮。
刚要按。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鼠标。
江昀和吓一跳，抬头。
逢夜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他旁边。呼吸有点急，额角一层薄汗。手里捏着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的几页纸。
“给我。” 他说，声音有点喘。
江昀和赶紧让开。
逢夜钰坐下。把那几张热乎乎的打印纸，一张张，用手机拍得清清楚楚。拍完，重新打包成一个新压缩包。
删除江昀和写好的邮件。
新建。
收件人：【相叙白】
主题：【供应商资质证明及合作案例 - 艺承印刷 - 最终版】
正文：空白。
附件：拖入新的压缩包。
光标在发送键上悬着。
他盯着那个收件人名字。
【相叙白】
三个字。冰锥子一样。
时间跳到五点整。
下班时间。
逢夜钰食指一动。
鼠标轻响。
邮件发送成功。
屏幕显示一个小小的旋转图标，然后变成“已发送”。
逢夜钰靠在江昀和的椅背上，没动。盯着那个“已发送”。
屏幕光映着他侧脸。汗还没干。挑染的蓝发丝黏在额角。眼神深得看不见底。
工作室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地。
只有电脑风扇声，和他自己有些重的呼吸声。
突然。
叮咚。
新邮件提示音。格外清脆。
江昀和一个激灵，看向自己屏幕。
不是他的。
是逢夜钰放在旁边桌上的、他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
一条新邮件通知。
发件人：【相叙白】
逢夜钰的目光，慢慢移过去。
落在自己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那个名字。
他坐着没动。没去拿手机。
就看着。
屏幕亮了十几秒，暗下去。
会议室那点看不见的弦，
“嗡”一声，
好像又绷紧了一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