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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邮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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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黑了。
那三个字没了。
像没亮过。
工作室死静。键盘声都憋着。
逢夜钰还靠在江昀和椅背上。没动。盯着自己黑掉的手机屏。眼神像钉在上面。
汗干了,额角蓝发丝翘着。
呼吸缓下来了,又沉又慢。
江昀和大气不敢出。眼珠子在他脸和黑手机屏上来回溜。
“钰…钰哥?” 他嗓子眼发紧,挤出点声儿,“邮件…不看看?”
逢夜钰眼皮都没撩一下。
“干活儿。” 他说。声音不高,有点哑。撑着椅背直起身。
骨头咔吧轻响。
他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脚步稳。背影挺直。
玻璃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咔哒一声轻响。
百叶窗放下来了。严严实实。一丝缝儿不留。
江昀和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操。
他猛地扭头扑向自己电脑。邮箱页面还开着,他那封发给相大律师的邮件孤零零躺在“已发送”里。
没回音。
他又点开钰哥的邮箱——当然看不了。
急。抓心挠肝。
相大律师给钰哥私邮了!发的啥?骂人?改需求?还是…别的?
他盯着钰哥办公室那扇门。百叶窗密不透风,啥也瞅不见。
格子间里其他几个脑袋也偷偷探出来,眼神交流:咋了?老板咋了?甲方爸爸又作妖了?
逢夜钰坐在自己椅子上。
没开灯。百叶窗滤进来的光线昏暗。
办公桌对面墙是白的。
他靠进椅背,仰头,盯着那片白。
手机就扔在桌面上。屏幕朝下。
黑色的壳子,像个沉默的棺材板儿。
下面压着那封邮件。
发件人:【相叙白】。
内容?未知。
像颗哑弹。引信滋滋冒着看不见的烟。
他手指动了动。
想摸烟。
忍住了。
目光从天花板挪下来,落在那个手机壳上。
黑色的。磨砂的。
十年。
够长。
长得能把人变成另一个人。
长得能把“老白”变成“相律师”。
长得能把扑进怀里哭的软包子,变成冰雕似的甲方爸爸。
长得…能把光掐灭。
他嘴角扯了一下。没笑成。有点苦。
桌面上,手机壳旁边,躺着支笔。
金属的。凉。
他伸手拿过来。没看。手指无意识转着。
笔帽上的金属棱角硌着指腹。
一下。
又一下。
有点疼。
脑子里闪过个画面。
会议桌上。那支铂金钢笔旁边。一小圈几乎看不见的水渍。
还有纸上。那个孤零零的“光”字。
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像用尽全身力气刻下的。
刻给谁看?
操。
他猛地攥紧手里的笔。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心口那地方,像被那支笔狠狠戳了一下。闷痛。
他闭上眼。
黑暗里,是那人转过来的脸。冷白皮。嘴角的痣。深不见底的眼。像结了冰的海。
看他的眼神。陌生。审视。像看一件商品。
没温度。
一丝都没有。
十年。
真他妈长。
长得足够把一切都冻成冰坨子。
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了一下。
嗡——
就一声。短促。
像被掐住脖子的呜咽。
逢夜钰身体猛地一绷。攥着笔的手指瞬间收得更紧。指节泛白。
他倏地睁开眼。
死死盯着那个屏幕朝下的手机。
黑色的棺材板儿。
它在动。
不。是错觉。它安静地趴着。
刚才是震动?还是他幻听?
工作室外面键盘声好像停了。死寂。
他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咽下的唾沫像砂纸擦过喉咙。
看?
不看?
操。
他伸出手。动作有点僵。指尖悬在手机上方。
冰凉的金属壳子。
下面压着未知。
压着相叙白。
压着十年前巷子里的皂角味,压着扑进怀里的重量,压着医院里换药时那声沙哑的“宝宝”,压着机场咬碎的橘子糖,压着手心扎满玻璃碜的疤。
压着…那个“光”字。
手指悬着。
像被无形的线吊着。
空气凝成胶,糊住口鼻。
他猛地收回手。
像被烫到。
“干活儿。” 他对自己说,声音哑得厉害。
他强迫自己转开视线,看向电脑屏幕。冷光照脸。
点开一个设计稿。密密麻麻的线条。
光标在图层上移动。
手握着鼠标。稳的。
脑子是空的。
不。不是空的。
是那个黑色的手机。屏幕朝下。趴在那儿。
像个沉默的炸弹。
倒计时…滴答…滴答…
在他耳朵里响。
时间一分一秒爬。
爬得慢。像蜗牛拖着粘液。
江昀和在外面坐立不安。屁股底下像有针。他竖起耳朵听钰哥办公室动静。
啥也听不见。
死静。
他忍不住,蹑手蹑脚蹭到玻璃门边,耳朵贴上去。
还是静。
他急得抓耳挠腮。偷偷掏出自己手机,点开邮箱,刷新。刷新。再刷新。
相大律师没回他邮件。
只给钰哥发了私邮。
发的啥?啊?发的啥?
他感觉自己快被好奇心憋炸了。
逢夜钰盯着屏幕。
图层。线条。色块。
模糊一片。
他烦躁地“啪”一下合上笔记本电脑。
声音在死寂里格外响。
他靠回椅背。仰头。后颈抵着皮面。冰凉。
闭眼。
黑暗。
全是那人。
冰雕似的脸。
深灰色的西装。
手腕上冷硬的铂金表带。
底下…是不是真有条疤?像他手心里那条一样?横着?丑?
还有…那点水渍…
那滴…在会议桌上…几乎看不见的…水…
是汗?
还是…
他猛地睁开眼。
眼底有血丝。
操。
他伸手,一把抓过桌上那个黑色的手机。
屏幕朝下。
冰凉的壳子贴着手心。
他手指用力,几乎要捏碎它。
指腹在冰冷的磨砂壳边缘摩挲。
看?
不看?
心跳在耳朵里咚咚咚砸。
砸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十年积压的东西,全堵在喉咙口。
他拇指动了。
极其缓慢地。
极其用力地。
抠住手机边缘。
准备掀开。
掀开那个棺材板儿。
掀开那个叫【相叙白】的未知。
掀开这操蛋的十年。
门突然被敲响。
笃笃笃。
很轻。
但像炸雷。
逢夜钰动作猛地顿住。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像受惊的豹子。
他抬眼,死死盯住那扇百叶窗紧闭的门。
眼神凶戾。
像要穿透门板。
外面。
江昀和小心翼翼的声音,隔着门缝挤进来:
“钰…钰哥?那个…前台说…相…相律师…他…他又来了…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