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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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绣进来时，除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和侍立在两侧的宫女和太监，大殿里没有其他人。
皇帝穿着一身修满各种文字的宽大白袍，白袍上的文字字体各异，不过能看出都是“寿”字。
凡人追求成仙，至少帝王追求成仙，无非都是为了一个寿字。皇帝生活优渥，后宫美人无数，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这样的日子任谁都想多过几年。
但对于那些连冬衣都买不起，温饱都无法做到，只能忍着严寒上街典卖家中的财物的百姓来说，漫长的生命很难说的痛苦还是享受。
沈绣一进门，就感觉到宫殿里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就好像大家都在屏息凝神，提防他发现什么一样。
沈绣审视着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看过去，收获了一大片躲闪的眼神。
沈绣：......
傻子都能看出来，绝对有问题。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臣子与皇帝说话时为表尊重，都是跪着等待皇帝先开口询问，自己再恭敬地回答。
通常臣子紧急求见，皇帝都会先开口询问臣子有什么急事。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借着高台的遮掩注视着沈绣，一语不发。
听说沈绣入宫时像是有什么急事，皇帝心中打着算盘，他在朝堂上无法控制沈绣发展势力，就总想着在别的地方夺回一手。
只要他不说话，正好可以借此为难沈绣一番。
大殿里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宫女和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却还是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沈绣一眼就看透了皇帝的心思。
不说话装哑巴是吧？
沈绣才不想顺着他的心意，沈绣安然立在大殿中央，一动不动地看着皇帝。他既不见礼也不跪拜，也没看出有半分焦急之色，不像是他来找皇帝，倒像是皇帝求他前来。
皇帝坐得高，一举一动下方都一览无余。
因此，皇帝不管把目光移向哪个角度，都能感受到沈绣的眼神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在他脸上，仿佛一直监视着他，立刻就要照出他的原型。
皇帝往后靠了靠，正巧大殿前的玉阶上还有雕栏，皇帝缩缩肩膀，偏了偏头，借着雕栏的掩护，沈绣那如影随形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皇帝松了口气。
哼哼，沈绣再嚣张也是臣，至少在这大殿之上，他还越不过自己去。
皇帝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是胜利者了，不由得直了直腰板。
他刚刚挺直腰，便见沈绣稍偏过头，只是稍稍变了些角度，那视线顿时越过了雕栏，再次把皇帝还有皇帝脸上得意的表情收入眼底。
皇帝挺到一半的腰抽了筋。
可恶，该死的沈绣一直看他干什么。
怎么好像是朕有事召见他求着他一样？还敢这样直视天子。
迟早有一天要想把发把沈绣杀了，看他还怎么嚣张！
沈绣也不急，就用一种我就知道你在找事，看你能找道什么时候的眼神盯着他。
这样过了一炷香，本就心虚的皇帝实在是忍不住了。
皇帝实在是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爱卿，你来有什么事吗？”
第一遍，沈绣像是没听见，依旧看着他。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爱卿？”
沈绣装作惊讶：“陛下一直不说话，我还是以为大殿里没人呢。陛下既然一直都在，为什么不说话呢？”
皇帝：呃。
他总不能说是想给沈绣个下马威所以故意不说话吧！
皇帝没办法回答，只好找借口搪塞：“昨日政务繁忙，今日精神不佳，没瞧见爱卿进来。咳。朕听说爱卿拦下了京城交上的税银，不许户部入库，这是为何啊？”
他既然开了口，沈绣也不为难他了。
沈绣希望这皇帝多少有一点良心，对百姓稍稍上些心。只要皇帝配合，沈绣要做的事情就很方便了，百姓也不必等太久，受那么多苦。
沈绣道：“有京中百姓向臣告发京兆尹假公济私，滥收苛捐杂税，为了政绩虚报京都粮食的田产。百姓交不上来，他便令官吏动手打骂，不惜强卖良家妇人充税。”
沈绣：“眼下税银虽然收齐，但百姓温饱都难以支持，这批税银不能入库。”
说到税银，皇帝的表情终于认真起来。
皇帝：“朕听说过这事，不过朕却听说，不过是几个刁民为了逃税编造而出的借口。今年京城风调雨顺，田产颇丰，百姓们个个都吃得起厚粥，十分感念朕的恩德。爱卿怕是被刁民骗啦。今年变州的河堤又要修，这笔钱变州的百姓正等着救命呢，最晚明日，爱卿就要把税银入库，连夜拨款给变州，否则大水一起，变州的百姓也要遭殃。”
沈绣仔细听着，听到一半却感觉有点不对。
各州要修河堤，沈绣不是不知道，但是今年各州的付税还算充沛，光其余州入库的现银就有一千七百九十万两，还不算京城的。
虽说如今国中各处都要用钱，钱一入国库，几乎第二日便要花出去，国库几乎年年都是空乏。但眼下国库的钱还没花出去，修个河堤至多一百万两便够了，哪里还用专门等着京城的税入库？
沈绣突然想起书中的内容。
皇帝喜好求仙问道之事，常常吃手底下人的供奉充实私库，沈绣记得书里有个情节，皇帝似乎是为了修建宫殿私挪了国库里的钱财，导致永州饥荒时朝廷无钱赈灾，百姓饿到食人，骸骨遍野。
皇帝刚刚这样阻拦，不会是因为和京兆尹勾结，想用京城交上来的税银做什么事情吧？
沈绣看书不算太仔细，具体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但是沈绣越想，就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殿里的气氛就十分古怪，好像生怕他发现殿里藏着什么人一样。
沈绣眯起眼：“陛下心系百姓，当然是好。不过陛下身居内宫，怎么会知道刁民撒谎？”
在皇帝警惕的眼神中，沈绣看了看四周：“不会是陛下正在召见哪位同僚，同僚禀告陛下的吧？”
皇帝分明没喝水，却突然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藏在屏风后的京兆尹猛地弓起身，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皇帝忙叫他：“爱卿你真是说笑了，这大殿之中只......”
他还没说完，沈绣便提步走到屏风之后，沈绣牵起一节官服袖袍，把一个人拉了出来。
京兆尹被当场抓包，尴尬不已，皇帝卡了壳，瞬间换了词。
“咳咳，只有你和京兆尹两人啊。”
众目睽睽之下，京兆尹被沈绣牵到了大殿中央。
沈绣像是嗤笑：“京兆尹既然在，怎么不出来说句话？”
冷风呼呼地吹着京兆尹的袖袍，京兆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臣，偷偷与皇帝见面被撞见过，躲在大殿里还被直接抓了出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京兆尹没办法，只好抱拳：“沈大人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沈大人，真是...啊，巧。哈哈哈，哈哈哈。”
沈绣抬起眼，望着汗颜的皇帝。
“陛下，正巧京兆尹也在这里，臣便直说了。京中百姓杂税繁重，田产却不足，以臣之见不如降低京城的赋税，也好给百姓一条活路。”
沈绣一言既出，皇帝和京兆尹都吓了一跳。
降税？
沈绣不喜欢做无用的事，往日只要弹劾，必然是冲着铲除异己打压皇权去的。
皇帝还以为沈绣今日借京城的税银发挥，是为了铲除京兆尹这个不听话的人！
皇帝想过沈绣会要求清查京兆尹，想过沈绣会主张治罪，偏偏没有想过沈绣会要求降税！
沈绣一贯只在乎权力，为了权利，金银名声都可以舍弃，抓京兆尹的小辫子倒还可以解释，毕竟沈绣能找自己的人接替京兆尹，进而拿下京城。但降税却对沈绣没有任何的好处，甚至还有坏处。
沈绣在京中也有田产，这些田产的地租是根据税银涨落的，税银减半地租也要减半，沈绣甚至还要少赚。
但如今，皇帝已经没心思想沈绣的目的了。
他满脑子都是修建道观之事，恨不得快些打发了沈绣。
皇帝坚决道：“爱卿，这京城税银近十年都没出过纰漏，几个刁民终究是少数。朕瞧着这国库正吃紧，若非百姓联名来告，只凭几张嘴也无法认定所言非虚。朕已下令，今夜之前若无确凿证据，税银必须入库。否则耽误了国事，朕和爱卿都不好交代。”
沈绣被他气笑了。
一个皇帝，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有百姓不惜铤而走险到权臣面前告状，满街的老弱妇孺衣不蔽体，还有那么多自甘为奴卖身葬双亲的人，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不是所有人联名告状便是无确凿证据，这样的态度已经不能说是平庸之君，分明是昏君。
吃着百姓的供奉，却不管百姓的死活，不要说皇帝，就算是普通人也少有这样自私的。
沈绣讥讽道：“陛下的意思，只有全京城百姓一起来求陛下，才算是确有其事？”
皇帝被他的态度刺得沉默了一下：“没错。爱卿若无别的事情，就暂且先回去吧，国事繁忙，爱卿能找到确凿证据再来找朕不迟。”
沈绣毕竟是臣子，在许多事情的流程上还要受限，至少在明面上必须按照章程行事。
皇帝沾沾自喜，皇宫禁内出入受限，沈绣就算真的找了许多百姓，也带不进来。
这所谓的确凿证据，只不过是他找出来搪塞沈绣的理由罢了。
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沈绣知道他铁了心想要这笔银子。
沈绣知道，这种时候，再说也只会浪费时间让百姓受罪。
走出大殿，走到一条无人的长街时，沈绣问宋怜：“带路，去找咱们安排在宫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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