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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林漱石的心像是被那声细微的“疼”狠狠攥住了,骤然紧缩,疼得她几乎弯下腰去。所有的犹豫、忐忑、对蔚燃可能冷漠反应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这声无意识的呓语击得粉碎。一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和心疼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几乎是本能地、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蔚燃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消毒水和药膏的气味。林漱石一步步靠近床边,每一步都轻得像踩在棉花上,生怕惊醒了沉睡的人。她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蔚燃的脸。

      睡梦中的蔚燃似乎依旧不安稳,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唇瓣无意识地微微翕动了一下,那道暗红的血痂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林漱石的心被那抹刺目的暗红狠狠揪着。她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朝着蔚燃唇上的伤口靠近。

      指尖距离那抹暗红越来越近,几乎能感受到蔚燃呼出的、带着病热的气息拂过皮肤。林漱石的呼吸屏住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束缚。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道血痂的瞬间——

      床上的人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后,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因为发烧而蒙着一层水汽,带着初醒的茫然和脆弱,瞳孔尚未完全聚焦,像迷失在雾气森林里的小鹿。然而,当她的视线对上近在咫尺、手指僵在半空、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无措的林漱石时,那层茫然的水汽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碎裂、消散!

      震惊、愕然、被冒犯的羞恼……最后沉淀下来的,是林漱石最熟悉、也最恐惧的——冰冷的戒备和疏离。如同冬日骤然冻结的湖面,所有的脆弱和柔软瞬间被坚冰覆盖。

      蔚燃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林漱石僵住的手指和她脸上来不及收起的、混合着心疼和慌乱的表情。

      空气瞬间凝固,冰冷得能冻裂骨头。

      林漱石的手指还僵在半空,指尖距离蔚燃唇上那道刺目的血痂只有毫厘之遥。她能清晰地看到蔚燃眼中那瞬间碎裂的茫然是如何被冰冷的戒备取代,那目光像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让她瞬间血液倒流,浑身冰凉。

      “你……”蔚燃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病后的虚弱和一种被侵入领地的愤怒。她猛地偏开头,避开了林漱石僵在半空的手指,动作牵扯到唇上的伤口,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眉心狠狠蹙起,苍白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这声压抑的痛哼像一把重锤砸在林漱石心上,让她瞬间从僵直中惊醒。她猛地收回手,像被火烫到一样,慌乱地藏到身后,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措的苍白。

      “我……我……”林漱石语无伦次,声音干涩发紧,“我只是……看你好像很疼……我……” 解释的话语在蔚燃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视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蔚燃撑着身体,艰难地想要坐起来,动作带着明显的抗拒和虚弱。林漱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手刚抬起一半,就被蔚燃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出去。”蔚燃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她甚至没有看林漱石,目光落在对面墙壁上一点模糊的光斑,下颌线绷得死紧。

      “蔚燃……”林漱石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失落和难堪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想解释自己并非有意冒犯,想告诉她自己是多么担心,想问她伤口还疼不疼……可所有的话语都在那堵无形的冰墙前撞得粉碎。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蔚燃的母亲端着两杯热水走了进来,目光在房间内凝固的气氛上飞快地扫过,落在了女儿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带着血痂的唇上,又落到林漱石失魂落魄、手足无措的样子上。

      “小燃,醒了?”她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刻意放得柔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漱石和雯婷来看你了,还带了水果。”

      蔚燃依旧偏着头,沉默以对,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显示着她并不平静的情绪。

      蔚燃母亲叹了口气,看向林漱石,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无奈:“漱石,雯婷在外面客厅呢。小燃刚醒,可能还不太舒服……要不,你们先坐坐?让她缓缓?”

      这几乎是委婉的逐客令了。

      林漱石看着蔚燃倔强冰冷的侧影,看着她唇上那道刺目的、仿佛在无声控诉着自己的伤痕,心口像被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闷痛得无法呼吸。所有的勇气和关切在这一刻都被冻结、碾碎。

      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酸涩和失落,艰难地、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好。阿姨,蔚燃……你好好休息。” 最后一句,她是对着蔚燃的背影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重的鼻音。

      说完,她不敢再看蔚燃的反应,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脚步踉跄地离开了那个冰冷得让她窒息的空间。

      客厅里,刘雯婷正有些局促地坐着,看到林漱石失魂落魄、眼眶发红地出来,吓了一跳:“班长?怎么了?蔚燃她……”

      林漱石摇摇头,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唇上的伤口此刻痛得钻心,连带着心口也一阵阵抽痛。她沉默地拿起自己的书包,对着厨房门口投来担忧目光的蔚燃母亲勉强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阿姨,我们先走了。麻烦您……照顾好她。”

      走出那扇门,重新踏入冰冷的雨幕中。雨水打在脸上,和眼眶里强忍的温热液体混在一起。林漱石紧紧攥着口袋里那把冰凉的钥匙,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的硌痛感如此清晰,却无法抵消心口那万分之一空洞的冷。

      画碎了。

      钥匙还在。

      可那扇刚刚为她开启了一道缝隙的心门,似乎在她莽撞的指尖靠近时,又砰然一声,关得更加严丝合缝,甚至落下了沉重的冰锁。

      雨丝织成一张冰冷的网,笼罩着城市。林漱石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雨水顺着发梢滑落,浸湿了衣领,带来刺骨的寒意。唇上的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下,传来一阵阵顽固的刺痛,像是在反复提醒她画室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绝望时刻,以及刚刚在蔚燃房间里,那冰冷刺骨、拒人千里的眼神。

      口袋里,那把画筒钥匙的棱角硌着掌心,坚硬而冰凉。她攥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茫茫冰海中唯一的浮木。钥匙还在,画碎了,而蔚燃……那道好不容易被她莽撞撞开一丝缝隙的心门,在她试图靠近的指尖下,又轰然紧闭,甚至落下了更沉重的冰锁。

      接下来的几天,蔚燃依旧没有出现在教室。那个靠窗的位置空荡荡的,像教室里一个突兀的、散发着无形寒气的黑洞,持续不断地吸走林漱石的心神。每一次望向那片空荡,唇上的伤口都会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场风暴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冰封。

      林漱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书本上,笔尖划过纸页,留下工整的字迹,思绪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远。蔚燃的烧退了吗?唇上的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还在因为自己那个冒失的举动而生气?每当想到蔚燃醒来时那冰冷戒备的眼神,林漱石的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闷闷地疼。

      她变得异常沉默,课间不再像往常一样和同学谈笑,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目光常常失焦地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同学关切地问起蔚燃的情况,她也只是含糊地说“应该快好了吧”,便不再多言。唯有刘雯婷偶尔投来的、带着了然和担忧的目光,让她感到一丝不自在,却又无法解释。

      第三天下午,天空难得放晴了片刻。林漱石抱着一摞刚收齐的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块。她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走着。

      就在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撞入她的视线。

      是蔚燃。

      她正从楼梯间走上来,似乎刚办完返校的手续。她穿着干净的校服外套,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唇上那道暗红色的血痂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结了一层硬壳,像一道无法忽视的烙印,清晰地印在她苍白的唇瓣上。阳光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她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林漱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脚步瞬间钉在原地,怀里的作业本差点滑落。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在蔚燃唇上那道刺目的伤痕上,仿佛能再次感受到那晚的疼痛和绝望。

      蔚燃似乎也察觉到了前方的目光,脚步微微一顿,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蔚燃的眼神,依旧是林漱石最熟悉的、也是此刻最恐惧的——冰冷,疏离,像覆盖着万年不化的寒冰。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控诉,只有一种彻底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她只是极其短暂地、没有任何情绪地扫了林漱石一眼,目光在她同样带着明显结痂痕迹的下唇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像掠过一团空气般,毫无波澜地移开了视线。

      没有停顿,没有言语,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涟漪都没有。

      她径直从林漱石身边走了过去,脚步平稳,带着一种刻意的、冰冷的从容。校服衣角带起的微凉气流拂过林漱石的手腕,激得她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擦肩而过。

      林漱石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在阳光下的石像。怀里的作业本沉甸甸地压着她的手臂。她能清晰地听到蔚燃平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通往教室的方向。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带着疏离感的气息,随着蔚燃的离开,才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林漱石却觉得更冷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唇上的伤口在阳光的照射下,传来一阵清晰而顽固的刺痛。那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嘲笑着她几天来的担忧和那场房间里徒劳的靠近。

      蔚燃用最冰冷的沉默,在她和她之间,划下了一道比那道血痂更深、更难以逾越的鸿沟。

      蔚燃的回归,并没有在教室里掀起任何波澜。除了刘雯婷投去一个关切的眼神被无声挡回,其他同学似乎并未察觉异样。她依旧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像一座移动的冰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她沉默地听课,沉默地记笔记,沉默地完成作业。课间,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抬头审视教室,而是长久地、专注地凝视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或者低头沉浸在自己的速写本里,用铅笔在纸页上留下沙沙的声响。

      只有林漱石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不同了。

      那道冰冷的目光壁垒,变得更加坚固,更加密不透风。无论林漱石在教室里做什么——站起来回答问题,走到讲台擦黑板,和同学低声交谈——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来自靠窗位置的目光,从未落在她身上。蔚燃完美地执行了她那句冰冷的“离我远点”,将她彻底屏蔽在自己的感知范围之外。

      林漱石的心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闷。她尝试过几次,在发作业本时,将蔚燃的那一份轻轻放在她桌角边缘,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然而蔚燃的反应永远只有一个——眼皮都不抬一下,等林漱石走开,才会用指尖极其冷淡地将本子拨到桌面的固定位置,仿佛那本子本身都带着某种需要隔离的气息。

      每一次细微的试探,得到的都是更冰冷的漠视,都在林漱石心上划开一道新的口子。她甚至开始怀念之前蔚燃偶尔甩过来的、带着愤怒或讥讽的眼刀。至少那里面还有情绪,还有……属于她的存在感。而不是现在这样,彻彻底底的、将她视作空气的无视。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林漱石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窗边。

      蔚燃已经收拾好东西,背上了那个深蓝色的画筒。她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虚弱,但脊背挺得很直。她目不斜视,看也没看林漱石的方向,径直朝着教室前门走去。单薄的身影很快融入放学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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