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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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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菜地里的露水重得能打湿半截裤管。秦遇弯腰割着最后一畦青菜,指尖冻得发红,心里却揣着点说不清的暖意——昨晚她把姜风野给的钱仔细叠好,藏在枕套夹层里,那枚铜哨子则被她用细麻绳串了,贴身挂在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倒像是种隐秘的底气。
收工铃响时,刘姐远远瞪了她一眼,没再找茬。秦遇知道是为什么,这几天姜风野总在铁丝网附近转悠,有时是搬货,有时是跟狱警说话,目光却总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这边。那眼神算不上温和,甚至带着点生人勿近的狠劲,却像道无形的屏障,把那些明里暗里的欺负都挡在了外面。
路过仓库时,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姜风野正蹲在地上修推车,后背绷得紧实,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覆在地上的杂草上。秦遇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刚想加快步子,就听见他头也不抬地说:“晚上冷,把这个带上。”
一只军绿色的旧搪瓷缸从铁丝网里递过来,缸身磕掉了块漆,里面却盛着满满一杯热水,热气氤氲着,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秦遇愣了愣,伸手去接,指尖碰到缸沿的瞬间,两人的手不经意擦过,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杯子却被他稳稳托住,塞进她怀里。
“谢……谢谢。”她声音有点发飘,低头盯着杯子里晃动的水面,不敢看他。
姜风野“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哨子还能吹响?”
“能。”秦遇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绳结,“挺响的。”
他低低地笑了声,像石子投进水里,漾开点说不清的意味:“那就好。有事……就吹。”
秦遇猛地抬头,正撞见他眼里的光,亮得像藏了星子。她慌忙移开视线,抱着杯子快步往前走,后背却像被那目光熨帖过似的,暖烘烘的。
夜里轮到秦遇值夜,坐在仓库门口守着工具。月光透过铁窗洒进来,在地上铺了层银霜。她抱着搪瓷缸小口喝着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争执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喊。
是刘姐。听动静像是跟人起了冲突,哭喊声越来越近,隐约还提到了“钱”“家”之类的字眼。秦遇皱了皱眉,刚想低下头装没听见,却听见刘姐带着哭腔喊:“我儿子等着这笔钱做手术!你们凭什么扣着不给!”
脚步顿住了。秦遇想起自己高中时,攥着好不容易攒下的学费,在牌局门口跟父亲对峙的样子。那时她的钱是要换未来的,而刘姐的钱,是要换儿子命的。
她犹豫了片刻,摸出脖子上的铜哨子,轻轻吹了一下。
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根细针,刺破了沉闷的空气。没过多久,脚步声由远及近,姜风野的身影出现在仓库门口,手里还攥着根铁棍,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怎么了?”
秦遇指了指争吵声传来的方向:“刘姐好像遇到麻烦了。”
姜风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眉头拧了起来:“不关你的事。”
“她儿子病了,等着钱做手术。”秦遇低声说,“刚才听她们吵,好像是有人要抢她的汇款。”
姜风野沉默了几秒,忽然把手里的铁棍塞给她:“在这等着。”
不等秦遇反应,他已经转身冲了过去。没过多久,那边的争吵声乱了一阵,很快就没了动静。秦遇攥着冰冷的铁棍,手心全是汗,直到看见姜风野回来,身上多了几道划痕,嘴角却带着点痞气的笑。
“解决了。”他说,“钱给她了。”
秦遇看着他胳膊上渗血的伤口,心里一紧:“你受伤了?”
“小意思。”姜风野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忽然注意到她还攥着铁棍,手都在抖,忍不住笑了,“怕成这样还敢吹哨子?”
秦遇把铁棍递还给他,小声说:“总不能看着……”
她没说下去,却想起自己以前总躲着麻烦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敢为了不相干的人,吹响那枚哨子了?
姜风野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过去:“刚才听老三说,你以前最爱吃这个。”
是颗橘子味的硬糖,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时,秦遇忽然想起高中时,自己攥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在路边买了颗同样的糖,含着糖走在回家的路上,觉得连风都是甜的。
原来有些滋味,藏得再久,也能被重新尝出来。
她抬起头,看见姜风野正看着她,月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里的温柔照得清清楚楚。秦遇忽然笑了,像含着糖的孩子,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
“姜风野,”她说,“谢谢你。”
这一次,她没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