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找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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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仿若凭空出现，身穿一袭淡粉色的无袖连衣裙，趿着透明凉鞋，缓缓向他们靠近。
无风无息，火光却在剧烈抖动。
她捧着蜡烛，脆生生地发问——
“怎么还不躲起来？”
卫锋惊疑不定地看向刑关，对方已上前半步，挡在他的面前，“因为轮到我们当鬼。”
“可是前两天已经有人当过了呀”女孩微微偏头，像是有些苦恼，“我都好久没当鬼啦。”
她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转，又粲然一笑道，“好不容易才等到两个人……”
卫锋下意识扣紧刑关的手腕，却发现对方面上是同样的凝重，似乎还带上了一分厌恶。
“来，伸出手——”
童声贴耳，烛火倏地熄灭。掌下一空，他紧攥着的人也消失不见。
身体不由自主地按照她的话行动，手臂缓缓上升，接过黑暗中递来的某样东西。
“呼……”
阴冷的吐息打在脸上，点燃了那支蜡烛。
火光重新亮起，却只剩卫锋与女孩站在原地。
“他人呢？！”卫锋捧着烛台吼出声，完全没考虑会不会激怒眼前的存在。
“嘘——”女孩竖起食指贴在唇边，侧过头轻声低语，“别让他们知道你在哪儿。”
她缓缓后退，却仍面朝向他，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捉迷藏，只能有一个鬼呀。”
冷风忽地从身侧吹过，烛焰险些熄灭。卫锋只觉一瞬清明，却又被火光定在原地。
“喂！你——”
“啪。”
从后方传来的人声被她拍手打断，女孩笑容灿烂，“第三个。”
她边笑边退，四肢开始扭曲。
她的头缓缓转了过去，能看见绑着发尾的彩色皮筋，可她的身体却没有动。
卫锋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随后是重物落地、不断远去的声音。
他举着烛台的手开始颤抖。
女孩的身体倒在地上，头颅滚下台阶，却如同滚过时间的长河。她的身体组织开始肉眼可见地腐败、溃烂，最后只剩森森白骨。
下颌骨仍在一张一合，齿列互相挤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找回我的头，游戏就正式开始啦。”
卫锋刚迈出半步，那声音又忽地贴在他耳后，粘腻得叫人不适。
“你知道的吧？如果你没有找到他的话……”
——他将被困死在这里，直到彻底被异常吞噬。
卫锋记起自己当时的想法，血液在瞬间凝固。
女孩的身体倒在几米之外，已彻底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再传来声音。
“呼、呼……”他试着靠深呼吸冷静下来，却发现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现在背着三条人命。
刑关、连成、在他身后被卷入异常的人。
不能放弃，不能绝望。
刑关说过他有做观测者的天赋，已经是最适合当鬼的人选。
捧在手上的蜡烛发出暖黄色的光芒，却没有一丝温度，甚至不见蜡油滴下。卫锋将其稍稍举高，朝着头骨滚去的方向迈出第一步。
四肢仍然僵硬，他好不容易再次将它们驯服，踉跄着朝台阶下跑去。
白骨停在倒数第二级，两枚翠绿色、镶着小花的发卡别在眼眶上，说不出的诡异。
卫锋忍着不适向骷髅伸手，碰到时只觉骨质光滑、触感阴冷。他飞速后撤，不愿多接触哪怕一秒。
他将女孩的骨头拼在一处，从身高判断，也只是个五六岁的幼童，想来可能是更早那批受害者。
刑关真没说错，这里靠着所谓的地域限制，异常的强度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之前的遭遇和这次相比有如云泥之别，不论是危险性还是诡异程度都不是一个水平的。
当时他还带着“能消除一切异常”的外挂，如今却要靠自己解决问题。
血液渐渐回溯，指尖不再冰冷。现在或许只有他能自由行动，必须找出消除异常的方法。
能利用的，只有刑关的能力。
他说过能力的限制有两条，刚才无法发动的原因或许是刑关正被异常观测。
自己必须创造出让刑关单向观测的环境。
能做到吗？
卫锋又深吸一口气，回想着那人消失前的动作——
他在自己胳膊上横竖各画了一道，随后还折回来了一笔。当时情况紧急，像是没画完就被迫离开。
卫锋右手顺着之前被接触的地方依次画过，开始排除各种可能。
不是汉字，也不像数字，字母吗？
他闭上眼，竭力回忆那时的情景：那是相当仓皇的动作，而且应该把视角转向刑关那边……
T、Z……？
当时似乎并没有画完，可这又代表什么意思？
所知实在有限，光靠这个完全推断不出刑关想表达什么。
可除此之外，就只剩女孩那一句话。
——“别让‘他们’知道……”
这场捉迷藏，参与者好像不只他们几人。
卫锋垂下目光，聚焦在女孩的尸骨上。
他仍有些迟疑。
刑关与其余异常，应当先找哪个？
他不想再因自己的决定导致他人死亡，但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真的适合找到刑关吗？
她的话可信吗？
捉迷藏中被找到的，不就输了吗？
或许，可以试着先找到“他们”。
能做到的。
卫锋看向手中的烛台——
他现在，是“鬼”。
无论是不是被异常的规则所限，但“她”确实让渡出了部分权力。
只要利用这个，就有可能做到。
游戏开始，他要去找“人”了。
……
清湖湿地公园占地面积一般，所谓的湖也不过是人造景观。卫锋踏出正门，却又从侧门重新回到园内。
活动范围果然被限制在公园里，异常借由人工划分的区域，将这片地从现实中圈了下来。
时间不算充裕，如果按照被异常俘获时的年龄猜测，他们选择的藏身地应该不算难找。
但他已经初步搜查完整个公园，却连一个人都没发现。
有什么出了问题。
卫锋抬头朝天空看去，月亮仍然半遮半掩地隐于云层后，只偶尔泄下几丝银光。
双向观测、别让他们知道你在哪儿。
不知道成功率有多高啊……
卫锋呼出一口气，吹熄手中的烛台。
黑暗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他眨眨眼，努力适应着周遭的环境。
能感受到细微的风拂过皮肤，他知道他赌对了。
最适合6-8岁小朋友躲藏的地方……
卫锋朝着游乐区迈步，还未靠近就听到有衣服摩擦发出的窸窣声。
“找到你了”他对藏于滑梯背后的某个存在说道。
像是突然被惊醒，那黑影猛地从滑梯后窜出，径直朝他扑来。
没听说过捉迷藏还有搏斗环节啊！
卫锋完全没预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他被那黑影扑倒在地，阴冷粘腻的触感再次覆上他的四肢。
他翻身朝着后方滚去、试图挣开。那黑影死咬在他身上，滚出十几米仍缠作一团。
卫锋下意识地紧握着烛台没有松手，等它磕在身上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个。
他再次朝烛台吹气，暖黄色的火光重新亮起。
黑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零落在他身上的、幼童的骸骨。
卫锋怔怔地看向落在自己腿边的头骨。他与空洞的眼眶对视，只觉得遍体生凉。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
当初如果刑关没有向他伸出手，等待他的或许也是这样的结局。藏于异常的阴影下、成为累累白骨中的一员，永远不见天日。
那些谎言也好、刻意露出的破绽也好，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沉默半晌后，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将那些骨头悉数包了进去，按照原路返回。
拾骨时他摸到一枚金属拉链，只有这个能越过时间留存下来，却也已经锈迹斑斑。
在离开那堆白骨前，卫锋在女孩尸首前停了一瞬。
发卡……不见了。
但他没过多犹豫，继续寻找其他异常，心绪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来。
这个孩子是谁呢？
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随着时间流逝，不论是谁都只能成为旧报纸上的一则寻人启事，档案室里的一沓卷宗，至亲心上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连成恐怕从来没有走出去。
消失了几年才再次出现，甚至回到伤心地继续经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他要找到自己的儿子，并向导致这一切的真凶——
复仇。
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说，已经做得够好了。
为此他不惜利用老板娘的孩子，亲自踏入这片异常。
只是他接触的人水平不够，无法保证能够成功、甚至连让他从异常中脱身都做不到。
又或许，他把唯一生还的可能给了那个孩子。
卫锋看着躲在童话木屋后的黑影：它乖巧地缩成一团，似乎像会呼吸那般轻微起伏。
他呼出一口气，再次燃烛驱散黑暗。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伏在地上，将一具尸骸圈进自己怀里。头骨被他按在胸前，手中攥着小小的指骨。
他有些不忍再看。
连成还活着，但也已经十分虚弱。如果不进行任何处理，只怕捱不过今晚。
可是以他的身份，能接触这个人吗？
思虑再三，他还是朝着那对父子靠近，就在这个当口，从左侧传来了清晰地一声——
“啪。”
类似拍手的声音，卫锋怔在原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转过身，与连成背道而驰。
那声音再次出现，这回是连续的两次。卫锋勾起唇角，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
他就说在处理异常方面，刑关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搭档。
卫锋将第六具遗骸放到那女孩的尸骨旁边，这回一起带过来的还有一枚小小的玉牌、两圈交叠在一起的银环。
他终于明白过来刑关给他留下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黑暗再次降临，卫锋沿着小路在园内继续寻找。踏过大半个园区后，终于在旋转木马背后发现一截淡粉色的裙摆。
他吹燃蜡烛，缓缓举起烛台，朝女孩示意，“找到你了，「谭紫悦」”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