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见日 ...
-
如果他没有提前出现，秦朔野会是那个在绝境中救下卫锋的人。
会是带卫锋进入异常世界的引领者。
会与他投缘、成为至交好友。
即使成功改变事情走向，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地……
嫉妒。
他带着自己没有的、真正如少年人般的意气风发，耀眼得面目可憎。
自己在卫锋面前表现出来的，或多或少都带有这个人的投影。所以才会在见到本人时，如此情绪失控。
他没有太多筹码，又要表现得足够“吸引人”，才不会让卫锋失去兴趣。
刻意露出的破绽、可供调查的线索……在卫锋没放弃查明他的身份前，他必须先将人和自己绑死在一条船上。
果然还是很勉强。
他忍不住想起那个麻烦的约定。
——“我会给你兜底、帮你找到救他的方法。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想他死的不止你一个。”
——“但你要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成为践踏他人性命的人。”
……
暖黄色的烛光打断了他的回忆，刑关贴着墙躲进阴影里，不安愈发强烈。
卫锋先到场的话，秦朔野恐怕没有机会将最后的载体带过来。又或者说，他根本没这种打算，毕竟追加规则时他并不知情。
时间还剩一刻钟，他不可能眼看着卫锋失败，如有必要的话……
好在秦朔野赶在他耐心耗尽前踏入了观测范围。
刑关退后几步，正好挡在对方面前，皱眉问道：“东西呢？”
按理说秦朔野已经找到最后一处异常，他也知道自己消除异常的条件，不应该两手空空的前来。
最后那处异常有问题？
秦朔野没说话，脸上带着遏制不住的怒火，将一枚铭牌拍在他胸前。
EX-9080
原来如此。
早在八年前就有执行者试图解决这片异常，只可惜没能成功。
他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他可以完成这位前辈的遗愿。不用再继续等下去，消除异常的条件已经凑齐。
卫锋正背对着他，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刑关将铭牌甩向尸骨堆叠的位置，同时翻身越过台阶，直视所异常载体。
就在此时，异象突生——
卫锋手中的烛火明灭闪烁，随后他朝着刑关缓缓转身。
作为“鬼”，卫锋同样属于异常的载体之一。
“它”还不想认输。
千钧一发之际，秦朔野挡在他身前，将自己的风衣甩在他脸上，“快！”
他就知道这个人早接触过卫锋，不过在这个距离下，即使他能成功解构也相当勉强。
秦朔野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烛火也已经渐渐转向，照在他们身上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失败，但也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
卫锋的身份……不能被人发现。
刑关不再限制自己的能力，在那一眼后，盘踞在清河区持续几十年的异常终于烟消云散。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朝秦朔野后颈砍去，却被对方牢牢攥住手腕、扳向另一边，“你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异常都解决了——喂？！”
虽然没能如愿将秦朔野打晕，但成功阻止他继续解构就好。
他能感觉到血液在不断外流，视野越来越暗。刑关咬牙，竭力控制着身体朝另一个人影靠去。
卫锋架住他，脸上是少有的惊慌失措。他没管秦朔野在说什么，靠在卫锋肩上打算直接离开。
朝阳已穿透晨雾，鸟鸣声清晰入耳，周遭的一切好像与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刻重叠。
他安心地合上眼。
……
卫锋一手揽着人，一手艰难地掏出钥匙开门。他快步将刑关安置在床上，回过身去拿家用急救箱。
他没想到刑关会伤成这样。
虽然对方上一次事件解决后好像也受了伤，但远没有像现在严重。
大量失血、意识丧失、体温却反常地升高，以他看过的某些半专业书籍来说，绝对算不上好兆头。
而且刑关的体质有问题，他不知道是不是执行者都是如此，但对他这个普通人来说还是有点太过超前。
刑关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血像是直接从身体里渗出来一般。
卫锋甚至不能确信常规的止血措施对他有没有作用，但刑关上次受伤后用了绷带，就说明压迫止血还是有缓解效果的。
出血点大部分位于双臂和胸口，他将刑关的里衣一并脱下，着手开始包扎。
失去意识后的刑关看起来才更像个高中生，卫锋让人靠在自己身上，拿着绷带一圈圈地往他身上缠。
如果说是因为这个原因，确实不能去医院，只能保佑他可以自己恢复。
最后一卷绷带也彻底用完，卫锋将人放平，又从沙发上拿过靠枕垫在他小腿下方。
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才能醒，卫锋抽出手机，像上次那样选择加急订单。
他的视线聚集在配送人员上，想起临走前秦朔野跟他说的那些话。
万向通达物流有限公司是个新兴的执行者组织，除常规业务外，还负责相应地区的异常清理工作。
怪不得会在那个时候碰上，他想起和秦朔野初遇的时候，对方说的有空合作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种消息刑关是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呢？
怎么看都是后者。
那天晚上被烧掉的名片就是秦朔野给他的那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得出来，刑关并不想让他和其他执行者有所接触。
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这人还说自己有天赋，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看出来自己哪点和执行者沾边。
等刑关醒来之后好好补补课吧，今天这种情况，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卫锋搬了把椅子守在刑关跟前，在手机上查询着有关万向通达的其他资料。
明面上确实是家正规的物流公司，业务范围涵盖了周边大部分地区。照秦朔野所说的话，三江市负责处理异常的共有三位。
有关连成的后续事宜也都全权交由他负责，专业机构总比自己懂得妥善安置。
这么说来名片上的字符是他们公司内部的编号么，这公司能有十万人？有空让他哥帮他查查。
不过那三人的分工与刑关说的一样，分别负责观测、解构、消除。但秦朔野又是独自一人来的现场，有些说不过去。
说到底，他对异常的了解还是太过片面。而且在今天之前，全都是由刑关单方面灌输给他的。现在看来，不知道掺杂了多少谎言。
但重要么？
他只想要活下去，本就不想牵扯进这些事情，事情真相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这不代表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刑关一次次为了救他伤成这副模样。
卫锋垂下眸，银链在他指节缠了几圈，吊坠静静地躺在掌心里。
他总算知道刑关一直戴在身上的是什么，只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也不像拥有能抵抗异常的能力。
似乎真的只是个单纯的饰品，不过审美倒是和他的喜好有些像，卫锋指尖一错一推——
“咔哒。”
“偷看别人的隐私不太好吧，卫哥。”床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开口，声音里还透着明显的沙哑。
卫锋没有丝毫被抓包的愧疚，反而捏着链子将吊坠转了半圈，朝着对方示意，“你偷拍我照片就很好么？小刑同学。”
相片里的他坐在纹身店的柜台前，正单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怎么，暗恋我？”卫锋起身，单手撑在床头，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刑关别过脸，好像突然开始觉得这个床单也太过床单，怎么会这么床单呢。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卫锋松开手准备开门，吊坠落在刑关胸口，还带着他的体温。
只是没走出两步，就被人拉住袖口。
“是秦朔野，不要给他开门。”刑关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眉眼间还是对那人的嫌弃。
卫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神色。但他还是顺从地坐回椅子上，打开软件给门外的快递员去了消息。
：放门口就好，家里没人
刑关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将拙劣的谎言发送出去，不知该不该提醒他秦朔野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雪上加霜的是刑关手机突如其来的播报：“您有新的异常订单，请及时处理。”
敲门声暂且停下，卫锋好心地将手机递还给他，一道端过来的还有预备在旁边的温水。
趁着他看手机的功夫，卫锋再次开口道：“我可以和你搭档，但我姑且问一声，这个组拢共就我们两个人？”
刑关正给某人去着消息，闻言抬头道，“还有一位，正在交涉中。”
这样看起来不就正规多了，早这么说不好么？现在缺席的那位估计就是负责解构的人员吧。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卫锋走向玄关，准备把网上订购的止血物品拿进来，以备不时之需。
推开门，外面站着皮笑肉不笑的故人。
秦朔野松开按着屏蔽器的手，朝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离上次见面有没有过去三小时啊！卫锋在心里怒吼，但面上依旧保持平静，“东西我收到了，这位快递服务人员可以离开了。”
卫锋说罢就要拉上门，却被秦朔野单手抵住，他咬牙切齿道：“你们俩过河拆桥的本事倒是一脉相承。”
拉锯战还在继续，卫锋不为所动，甚至开始恐吓对方，“再这样我要给差评了啊！”
“没关系，我是企业十大杰出员工，不会有问题的”秦朔野还抵在门口，“给我把那个杀人未遂的犯人交出来！”
卫锋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朝卧室看去，只见刑关已经撑着门框来到客厅。
他从抽屉里摸出先前用过的打火机，冲着秦朔野的手按下开关，在对方的惊呼声里利落地把门甩上。
“你擅自解构我的时候就没想到我会有危险？”刑关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接着说道：“要我把这事儿告诉谢行舟吗？”
秦朔野停下动作，不甘心地在门上捶了一拳、悻悻离去。走之前不忘撂下狠话：“行，咱们走着瞧。”
卫锋没去问谢行舟是谁，事到如今，刑关身上再多出几个秘密他也见怪不怪了。
更在意的倒是方才那件事，他将快递的包装拆掉、东西收进急救箱，转头问道：“刚那个异常的单子你接不接？”
“不好说”刑关脸上难得带着抵触的情绪，“看着就有问题。”
卫锋凑到他身旁，偏头去看刑关的手机。软件里的收信时间是今天没错，可发信日期却是在五年前。
更何况，光是题头的那行文字就已经让他产生不适——
“不要欺骗月亮。”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