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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温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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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核桃……
这两个词像带着魔力，瞬间穿透了余确雨层层叠叠的恐惧屏障。
温热的、香喷喷的牛奶，还有他最喜欢的、香脆的核桃仁……那个巨人……他还在给自己准备这些？
巨大的困惑和一丝微弱的、被食物勾起的渴望，奇异地压过了纯粹的恐惧。他依旧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圆溜溜的黑眼睛死死盯着门缝，紧张得尾巴尖在毯子下绷得笔直。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期待立刻得到回答。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渐渐远去。
余确雨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点，但巨大的不安依旧笼罩着他。
他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他闻到了熟悉的、温润的奶香，还有核桃特有的坚果油脂香气，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饥饿感，这种最原始的本能，开始顽强地冒头。他已经在恐惧中消耗了太多体力。
牛奶……温的。核桃……剥好的。那个巨人……好像真的没打算抓他？昨晚还给他衣服穿……
小小的脑袋里天人交战。
最终，对食物的渴望和对那缕雪松香气的、根深蒂固的依赖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战胜了部分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从毯子里探出一点脑袋，又一点点地挪到床边。
双脚试探着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这感觉陌生极了。他扶着床沿，笨拙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宽大的裤腿堆在脚踝，差点绊倒他。
他一步一步，挪到门边，动作慢得像蜗牛。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安静，只有远处厨房传来一点极其轻微的、似乎是清洗杯碟的水流声。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用颤抖的指尖，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拉开了虚掩的房门。一道缝隙出现。
客厅里洒满明亮的晨光，空气里弥漫着温牛奶和核桃仁的诱人香气。
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熟悉的、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旁边还有一小碟剥得干干净净、饱满油亮的核桃仁。
而那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水槽边。
他穿着质地柔软的深灰色家居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水流声很轻，他似乎在清洗着什么，动作从容不迫，晨光勾勒出他挺拔而温润的侧影。
听到身后细微的门轴转动声，崔云庭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立刻回头，水流声也停了下来。整个空间陷入一种微妙的、令人屏息的寂静。
几秒钟后，他才缓缓转过身。
晨光落在他脸上，眉眼舒展，瞳色在光线下显得更浅，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温柔。
他的目光平静地投向客房门口那道缝隙——那里，一个裹着厚厚米白色羊绒毯、只露出半张小脸和一双瞪得溜圆、写满紧张的黑葡萄眼睛的少年，正怯生生地扒着门框。
崔云庭的唇角，在余确雨屏住呼吸的注视下，极其自然地、缓缓地向上弯起。那笑容温润如玉，没有丝毫惊讶，没有丝毫审视，只有一种沉淀了一夜、终于尘埃落定的、纯粹的暖意，如同初雪消融后的第一缕阳光。
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温和地注视着那个紧张得快要缩回门后的小家伙，用那浸过温水般的磁性嗓音，清晰而自然地开口，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早。”
“牛奶，” 他的视线扫过茶几，“温好了。”
崔云庭的公寓里，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小心翼翼的“同居”实验。
余确雨大部分时间都龟缩在客房里，像一只受惊过度、需要重新熟悉新壳的寄居蟹。
只有食物的香气，才能短暂地将他从那个安全的角落里引诱出来。
他蹑手蹑脚，贴着墙根，像一道浅灰色的影子，飞快地溜到茶几旁，抓起牛奶杯和装着坚果的小碟子，又“嗖”地一下窜回房间，紧紧关上房门。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崔云庭对此视若无睹。他照常工作，看书，处理邮件。
只是厨房的储物柜里，坚果和奶酪的储备量显著增加；温牛奶的次数，也从一天一次变成了固定的早中晚三次。
他甚至开始在客厅的矮几上放一些剥好的碧根果和开心果，位置恰好是余确雨从客房溜到厨房的必经之路上，像猎人布下温柔的诱饵。
偶尔，崔云庭会在客厅“自言自语”。有时是看着财经新闻随口点评，有时是念一段书上有趣的文字，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穿透客房的木门。他从不刻意对着客房的方向说话，仿佛那些话语真的只是飘散在空气里。
“今天的碧根果好像特别香。”
“这本书里说，松鼠冬天要存够过冬的粮食……嗯，很聪明。”
“降温了，暖气好像开得有点足？”
这些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客房门后的寂静里激起微小的涟漪。
余确雨抱着装满坚果的碟子，蜷在客房柔软的地毯上，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着。
那个巨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像温水流过。
他好像……真的没生气？
也没打算把自己怎么样？甚至……还在给自己剥坚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