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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球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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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娅，”金发碧眼的王子换了丝绸长袍，胸膛系挂点缀红绿玛瑙的绸带，沐浴过后的卷发耷拉在鬓角，床边的烛光映在蓝绿的眸子里，闪烁摇曳，“你真的不记得哥哥了吗？”
如果艾莉娅在这，她或许会深情地握住哥哥的手，柔声道，“我没事，哥哥，你奔走了一天，快去休息吧。”
但芥君桥并不能为一个头发没吹干的大眼仔而感动，他不自然地说，“哥，你早点睡吧，我有点累了。”
乔治澄澈的大蓝眼睛难掩失望，甚至溢出进欧式大双眼皮的夹缝，“是我打扰了，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中午父王举办宴席，你我将出席，所以明天早上四点我会带你去记忆花园找寻你的记忆，并在九点前梳洗完成，穿上礼服前往王宫的后花园，母后做了点心等我们。”
芥君桥耐心等乔治说完，他想不通艾莉娅的哥哥会认不出来自己温柔可爱的妹妹和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爷们之间的差别。
于是他伸手搭在乔治将从床边松开的手上，“哥，有件事我想问你，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你的妹妹？”
乔治灿然笑了，犹如大马士革红玫瑰，排列整齐的牙齿同耳垂的银环一起熠熠生辉，“因为你的身份信息。”
“哪怕我的性别、身高、样貌完全不同于以往，哪怕我忘记了过往的一切？”芥君桥无法理解。
“不必焦虑，”乔治另一只手搭在芥君桥的手上，干燥温暖的掌心莫名让芥君桥心安，“按照地球历法，月球的一天相当于三十天。虽然我们身处地球的卫星，但并不代表我们时间短暂，截然相反的事实是，我们比他们有更长的日夜去探索、去交流、去生活。
这便造就了我们异于地球人的生命观——我们按照生命的体验区分个体，你的记忆造就了现在的你，而非皮肤、器官、骨骼乃至□□的任何一个部位。”
“睡一觉，等明天记忆之树的枝蔓触及灵魂，你会想起一切。”
“可是...”芥君桥皱起眉头，并不是否定月球人的价值观，而是依旧不理解乔治所言的逻辑，
“既然记忆如此重要，为什么要轻率地给一个失去记忆的躯体？
我的意思是说...至少应该有严苛的检验机制，或者依靠多个熟人的记忆，去交叉验证这个人的身份。
万一有人冒领了身份证，又夺取了记忆，那么原来的那个人呢？既没有了身份证，又被洗去了在人群中的印象，未免太过...”
残忍两字卡在芥君桥的喉咙。
真不怪他，是乔治的眼神太可怕了。
“看来妹妹真该休息了。”乔治笑容不减，眼神却冰得可怕，“净说些胡话。”
“哥...哥说得是。”芥君桥勉强笑了笑。
寄人篱下，哪有不低头。
芥君桥不敢再说，送走乔治后躺在床上。
艾莉娅的房间装饰辉煌，墙壁贴了云母片，粼粼月光打在墙壁，亮得眼睛生疼。
不知道月球人是怎么想的，把卧室装修得金碧辉煌，晚上能睡安稳觉么？
芥君桥想着想着，昏睡过去。
莹蓝色的丛林，花草树木呈现水母般的半透明，脉络中输送的水分营养清晰可见。
芥君桥没有动，身边的景象逐渐向后推移，渐渐柳暗花明，繁盛的树木退散，只留了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榕树，如云层般层叠绵密的树冠垂下万千枝条，星光点点闪烁其中。
少女坐在盘横错节的树根下，如瀑的金发编成麻花辫，发圈镶嵌的火钻璀璨夺目。
“艾莉娅。”芥君桥心中欣喜，“你还活着，我带你回去和大家澄清。”
“不，”艾莉娅回头，面颊挂了晶莹的泪花，“我是和你告别的。”
芥君桥：“告别？你要去哪？”
艾莉娅：“遥远的地方。”
芥君桥：“...我不是故意交钥匙的，如果当时我知道迟戚容那家伙是疯子，我一定会阻拦！”
艾莉娅莞尔一笑，泪水从饱满的苹果肌滑落，“没事，我要谢谢你，是你让我解脱，我为此流下感激的泪水。”
芥君桥：...？？？你的家人，尤其是你哥哥，很担心你。
艾莉娅：“我知你是好心，但我清楚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傀儡，一个得体的公主殿下，至于是谁并不重要。”
芥君桥无力反驳，从乔治，以及未露面的爹妈的表现来看，艾莉娅说的不错。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盛装出席宴会的公主，哪怕扮演公主的是个男人。
清风拂过，榕树的枝蔓轻轻摇摆，艾莉娅面色一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手伸过来，我将毫无保留给予记忆。”
芥君桥抬起手腕，在向前伸时有些犹豫，“你的记忆，是新增还是覆盖？”
开玩笑，如果覆盖掉他的记忆，那他岂不是成彻头彻尾的人妖了？
“你放心，不会冲刷你原来的记忆。”艾莉娅笑弯了眼尾，轻轻歪头，额边的碎发扫过长而密的睫毛，“就像看电影一样。”
芥君桥看着温柔可人的艾莉娅，将信将疑伸出手。
艾莉娅应该不会骗他。
他的手碰触到榕树的枝蔓，艾莉娅的回忆犹如走马灯浮现眼前。
一个出生即带走了生母的公主，被生母的女巫姐姐所诅咒，将在成年时丧命地球。
为了保护她，父王切断了所有通往地球的栈道，禁止两球之间的往来，而她被命令在成年前不得出皇宫半步。
因此她的童年局限于宫墙之内。
她身边的佣人和家庭教师一周更换一次，父王忙于政事，哥哥游历星际。
精神力训练、礼仪、舞蹈、乐器、书籍，日复一日。
她最终积累力量，在太阳黑子冲击的瞬间，逃出了困住她十八年的月宫。
然而太阳黑子打碎了她驾驶的机甲的发动机，逃生舱失速而被地球引力所捕获，坠落地球，被一帮海上游荡的匪贼捕获。
他们捆住了她，塞进废旧的飞行器尾部的机舱。
飞行器颠簸不堪，满是未燃烧彻底的焦油味，她的脑袋不停撞在钢板上，撞一下，两下...
芥君桥被痛醒了，额头剧痛，肯定撞出大包来了。
“这是在什么鬼地方...”芥君桥小声嘀咕，艾莉娅说是看电影，不会看的是4D身临其境那种的吧？
他像是在一个柜子里，就算他体重标准，也是几乎贴在柜子两面，就差一条缝。
如果不是呼吸不困难，他真觉得进了棺材。
“妹妹，你醒了。”
柜门开启，光线瞬间冲进芥君桥的眼睛，他眯起眼睛，“这是什么地方？”
“你还没睡醒，我便先带你出来了。”
乔治盛装打扮，像是都铎王朝的贵公子，贴身的衬衫勾勒细窄的腰身，两排银扣边绣了金丝玫瑰的花样。
领口堆满了蓬松的蕾丝绸带，像是非洲草原上求偶的大胸野鸡。
“...我要怎么出来？”芥君桥尝试三秒没成功，“腿卡里面了。”
“你放松。”乔治一手插进芥君桥的尾椎，一手插进他的膝盖，将他抱了出来。
芥君桥失去重心，下意识双手抱住乔治的脖子，脑袋埋在乔治的金色玫瑰的胸膛，闻见大马士革玫瑰的香味。
靠，竟然还喷香水！
他芥君桥平生最讨厌喷香水的男人，太娘了！
跟迟戚容那个混蛋一样！
想归想，芥君桥礼数还是尽到，他跳下乔治的怀抱，“谢谢哥。”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乔治伸手摸了摸芥君桥的脑袋，潋滟的蓝眸盛满怜惜，“脑袋起包了。”
“没事，刚不小心撞了一下，一会儿就消了。”
乔治放下手，芥君桥觉得被他摸过的地方一阵清凉，痛感也消失了大半。
“我用的治疗术，看起来好多了，但这两天最好静养。”乔治低头看芥君桥，“怪不得是得到祝福降生的幸运之子，我还说今早带你去记忆公园，昨个夜里记忆之树的孢子主动寻到了你的踪迹，它可是把你的记忆还回来了？”
“还了。”芥君桥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额头，一点也不肿了。
手腕叮当作响，他放下一看，左右手腕各戴了四个大金镯子！
镯子用料扎实，表面镶嵌红、绿、紫各色宝石，贵气逼人。
芥君桥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乔治伸手理了理芥君桥的领带，“早晨叫你没叫醒，我亲自帮你挑选的礼服，怎么样？喜不喜欢？”
芥君桥弯腰看下半身。
幸好，幸好，是裤子！
“哥费心了，我很喜欢。”芥君桥转了转手腕，“只是这些镯子太多了，戴在手腕上很累，我戴一个行不行？”
“可是这些是你最喜欢的首饰，恨不得一只手戴八个呢，还是父王劝你月盈则缺，叫你收敛心性，才勉强减到四个。”乔治垂下眼眸，“难道是我记错了？”
“以前是以前，哥，我以前不懂事，凡事喜爱张扬，恣意随性，但偷偷跑出去遭遇绑架，经历生死劫难之后才慢慢领悟，生活平平淡淡最好，首饰戴还是不戴，我都是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需要用华丽的首饰加以佐证。”芥君桥也不能明面上推辞，惹恼了乔治没好处，只能顺着他的话发表感言。
乔治睁大眼睛，蔚蓝的眸子神采奕奕，“艾莉娅...你长大了。”
“是的，哥，我变化了许多，现在想过简朴的日子。”芥君桥脱下镯子，丢进身后的窄柜，“还有，我希望宴会上别人能以殿下，而不是公主殿下称呼我。”
“明白，一切从简。”乔治的态度出奇好，“无论如何，只要妹妹开心，我一定会尽力满足。”
芥君桥躲开乔治的目光，他想不通，如果乔治真的关心艾莉娅，怎么会忍受一个截然不同的人顶替她的位置，而让真正的艾莉娅魂飘异乡。
如果乔治是在演戏，那他未免也演得太过真实，让芥君桥无所适从。
艾莉娅的其他家人呢？她爸妈总应该能认出自家女儿吧？
芥君桥心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应该坦白真相，告诉艾莉娅的家人，他们可爱的小公主已经命丧黄泉，另一个跳出来指责对方圣母心，艾莉娅既死，说再多也不能改变死亡的事实，戳破窗纸的唯一下场就是国王震怒，宣布斩杀他于闹市街口，有何意义？
芥君桥捂住胸口默念，“迟戚容？...迟戚容！你听得到我的话不？”
“我在。”脑中弹出信息，“什么事？”
芥君桥将忧愁一吐为快，“你确定他们不会发现我们伪造身份？如果被发现，咱们两个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他们不会。”迟戚容回复得很快，“你到王宫后，找机会到宫殿四处走走，最好检查每个房间，看木头制成的物品，例如门、墙缝等，有没有黑丝线状的东西缠绕。”
“我到哪儿去给你看这些东西？那儿又不是能到处乱转的地。我今天去是喝茶，一家人在后花园喝茶我不去，跑到房子里头左窜右窜的你觉得正常不？”芥君桥试图打消迟戚容的馊主意。
“喝茶没意思，除非你觉得拉肚子有意思。”迟戚容说绕口令似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什么意思？！”芥君桥冷哼一声，“算了，快到地方了，我忙着呢，先不说了。”
...
...
飞船降落在停机坪，芥君桥跟随乔治上了黄金穹顶的马车，前往王宫深处的后花园。
马蹄铁在大理石铺成的平坦大道，道路两旁是一望无边的青青草坪，松柏修建成统一的圆锥形状。
越往里走，道路越是狭窄。
马车停在鹅卵石小路旁边，左右种满了粉色、红色、浅黄色蔷薇，深绿色的灌木繁盛茂密，高度差不多有两米，遮盖住了猛烈的日光，在鹅肠小径洒下馨香的清凉绿荫。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芥君桥边走边感慨，月球的大气层稀薄，氧元素没有以气体形式存在，而是与其他元素结合后储存在岩石当中，制备氧气的装备一套就要十几个亿，要养活这么多花花草草，不知道要用多少台制氧设备日夜不停运转。
沿着小径走五六分钟，视野顿时开阔，修剪平整的高大灌木中间建了玻璃栅窗的六角亭，一个穿深蓝色抹胸长裙的女人正端着茶杯面向他们而坐。
那应该是艾莉娅的继母，玛格丽特。
“嗬，领带不错。”玛格丽特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芥君桥，青瓷茶杯放在丹唇轻轻抿了一口，“可惜系在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脑袋。”
芥君桥：...
他忘了继母和艾莉娅不对头很多年了，而且这个女人口无遮拦，当初芥君桥玩到向艾莉娅求婚的剧情时，继母当场提出强烈反对，要求必须用海卫一的地心石当钻戒才答应。
最后逼得芥君桥没办法，硬是花了两千万星石跃迁到海王星取了石头回来。
“让母后担心了。”芥君桥乖巧行了礼，“我生为伯伦家族子孙，身上流淌勇者之血，在探索的旅途之中觉醒血脉，母后觉得我回来可是有变化？”
芥君桥心想玛格丽特看不惯艾莉娅，而且为人恣睢不羁，向来是有话直说的人，应该能点明他与艾莉娅的区别。
玛格丽特放下茶杯，扫了一眼，“还不是一样，蠢得可怜。”
芥君桥：.....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芥君桥如坐针毡陪玛格丽特，坐了有半杯水的功夫，艾莉娅的父亲还没现身，“父王还没来？”
“他除了在书房还能在哪？”玛格丽特冷笑，“跟他结婚的是书房里的那张红木桌椅，不是我。”
“那我先去找父王。”芥君桥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后花园，走进宫殿。
外面看着大气，里面的空间却十分狭小，中间只留了条一人通过的走廊，两人经过需要侧身才不至于被卡在原地。
也不知道玛格丽特穿那么大的裙子一天到晚会被卡住几次。
芥君桥：“迟戚容，你在不在？”
迟戚容：“你进宫殿了？”
芥君桥：“嗯，一楼我看完了，没有你说的什么黑丝线之类，你在找什么东西？我也不可能一层一层找，没那么多时间。”
迟戚容：“看来还没侵蚀，你去二楼右拐第二间房子看看，无论有没有异常都不要久留，看一眼就走。”
芥君桥上楼梯，一阶特别大，楼梯又多，他爬了五六分钟，才爬到一半，气喘吁吁抱怨，“你好歹告诉我这是在干嘛吧？”
迟戚容：“上次游戏失败的原因在于艾莉娅被植入病毒，我想看看她生活的地方是否已经被动了手脚。”
芥君桥一梯一梯艰难爬上二楼，心想现在科技发达了，也不想着在宫殿安个电梯，艾莉娅一家的腿是铁做的么？
他撑在楼梯扶手缓了半天，正准备往前走，忽然身后有人开口。
“公主殿下...”
Ps.
1.“非洲草原上求偶的大胸野鸡”是指军舰鸟，雄性长有鲜红色的喉囊，在求偶的时候会膨大数倍。由于跟随芥君桥的视角，叙事描述因为他本身是个不看书的逗比而多有限制，前文“超级、超级、超级大的熊虫”以此类推。
另外，芥君桥在被掰弯之前是铁直男，看到帅哥想法会比较独特，也很喜欢妹子，非刻意女凝，而且没有动手动脚，光是过眼瘾和当舔狗。
2.如果宇宙中存在某种乌托邦，不以种族、性别、身高、样貌乃至肉身的一切（以及依附肉身存在的钱财等身外之物）作为区分的唯一准绳，那么我希望在月球，这个千万个不眠夜里的情感的载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