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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直到生命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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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女孩告诉我，生命是有尽头的。
在绵延不尽的万家灯火，在雾霭蒙蒙的灯笼爆竹，在大街小巷的声声问候，在童年时，那条不知名的深巷。
我又踏上了那条深巷，脚步由轻盈变得蹒跚，身子由笔直变得佝偻，像是踏上了回家的路。雪花纷纷扬扬飘满天空，落在墙头枝丫上，像盛放的白花。
最后的最后，我来到生命的尽头——一面镌刻着她名字的斑驳土墙。
摩挲着蒙尘的石刻，恍然发觉，很多时候，这便是回不去的过去，到不了的远方。
1
那个女孩叫柊，我在桥洞的塑料板屋遇见她。那时她正在收拾破烂，风拂过长发，一旁煮着一碗永远不会熟的面条。废弃塑料掺杂浑浊河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柊的详细身世一直是个迷，她说她的家在海的另一边，她是偷跑出来，迷了路，最后在这个城市流浪。
“那你想家吗？”我问柊。
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上面的伤痕弯曲成旋涡，化作一只只斑斓飞舞的蝶：“我离开家，就是为了回到远方。”
我不禁感到怅然，盯着柊的脸，心里比任何一刻都迷茫，疑惑盈在嘴角，那句话在口齿间徘徊片刻，最终无声咽了下去。
2
迂回在大城市，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赶末班地铁，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深夜翻看手机。我尝试着销声匿迹，却发现无人问津。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片海，夜晚面对镜子，我看见眼角的那一小片海，完整而破碎，虚无而实在。
我突然明白了柊的那句话，明白了猝不及防的孤独感。
远方触不可及，就像海浪抚摸不了晚霞，野花触不及月牙，任风吹折凋落，一切回不去从前。
3
柊告诉了我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妹妹椿的故事。她坐在一条路边，心不住颤抖，泪水悄悄地流，断断续续倾诉着，而我是沉默的听众。
一个冬天，椿从马路另一边跑来。转瞬的光景，寒夜的风最后一次划过她脸庞，夏日流萤春日繁花在她眼泪中折射的庞大且脆弱。很快，流萤化作车灯，繁花变成卡车撞来，椿眼睁睁看着惊慌的柊从视线中抽离，旋即被头顶的路灯取代。
重重的坠地声随之而来，鲜血破碎。
柊冲上去抱起她时，忽然感到掌心一热——椿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抓住她，颤声含在喉咙：“回家了.…....”
——是不是有一刻她也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心脏像被一把利刃刺穿，格霎时间疼得泪流满面。
“回家了，”柊用手轻轻盖上她的眼睛，哽声道：“我们回家了。
冬夜漆黑，柊紧紧抱紧椿愈发冰冷僵硬的躯体，像只受伤的小兽，咽血取暖。
“我真的好想她，好想家。”格的眼睫垂下一滴泪来，百年时光倾泻而下，一点一点渗进夜色。
风月乍起，细雪飘零，璀璨花火簇拥繁星。
4
柊问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不论在世界哪个地方，你会来找我吗？”
我说：“会的。”
柊说：“我会到生命的尽头，那里有灯火人家，有白雪纷飞，到了那儿，你会看见一面镌刻着我名字的土墙，也就找到我了。”
她声音轻柔，纵使语调冰冷我也觉得温和，便说道：“好的。”
后来柊真的走了，我站在桥洞愣神许久，直到冬天最后一片雪花落在鼻尖，我抬头，才恍然发觉初春的到来。
城市的灯火燃尽昏黄，我踏下的脚印被嫩芽花草覆盖。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会看见一个女孩行走在深林的晨光熹微中，微尘闪烁，泛着银色的光泽，而她脚踏交错光暗，身影逐渐消失，走着一条似乎没有尽头没有答案的路。
5
后来，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手心流过了与梦中截然不同的风。仔细端详，仿佛看见那个名为“格”的女孩，微笑着手指夕阳，告诉我从这里开始可以通往任何远方。纵然没有光，我也能看见她眼底的色彩斑斓。
落雪在哭泣，风结不出果子。我潸然抽泣，不带半分过渡，泪水从心里最疼痛破碎的地方溢出，肆意流淌，横亘了整个四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