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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爱与自动手记人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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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罗兰永恒花园》同人文
1
那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信了。
枯黄的信封,因年代久远而褪色僵硬的封蜡,藏着薄碎如蝉翼的信纸,上面的字似乎是用老式打字机打印出来,深沉端庄的“我爱你”。
发现爷爷留下的这封信时,风依然没有声响,流动入耳,青苔与蝉鸣拾阶蔓延而上,疏影留在眼角,草木暗香入鼻。
我忽然想到,在爷爷最后一段时日里,他愈发记不清,也愈发看不清了,唯独在灯影下呢喃奶奶的名字。
可他一生并不识字,这封印刷体的书信又是谁代笔呢?
我移开信封,捧起一本相册,翻开,目光透入一张张爷爷年轻时的照片,仿佛透入他的一生,最终停留在在一张照片上:
茫茫丛草,蓝色流云,风晃动起爷爷与另一个少女的衣袖,欣欣然一切如光影般掠动。我从未见过那名少女,她的眼睛澄蓝,仿佛流冰裂缝渗出的冬日海洋,清澈而深不见底,在不知而无声的世界低吟过往。
我依稀看见那个少女的手臂……似乎…….是机械?
“你爷爷曾提起过那名少女,”母亲推了推眼镜:“准确来说,是一名备受尊敬的人偶啊。”
“人偶?”
母亲将照片和信递给我:“在以前打字机被发明出来的时候,人们将其称为‘自动手记人偶’——当时很多人并不识字,很多信便由专门的女性用打字机代笔完成,而这类女性被唤作‘人偶'。
“后来电话逐渐普及,人们渐渐放弃书信,‘人偶’一词也鲜有提及。”
“那爷爷这封信,也是那位人偶写的吧?”我迫不及待问道。
“是啊,我记得她好像叫——”母亲眼睛闪了闪,嘴唇一开一合,很轻很慢唤出那个名字—
“薇尔莉特·伊芙加登。”
那行名字透着静谧,悄无声息在我心底留下痕迹。
2
我曾在一位作家笔下读到一句话“雨流仿佛没有时间,我们之间仿佛没有距离。”,明明是第一次阅读,却无比熟悉;明明感到温柔,却无比哀伤。唯独“没有”与“时间”“距离”二词深深烙印进脑海。
所以当我第一次看见年老的安妮拿出那些薇尔莉特的代笔信时,上面的文字穿越光阴,不由想到这句话。
“在我很小时候,母亲就病逝了;为了能一直陪伴我,她生前委托一名叫做薇尔莉特的人偶代笔五十封信,在我每一次生日时,都会收到这样一封信。”安妮指尖抚摸着那些信封,继续说道:“从工作,结婚,到现在,每当我收到这些信,都能感到她还活着。”
我侧眸看向身侧安妮的全家福,又低头看了看爷爷留下的信封。我想,他们倾诉那些信件时,一定在清澈的雾中,步履蔓延过黑夜一道道空响;那些曾写下的,为光阴染成深黄的文字,清脆地铺陈在脚下,一片一片,蜿蜒黎明林间。
我向远方徘徊,天堪堪擦黑,滚滚烟尘席卷枯萎草原,胸膛里一颗心脏咚咚跳动。
“沙沙沙......”
一种脚踏枯草的步履声传来,却仿若拔抽春日嫩芽的声音,那声音缠绕我的指尖、脸颊和唇齿,化作紫罗兰的香味。我停下身,缓缓回头——
修长身形,白色衣裙因风蓬起涌动,夕阳余晖镶在发间,天光云影落在天蓝色眼睛里,清澈温和,带着淡淡忧郁,温柔看向我,浅浅勾起的嘴角像新生月牙。
是她——
“薇尔莉特——”
我轻轻喊出声,声音融入风中,随即从梦中醒来。
3
我怀揣那封信,怀着对那位人偶的爱意,搭上电车穿越春和景明,前往CH邮政公司旧址。
招待人自称曾是CH邮政公司的前台小姐,看上去年近古稀,眉目间透着亲切和蔼,我想,她年轻时一定美丽非凡吧。
谈到那位人偶,她的眸色突然沉静下来,此前所有情绪尽数消弭,皆化为一道温柔的光:“我见过她,她是我见过最懂得他人语言,最能传达爱意的人偶。
“后来,她在十八岁那年辞职离开,我才知道关于她的故事。”
招待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本书,一页一页摊开翻动,我才看清是一本日记。
“那故事我也说不清呢,如果您也想知道,就请看看这本她的日记吧。”
那本日记边角已磨破,纸页碎成昏黄,盛满那个年代的味道,上面的钢笔字却娟秀,散文诗仿佛透着爱意,从未疏离,从未走远:
我厌恶等待,可我好像总是在等待。
成为人偶后,等一朵花开,等一场雨落,等来时的路慢一些,等袅袅炊烟,等茫茫人海,等人世间的眷恋.....
又或者,等少校归来。
“薇尔莉特..….我一直.…….深爱着你.....”
当少校流着鲜血,眼含热泪说出这句话时,我惊骇而迷茫地看向他,烈火的光剧烈,却照不进我眼底,心中如同冬日的大海,冰冷而波涛汹涌。
昨日梦里,我又看见少校。我说,少校,我已经明白了“爱”,你应该还活着。
他说,天总会黑的。
明明是梦,可我心底无端升起一缕凄楚,真疼啊。
那些文字流淌眼底,直到黄昏树梢掠入夕阳,我才合上日记,心里五味杂陈,哽咽着一种苦而涩的东西,跌落于很深很重的回忆。
所有名为爱的相遇与离别,都是刚刚好。
4
漫步那个小岛的海滩,感受薇尔莉特曾吹拂过的海风,向着过去,向着浪花,我写下这个故事。
“薇尔莉特……那位人偶吗……她去‘远方’了。”说话人带着一股哀伤。
岛上居民说,薇尔莉特在这座小岛上找到了一直所挂念的少校,辞去了CH邮政公司的工作,将所有年华都献与这一切。
没有一片落雪能永远栖息浪尖,没有一粒沙能永远停留手心掌纹。我一点点攥住砂砾,一点点洒向腥咸的大海,海浪生硬蔓延我的脚踝,带着初春的冰凉,又在一瞬枯萎。
风吹乱我的头发,我缓缓闭上眼睛——
“我厌恶等待,”回忆里的声音透着颤抖,“可我好像总是在等待。”
当我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一
满天细雨比落樱还要恣意纷乱,它们纷纷扬扬,闪烁着飞越大海,掠过垂云,飞向三月的天空。
故事会有结局,但不会结束,我等待着,陪紫罗兰盛开在风起的地方,和那封信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