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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再见，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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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日本文化中的物哀之美强调一切易逝，无论是四月的樱花还是青春年华，都是如流水般不可控之物。甚至于“我爱你”一句在日文中原先并不存在，因为那太厚重，太永恒。日本恋人间也只有轻飘飘的“我喜欢你”，或者夏目漱石朦胧而浪漫的“月色真美”。所以我想把稍纵即逝的一切写进诗集，像胶片一样把美好镌刻铭记，使人世间原本不可捉摸的爱意凝成永恒。
再见说完这些话，又摆了摆手：“这听上去虚无缥缈，可留在每个人生命里的，不都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2
再见为什么写诗呢？为什么会一遍遍拿给我看呢？或许在他的一首序诗中便有答案：
写给每一个说着再见的人，
写给每一个等着另一个人的人，
写给陪伴我们的黑夜与白昼。
2021年除夕，电话繁复响着，再见勉强撑开厚重眼皮，翻身接开，传来哥哥的声音：
“奶奶快不行了，咱爸妈让大家去看望一下，好送她最后一程.……...”
再见表现得异常平静，只说了句：“嗯，我马上回来。”挂断电话，爬起床呆呆望向窗外。路灯打亮干枯枝丫，烟花爆竹在城市天际线绽放，小孩子们走街串巷到处拜年。
再见大脑一片空白，他告别了好多，遗忘了好多。
——也许这便是生离死别。
——也许每一个人都得说出那句“再见”。
坐高铁回家，车窗外的群山如水墨画不断翻滚，视野不断开阔，融入过去的梦里。梦里蒲公英摇摇晃晃，越过疏淡的白云，飞向山一边的童年，越来越模糊....
直到看清病房里围成一圈的人，他才发觉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眼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呼吸越来越弱，却仍吃力地问：“你今后打算好了吗？”
再见说：“我会教育好弟弟妹妹…….”
奶奶摇摇头：“不是，我是问你自己打算以后怎么办？”
时间仿佛凝滞，过了好久，再见才明白，以后家里的担子都在他身上了，先管好自己才是家庭的未来。
“可我做不好。”再见扯了扯嘴角，想到出租屋里成堆的啤酒罐。
老人的喉咙发出奇怪的响声，很慢很慢，一字一字地，“不会的，因为再见从小就是要强的孩子。”
如同遇雨的春芽疯狂生长，烈风般包裹了再见的喉咙，包裹了这一刻坚如磐石的死寂
再见和其他人就看着心电图波动、萎缩、逐渐平淡。他看着奶奶的脸，也哭不出来；想说“再见”，又想到这一世再也不见了，那句“再见”也没说出口。
“后来我看见弟弟妹妹们快快乐乐地玩耍，忽然明白这一切的欢愉因奶奶而存在，”再见摊开那首序诗，推至我眼前，上面的字一点点镌刻入眼，“我的名字……也不再虚无缥缈。”
我也有虚无缥缈的时候。翻看下一首诗时，我自嘲地想着。
3
我想，留在我生命里的也正是那些东西：眼皮内侧春夏渲染的色彩，走廊稀疏的脚步，忧伤的铃声，风吹动窗帘的梦——以及羽在记忆里一次次炙热的目光。
我的青春既不是偶像剧也不是恋爱番。没有晚自习逃课，没有不交作业，没有通宵网吧，没有甜蜜的初恋，没有莽撞的打架，也没有跳来跳去的世界线，甚至可以说是没有青春。
似乎一切循规蹈矩，就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直到毕业，我也没捞着什么成绩，反而辜负了羽那三年的目光。
“再会，可以加你抖音号吗？”羽晚自习放学追着我问。
“加我□□号吧，班级群不是有吗？”
以后的每个日夜，我总能梦见这句话。无法捉摸的时间像无形的河流，流过星空，流过操场，流过屋顶，流过春夏，流过每一次不经意别离，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直到高考结束当天，我趴在凌乱房间，手机□□响动，摸起来发现是羽的消息：
“谢谢你陪伴这三年，世界这么大，总会‘再会'。”
看着那句话，我仿佛看见某个疏懒平常的下午，教室书声琅琅，夏风轻抚悠悠，带着习以为常的懵懂，跌跌荡荡飞往昨日青空。
我的青春像一首诗，我们在序诗相会，又在下一首诗分别。
4
怀揣再见的诗集，我坐上网约车，隔窗向他招手：
“再见。”
柳条将阳光剪碎，金线勾勒他的轮廓：
“再会。
周遭一切不住往后倒退，伴随那些流逝的过往，我闭上眼，那两句道别如枝桠疯狂生长，心中的春意支离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