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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雪夜长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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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终究还是顺利落幕了，带着一丝惊险的插曲。宋怡萱的压轴独舞《溯光》惊艳全场。聚光灯下，她穿着修补过但依旧无损华美的舞衣，手臂缠着醒目的白色绷带，非但没有影响她的表现，反而给那支原本清冷孤绝的舞蹈，平添了几分破碎又坚韧的力量感。每一次旋转、跳跃，绷带都像一道无声的宣言，诉说着后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后台依旧兵荒马乱。演出服要回收，道具要清点归还，设备要拆卸……每个人都忙得像打仗。我和宋怡萱在包扎后就各自被拉回了工作岗位，直到最后一批道具箱被搬上运输车，喧嚣才渐渐平息。
走出灯火通明的大礼堂，冬夜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雪后特有的干净冷意。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但精神却有种奇异的亢奋。抬头望去，深蓝色的天鹅绒般的天幕上，稀疏地缀着几颗寒星。白天下的那场小雪，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在路灯下反射着细碎的银光。校园里很安静，狂欢后的疲惫笼罩着一切。
宋怡萱走在我身边，隔着一拳的距离。她换回了自己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拉链一直拉到下巴，遮住了里面的舞衣。受伤的右臂挂在临时固定的吊带里，藏在宽大的衣袖下。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她清瘦的侧影，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白雾。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
我们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冰冷似乎被后台的意外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沉默。像一层薄冰，看似平静，底下却涌动着未明的暗流。
走过礼堂旁那条著名的梧桐大道。两旁的梧桐早已落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墨色的天幕下伸展出遒劲而寂寥的线条。积雪覆盖在枝干和地面上，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靴子踩出的一串脚印，心里乱糟糟的。后台她扑过来挡玻璃的身影，手臂上刺目的血红，还有那个在混乱中紧紧相拥的瞬间……像电影画面一样反复在脑海里闪回。每一次闪回，都让心口泛起一阵悸动和酸胀。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不解和迷茫。她为什么……要那样做？仅仅因为我是她的室友？还是……
“沈静。”
她忽然开口叫了我的名字，声音在空旷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脚步一顿，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抬起头看向她。
宋怡萱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正面对着我。昏黄的路灯光从她侧上方洒落，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让那双本就深邃的眼睛显得更加幽暗难测。她微微抿着唇，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下某种决心。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我们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短暂交汇，又迅速消散。
“她们……”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林薇，苏晚晴……还有后台那些人……”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表达，“她们都以为，我那样对你……是在宣示主权。”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开始疯狂地鼓噪起来，撞击着耳膜。宣示主权？什么意思？是说那些刻意的亲密？那些充满占有欲的警告？我看着她，屏住了呼吸，不敢眨眼，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宋怡萱抬起眼，目光穿透寒冷的空气，直直地望进我眼里。那眼神不再冰冷，不再疏离，也不再是后台时那种骇人的暴戾。
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而浓烈的东西——有挣扎，有孤注一掷的决绝，还有一种……几乎要将人灼伤的、赤裸裸的渴望。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
羽绒服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为零。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甜香混合着冬夜清冽的空气，强势地侵入我的感官。
然后，她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毫无预兆地拂过我的耳廓，带着她特有的气息，羽毛般撩过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瞬间窜遍全身。
我的身体僵住了，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那气息拂过的地方。
下一秒，她微凉的唇瓣贴上了我的耳垂，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清的气音，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带着滚烫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其实我是真的想吻你。”
这句话像一道裹挟着烈焰的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我脑中轰然炸开！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寒冷，瞬间被炸得粉碎！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这句话在空白的脑海里疯狂回荡，震耳欲聋！
想……吻我？
不是宣示主权？不是占有欲作祟？不是直女无意识的撩拨？
是真的……想吻我？！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感受到她拂过我耳廓的温热呼吸，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微微急促的心跳，感受到她那双紧盯着我的、幽深得如同漩涡般的眼眸里，那毫不掩饰的、滚烫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渴望和……紧张？
她也在紧张？那个永远一脸冷淡、仿佛天塌下来都无动于衷的宋怡萱，此刻的呼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这巨大的反转和冲击让我彻底懵了。像一艘被巨浪抛上浪尖的小船，失去了所有方向。
宋怡萱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就维持着这个极近的距离，微微低着头，额头几乎要抵上我的。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像是在等待审判，又像是在无声地催促。路灯的光晕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投下小片颤动的阴影。雪花无声地飘落在我们周围的空气里，有几片甚至沾在了她乌黑的发丝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秒，两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冷冽的空气包裹着我们，可我脸颊却烫得像着了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擂鼓般的声音震得自己耳膜发疼。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无数个念头在尖叫、冲撞：她什么意思？她不是直女吗？她认真的？那我……我该怎么办？躲开？还是……
她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的、毫不掩饰的渴望和紧张，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我。那些刻意保持距离的日日夜夜里积攒的委屈和酸楚，那些被她无意识的亲密撩拨得心神不宁的瞬间，那些被她冰冷态度刺伤的难过……此刻，在她这滚烫的注视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下，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一个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是她来搅乱我？这次……这次也该轮到我了吧？
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一股豁出去的冲动，猛地攫住了我。
在她带着询问和等待的目光中，我没有后退，反而鬼使神差地，也向前迎了极小的一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
宋怡萱的眼底瞬间掠过一道极其明亮的光彩，如同夜空中骤然划过的流星！那里面翻涌的紧张和等待，瞬间被一种近乎狂喜的、灼热的火焰所取代！
她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抬了起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捧住了我的脸颊。
指尖冰凉，掌心却滚烫。
然后，她低下头，微凉的、柔软的唇瓣，带着一种试探的、小心翼翼的珍重，轻轻地、轻轻地覆上了我的嘴唇。
轰——！
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刹那彻底沦陷！
像一道电流从相接的唇瓣瞬间窜遍四肢百骸！时间、空间、寒冷、喧嚣……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被压缩成唇间这一点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和她身上那股令人眩晕的淡淡甜香。
这个吻，很轻，很浅，带着初雪的凉意和小心翼翼的试探。短暂得如同蝴蝶掠过花瓣。
仅仅是唇瓣的轻轻相贴。
却像耗尽了我所有的氧气。
她微微退开了一点点，额头依旧抵着我的。温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拂过彼此的脸颊，带着急促的、无法平复的喘息。
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里，冰雪消融，只剩下被点燃的、璀璨的星河。她看着我，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某种得偿所愿的、滚烫的悸动和一丝……羞涩？
“喂……” 她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情动后的微喘，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像羽毛搔刮着心尖，“沈静同学……”
她顿了顿，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不再疏离冷淡，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慵懒又狡黠的甜美，像终于偷吃到糖果的猫。
“宣示主权……可是要收费的。”
雪还在无声地飘落，落在她乌黑的发顶，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昏黄的路灯，将我们紧紧相拥的影子，长长地投在身后洁白的雪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