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 ...
-
李缘妈妈对李缘管教甚严，两人每次见面都是一个在窗边、一个在树上，牛郎织女似的，还挺浪漫。
半个月下来，两人已经很熟络，林玉从李缘嘴里了解他家的大概情况：他是单亲家庭，妈妈性格孤僻强势，不怎么和村里人往来，将全部的注意力和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他平时连出个门都得跟他妈妈打报告，与同龄人交集甚少，没有去学校上过一天学，都是按照他妈妈的课业计划请老师来家里一对一。
难怪一副与同龄人脱节的样子，林玉不免心疼起李缘，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可怜了，没想到李缘比自己更可怜，果然这个世界就是各有各的不幸。
“欸，你想不想出来玩？”林玉决定带李缘体验一下村里同龄小孩的乐趣。
“我出不去的。”李缘失落地垂下肩，耷拉着脑袋。
“我有办法，你就说想不想嘛。”
“想。”李缘格外相信林玉，他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那你今晚别睡啊，我接你出来玩。”
“好！”李缘满怀期待地点头。
凌晨听到隔壁床上的夏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林玉悄悄爬起来，去库房把积灰的折叠梯翻了出来。
他扛起折叠梯绕过后院翻过李缘家的篱笆，将折叠梯架在李缘房间的外墙爬了上去。
“布谷布谷~”林玉学鸟叫试探着。
一直守在窗边的李缘听到声音“蹭”地站起来，满脸兴奋。
“哇！”林玉被他那一头飘逸的秀发吓一跳，手拍着自己的胸脯顺气。
“吓到你啦？不好意思。”李缘慌张地抓住他。
“没事，快走，抓紧时间。”
李缘在林玉的帮助下翻下楼，又翻过篱笆，两人手牵着手在夜晚满是露水的田野里奔跑。
乡下晚上有许多萤火虫，李缘第一次见到会发光的虫子，捧着一只停留在他手心的萤火虫双眼泛光。
林玉扯了一把狗尾巴草叶子编了一只小笼子，将那只萤火虫装进去，提起来就成了一个小灯笼。
林玉把小灯笼递给李缘，李缘手指拨弄着小灯笼转圈圈，崇拜地望着林玉：“小鱼儿，你也太厉害了吧！”
“小意思，我会的可多着呢！”
林玉带着李缘又去田里看青蛙、去后山看野雏菊和茶树，还顺手从村口的橘子树上摘了一兜青里泛黄的橘子。
这棵橘子树是野生的，因为很酸，没什么人愿意吃。
林玉倒是挺喜欢这种口感，李缘和他口味一致，两个人席地而坐在月光下将一兜橘子吃完，往后仰躺在草地里，衣服湿了也满不在乎。
“好玩吗?”林玉偏头问李缘。
“好玩，下次我们还来玩吗？”
“来！”
林玉答应李缘下次再出来玩，可是这个“下次”却因为夏正生的死而变得遥遥无期。
夏正生在夏玫面前耀武扬威惯了，瘫痪带来的失势让他痛不欲生，连吃饭喝水上厕所都要看夏玫眼色的日子对他来说无异于折磨。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自杀了。
那天林玉印象十分深刻，他汲拉着拖鞋从隔壁房间出来上厕所，睡眼迷蒙就看到夏玫站在夏正生的床边，夏正生的左手腕垂在床外面，地上积了一滩暗红的血。
林玉吓得惊叫一声，背对着他的夏玫闻声缓缓转过头，语气平静地告诉他外公死了。
接到消息当天晚上舅舅一家人就回来了，过去一个多月不见人的舅舅在夏正生的遗照前哭得伤心欲绝，林玉看着满心鄙夷，觉得他可真够虚伪。
舅舅以“长子”自居，揽过了葬礼的一切事宜，夏玫乐得清闲，任由他张罗，唯独在舅舅提出来要将夏正生和外婆合葬时出声制止：“不行。”
“为什么不行？”舅舅没想到夏玫会反对。
“妈去世时说过了，绝对不要和爸合葬。”
“不合葬外人怎么看我们？”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别的事我不管，反正合葬绝对不行。”
“这事轮不到你说不。”舅舅没把夏玫的话放在心里。
“我说了不行！”
“你想吵架是不是？”舅舅一拍桌子站起来，瞪大双眼，鼻孔喘着粗气一缩一缩的。
“我没想吵架，我说了不让合葬就是不能合葬！”
“啪！”舅舅抄起桌子上的碗往夏玫脚边砸去，试图以此震慑她，“闭嘴！”
“啪！”夏玫将手边的碗朝舅舅身后的墙上砸去，“你凭什么让我闭嘴，你要是敢合葬，我就敢把夏正生给刨出来！”
“你！”舅舅扬起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林玉张开胳膊挡在夏玫面前，他的身高让他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徒添滑稽。
夏玫将他扯开，走到舅舅面前，威胁道：“你想打我？你打啊！从小爸是怎么对妈的你不是不知道，你让他们合葬就是不孝！”
那一晚夏玫和舅舅两个人将堂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两个表哥拉着才没有打起来。
争论的最终结果是夏玫获胜，夏正生和外婆没能合葬。舅舅意识到夏玫这次的态度鲜有的坚决，如果不妥协的话夏玫一定会说到做到把夏正生从坟里给刨出来。
葬礼的最后一晚，林玉躲过热闹的前厅去了冷寂的后院向李缘告别。
“明天我就要回自己家了。”林玉坐在枣树上像以前一样荡着腿，将这个坏消息告诉李缘。
“那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李缘双手紧紧抠着窗台。
“不知道。”
“没事，我、我长大了去找你。”李缘摇摇头故作轻松，但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信度不高，毕竟他连出家门都困难。
林玉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包裹着石子揉成团的纸条扔给李缘，“上面是我家的地址，还有我爸妈的电话号码，你要是有机会的话可以来找我，我有机会的话也一定会回来的！”
李缘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伸出小指，“我们拉钩。”
林玉也伸出小指，两人隔空结下约定。
第二天上午葬礼一切落定，夏正生生前留下来的东西夏玫什么也没要，只带走了外婆的遗照。
林玉捧着外婆的遗照反坐在摩托车后座，不舍地望着白色小洋楼，李缘站在窗户边朝他挥手，林玉轻点头，看着李缘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
回家后不久夏玫就和林天河离婚了，家里的一系列变故让林玉深受打击，直到上初中林玉终于如约去找李缘。
几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李缘搬家了，原本漂亮的小洋楼早已荒废许久，外墙泛着黄，院子里杂草横生，村里没有人知道李缘母子去了哪里。
林玉失落地回家，此后再没有见过李缘。
